自昔彼美云遐,良遘難再,士生其間,動成慨往,無叩角短骭之謠,有戴月歸鋤之興。是以陸沉之志,思似長沮;麋鹿之情,實甘豐草。微吟午夜,耿懷人至曙星;齁夢北窗,享羲皇於肱半。雖或果哉,終斯己矣。無如大壑淪漂,蓬茨淵浸,三時或餒,九稔恆飢,則又去而逃死,懸壺給食。於是始為醫學,搜時傳之秘簡,閱指掌之授書,見其類證,為編括方以口。塵軒岐於庋坫,霾長沙以雲霧。轉益膏肓,徒增橫夭。仲景不云乎,人稟五常,以有五臟,經絡府俞,陰陽會通,玄冥幽微,變化難極,自非才高識妙,豈能探其理致?今之學醫,不思識字,討論經旨,以演其所知,而乃面牆窺管,賈人試方,老者不愧,少而無知,痛心哉!不揣不敏,每循斯事,欲窮究開闔之玄樞,抉參同於符易。日與同志數公,旁搜遠紹,始自漢代,下迄元明,無下百家,要歸一轍,作用底蘊,頗能燦然,因集為《古今名醫經論證治匯粹》八卷。方論在其末編,今令先出,請正同學。以諸醫方所集,要約簡明,皆日用常行,昭昭耳目,用之恆常而易忽,體以證治而或非,雖人人拈,未事事當,用將以為耳前之嚆矢,眸畔之電光,野人蒐集,聊澗芹之一獻云爾。其於漏卮無當,固槁項黃馘之所固然,而無足道也。因序。
時康熙乙卯巧月既望
新安羅美書於虞山麓之古懷堂
一、古之方書,得人乃傳,非人勿言,誠重之也。故扁鵲倉公輩,皆稱禁方,不輕授人。後漢張仲景夫子,傷橫夭之莫救,博採眾方,平脈辨證,著《傷寒雜病論》,公之天下,欲人見病思源,是世醫方之祖也。其方發表攻裡,固本御邪,內外證治,無乎不備。後人惑傷寒為一家書,束之高閣。即專治傷寒者,又為《活人》、《全生》諸書所掩,未嘗好學深思,心知其故。則見為古方難用,竟營膚淺,以矜捷得,所以瓦釜雷鳴也。茲編本欲以仲景方為首簡,恐人猶重視而畏遠之,姑以日用諸方表表耳目者為先導。諸方義明,而後入仲景之門,亦行遠登高之自爾。
一、漢建安以前,苦於無方;宋元豐以後,《局方》猥賾。蔓延今時,何有根柢,漫無指歸。惟薛立齋先生所用諸方,簡嚴純正,可為後法,是編多所採錄。而《金匱》、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諸書,及潔古、東垣、太無、丹溪方之佳者,咸擇而錄焉。仲景有云:學者能尋余所集,思過半矣。
一、有方即有柄,自仲景始也;有方更有論,自成無己始也。明代趙以德有《金匱衍義》,於方頗有論,吳氏鶴皋著《醫方考》。近時醫林復有張景岳、趙養葵、喻嘉言、李士材、程郊倩、張路玉、程扶生諸公,各有發明,余喜得而集之矣。然其間或擇焉而未精,語焉而未詳,亦間有不愜於心者。因與素交諸同人,往來探索古作者之意,時時析疑欣賞。得見一斑,即各與分方補論,因而附列增入,少開後學。本非啖名,實未辭續貂之愧云。
一、病名多端,不可以數計,故仲景分六經而司治之,使百病咸歸六經,是扼要法也。後人不知六經為雜病辨證設,竟認為傷寒設,由是仲景辨證之權衡廢。夫不知證,便不知方矣。巢元方作《病源》,陳無擇作《三因》,為近來醫書之祖;華佗之《肘後》,孫思邈之《千金》,是後來《局方》之祖。然論雖多,方雖廣,而不得治之要,實千載迷途矣。後此繼起者,莫不貴敘證之繁,治法之備,集方之盛,求勝前人。不知病名愈多,後學愈昏;方治愈繁,用者愈無把柄。一遇盤根錯節,遍試諸方,眇無所措。豈如得仲景法,不於諸病搜索,但於六經講求,一劑而唾手可愈耶。友人韻伯,於仲景書探討有年,所著《傷寒論翼》,多所發明。故是編於傷寒方中,錄其論最多,亦欲學者因之略見仲景一斑耳。
一、吳氏作《醫方考》,其意未嘗不欲以立方本源,開後學之蒙也。究乃拘證論方,譬多疏注以遷就之,仍與諸家類書無別。夫所謂考者,考其制方之人,命名之義,立方之因,與方之用,因詳其藥之品味,分兩制度,何病是主治,何病可兼治,何病當增減,何病不可用,使人得見之明,守之固也。乃爾分門分方,第知有證之可尋,徒列方以備員,亦何知有方之神奇變化,考其所用之精妙乎?是編非但論其方之因,方之用,詳其藥性,君臣法制,命名之義而已,必論其內外新久之殊,寒熱虛實之機,更引諸方而比類之,又推本方而互通之。論一病而不為一病所拘,明一方而得眾病之用,遊於方之中,超乎方之外,全以活法示人,比之《方考》,稍有一得耳。
一、僭評方論,非取文章。故所批閱,必於眼目肯綮,指出所以然,以質證同志。人有共目,則人有同心,非敢僭為臆說也。
一、茲選不侫本以數年心目,遍搜古今名醫經論,刪纂其要,定為《古今名醫匯粹》八卷,實為經論無方之書。茲選《方論》附在末部,因剞劂費繁,茲編先出,用質四方同志。以為可教,祈珠玉見投,以慰飢渴,即當補入正集,用慶大觀。
治陰虛內熱,頭痛,口渴,表熱,自汗,不任風寒,脈洪大,心煩不安,四肢困倦,懶於言語,無氣以動,動則氣高而喘。
黃耆 人參 云術 炙甘草 陳皮 當歸 升麻 柴胡
上八味,加生薑三片,大棗二枚,水煎,溫服。
柯韻伯曰:仲景有建中、理中二法。風木內干中氣,用甘草、飴、棗培土以御風,薑、桂、芍藥驅風而瀉木,故名曰建中。寒水內凌於中氣,用參、朮、甘草補土以制水,佐乾薑而生土以禦寒,故名曰理中。至若勞倦,形氣衰少,陰虛而生內熱者,表症頗同外感,惟東垣知其為勞倦傷脾,穀氣不盛,陽氣下陷陰中而發熱,制補中益氣之法。謂風寒外傷其形為有餘,脾胃內傷其氣為不足,遵《內經》勞者溫之,損者益之之義,大忌苦寒之藥,選用甘溫之品,升其陽以行春生之令。凡脾胃一虛,肺氣先絕,故用黃耆護皮毛而開腠理,不令自汗;元氣不足,懶言,氣喘,人參以補之;炙甘草之甘以瀉心火而除煩,補脾胃而生氣。此三味除煩熱之聖藥也。佐白朮以健脾;當歸以和血;氣亂於胸,清濁相干,用陳皮以理之,且以散諸甘藥之滯;胃中清氣下沉,用升麻、柴胡,氣之輕而味之薄者,引胃氣以上騰,復其本位,便能升浮以行生長之令矣。補中之劑,得發表之品而中自安;益氣之劑,賴清氣之品而氣益倍。此用藥有相須之妙也。是方也,用以補脾,使地道卑而上行;亦可以補心肺,損其肺者益其氣,損其心者調其營衛也;亦可以補肝木,鬱則達之也。惟不宜於腎,陰虛於下者不宜升,陽虛於下者更不宜升也。凡東垣治脾胃方,俱是益氣。去當歸、白朮,加蒼朮、木香,便是調中;加麥冬、五味輩,便是清暑。此正是醫不執方,亦正是醫必有方。
趙養葵曰:後天脾土,非得先天之氣不行。此氣因勞而下陷於腎肝,清氣不升,濁氣不降,故用升、柴以佐參、耆,是方所以補益後天中之先天也。(益後天中之先天,後人未發。)凡脾胃喜甘而惡苦,喜補而惡攻,喜溫而惡寒,喜通而惡滯,喜升而惡降,喜燥而惡濕。此方得之。
陸麗京曰:此為清陽下陷者言之,非為下虛而清陽不升者言之也。倘人之兩尺虛微者,或是癸水消竭,或是命門火衰,若再一升提,則如大木將搖而拔其本也。(此韻伯所謂獨不宜於腎也。)
周慎齋曰:下體痿弱,虛弱者不可用補中,必當以八味丸治之。凡內傷作瀉,藏附子於白朮中,令其守中以止泄也;表熱,藏附子於黃耆中,欲其走表以助陽也。
治虛勞裡急,悸,衄,腹中痛,夢失精,四肢痠疼,手足煩熱,咽乾口燥,諸不足。
黃耆 膠飴 白芍 甘草 桂枝 生薑 大棗
上七味,水煎服。
喻氏曰:虛勞而至於亡血失精,津液枯槁,難為力矣。《內經》於針藥所莫制者,調以甘藥。《金匱》遵之而用黃耆建中湯,急建其中氣,俾飲食增而津液旺,以至充血生精,而復其真陰之不足。但用稼穡作甘之本味,而酸辛鹹苦在所不用,蓋舍此別無良法也。然用法貴立於無過之地,寧但嘔家不可用建中之甘,即服甘藥,微覺氣阻氣滯,更當慮甘藥太過,令人中滿,早用陳皮、砂仁以行之可也。不然,甘藥又不可恃,更將何所恃哉?後人多用樂令建中湯、十四味建中湯,雖無過甘之弊,然樂令方中前胡、細辛為君,意在退熱,而陰虛之熱則不可退;十四味方中用附、桂、蓯蓉,意在復陽,而陰虛之陽未必可復,又在用方之善為裁酌矣。
又曰:傷寒有小建中一法,治二三日心悸而煩,以其人中氣餒弱,不能送邪外出,故用飴糖之甘,小小建立中氣以祛邪也。《金匱》有黃耆建中一法,加黃耆治虛勞裡急,自汗,表虛,肺虛,諸不足症,而建其中之衛氣也。《金匱》復有大建中一法,以其人陰氣上逆,胸中大寒,嘔不能食,而腹痛至極,用蜀椒、乾薑、人參、飴糖,大建其中之陽,以驅逐濁陰也。後人復廣其義曰:樂令建中湯,治虛勞發熱,以下並建其中之營血。曰:十四味建中湯,治臟氣裡虛,以之兩建其脾中腎中之陽陰。仲景為祖,後人為孫,使虛羸之體,服建中之後,可汗可下,誠足恃也。至理中,則燮理之義;治中,則分治之義;補中、溫中,莫非惠先京國之義。緣傷寒外邪逼域中,法難盡用,仲景但於方首,以小之一字,示其微義,至《金匱》始盡建中之義。後人引伸觸類,曲暢建中之旨。學者心手之間,所當會其大義也。
治脾肺俱虛,發熱惡寒,肢體瘦倦,食少作瀉等症。若氣血虛而變見諸症,勿論其病其脈,但用此湯,諸症悉退。
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黃耆 陳皮 當歸 熟地 白芍 五味子 桂心 遠志
上十二味,加姜三片,棗二枚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古人治氣虛以四君,治血虛以四物,氣血俱虛者以八珍,更加黃耆、肉桂,名十全大補,宜乎萬舉萬當也。而用之有不獲效者,蓋補氣而不用行氣之品,則氣虛之甚者,無氣以受其補;補血而仍用行血之物於其間,則血虛之甚者,更無血以流行。(議方確妙。)故加陳皮以行氣,而補氣者,悉得效其用;去川芎行血之味,而補血者,因以奏其功。此善治者,只一加一減,便能轉旋造化之機也。然氣可召而至,血易虧難成,苟不有以求其血脈之主而養之,則營氣終歸不足,故倍人參為君,而佐以遠志之苦,先入心以安神定志,使甘溫之品,始得化而為血,以奉生身。又心苦緩,必得五味子之酸以收斂神明,使營行脈中而流於四臟,名之曰養榮,不必仍十全之名,而收效有如此者。
治思慮傷脾,或健忘,怔忡,驚悸,盜汗,寤而不寐;或心脾作痛,嗜臥,少食,月經不調。
人參 黃耆 甘草 白朮 茯苓 木香 龍眼肉 酸棗仁 當歸 遠志
姜三片,水煎服。
羅東逸曰:方中龍眼、棗仁、當歸,所以補心也;參、耆、朮、苓、草,所以補脾也。立齋加入遠志,又以腎藥之通乎心者補之,是兩經兼腎合治矣。而特名歸脾,何也?夫心藏神,其用為思;脾藏智,其出為意;是神智思意,火土合德者也。心以經營之久而傷,脾以意慮之鬱而傷,則母病必傳諸子,子又能令母虛,所必然也。其症則怔忡、怵惕、煩躁之徵見於心;飲食倦怠,不能運思,手足無力,耳目昏眊之症見於脾。故脾陽苟不運,心腎必不交。彼黃婆者,若不為之媒合,則已不能攝腎歸心,而心陰何所賴以養?此取坎填離者,所以必歸之脾也。其藥一滋心陰,一養脾陽,取乎健者,以壯子益母;然恐脾郁之久,傷之特甚,故有取木香之辛且散者,以開氣醒脾,使能急通脾氣,以上行心陰。脾之所歸,正在斯耳!張路玉曰:補中益氣與歸脾,同出保元,並加歸、術,而有升舉胃氣,滋補脾陰之不同。此方滋養心脾,鼓動少火,妙以木香調暢諸氣。世以木香性燥不用,服之多致痞悶,或泄瀉、減食者,以其純陰無陽,不能輸化藥力故耳!
治氣虛血弱之總方也。小兒驚痘家虛者最宜。
黃耆(三錢) 人參(二錢) 甘草(一錢) 肉桂(春夏二三分,秋冬六七分)
上四味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保元者,保守其元氣之謂也。氣一而已,主腎,為先天真元之氣;主胃,為後天水穀之氣者。此指發生而言也。又水穀之精氣,行於經隧為營氣;水穀之悍氣,行於脈外為衛氣;大氣之積於胸中而司呼吸者為宗氣。是分後天運用之元氣而為三也。又外應皮毛,協營衛,而主一身之表者,為太陽膀胱之氣;內通五臟,司治節,而主一身之裡者,為太陰肺經之氣;通行內外,應腠理,而主一身之半表半裡者,為少陽三焦之氣。是分先天運行之元氣而為三也。(條分諸氣,足開後學之蒙。)此方用黃耆護表,人參固里,甘草和中,三氣治而元氣足矣。昔李東垣以此三味,能瀉火、補金、培土,為除煩熱之聖藥;鎮小兒驚,效如桴鼓。魏桂岩得之,以治痘家陽虛頂陷,血虛漿清,皮薄發癢,難灌難斂者,始終用之。以為血脫須補氣,陽生則陰長,有起死回生之功,故名之為保元也。又少佐肉桂,分四時之氣而增損之,謂桂能治血,以推動其毒,扶陽益氣,以充達周身。血在內,引之出表,則氣從內托;血外散,引之歸根,則氣從外護。參、耆非桂引道,不能獨樹其功;桂不得甘草和平氣血,亦不能緒其條理。要非寡聞淺見者,能窺其萬一也。四君中不用白朮,避其燥;不用茯苓,恐其滲也。用桂而不用四物者,芎之辛散,歸之濕潤,芍之酸寒,地黃之泥滯故耳。如宜燥則加苓、術,宜潤加歸,宜收加芍,當散加芎。又表實去耆,裡實去參,中滿忌甘,內熱除桂,斯又當理會矣。(推明加減,其法燦然。)
又云:人知火能剋金,而不知氣能勝火;人知金能生水,而不知氣即是水。此義惟東垣知之,故曰參、耆、甘草,除煩熱之聖藥。要知氣旺則火邪自退。丹溪雲氣有餘便是火,不知氣上騰便是水。(妙理獨發。)
治面色痿白,言語輕微,四肢無力,脈來虛弱者。若內熱,或飲食難化作酸,乃屬虛火,須加炮姜。
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(各二錢)
水煎,加薑、棗。
加陳皮,為五味異功散。加陳皮、半夏,為六君子湯。
張路玉曰:氣虛者補之以甘,參、朮、苓、草,甘溫益胃,有健運之功,具沖和之德,故為君子。若合之二陳,則補中微有消導之意。蓋人之一身,以胃氣為本。胃氣旺,則五臟受蔭;胃氣傷,則百病叢生。故凡病久不愈,諸藥不效者,惟有益胃、補腎兩途。故用四君子隨症加減,無論寒熱補瀉,先培中土,使藥氣四達,則周身之機運流通,水穀之精微敷布,何患其藥之不效哉!是知四君、六君為司命之本也。更加砂仁、木香,名香砂六君子。
治氣虛腫滿,痰飲結聚,脾胃不和,變生諸症者。
人參(一錢) 白朮(二錢) 茯苓(二錢) 甘草(七分) 陳皮(八分) 半夏(一錢)砂仁(八分) 木香(七分)
上生薑二錢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經曰:「壯者氣行則愈,怯者著而為病。」蓋人在氣交之中,因氣而生,而生氣總以胃氣為本。食入於陰,長氣於陽,晝夜循環,周於內外。一息不運,便有積聚,或脹滿不食,或生痰留飲,因而肌肉消瘦,喘咳嘔噦,諸症蜂起,而神機化絕矣。四君子氣分之總方也,人參致沖和之氣,白朮培中宮,茯苓清治節,甘草調五臟,諸氣既治,病安從來?然撥亂反正,又不能無為而治,必舉夫行氣之品以輔之,則補品不至泥而不行。故加陳皮以利肺金之逆氣,半夏以疏脾土之濕氣,而痰飲可除也;加木香以行三焦之滯氣,縮砂以通脾腎之元氣,憤郁可開也。四君得四輔,而補力倍宣;四輔有四君,而元氣大振。相須而益彰者乎!
治一切血虛、血熱、血燥諸症。
當歸 熟地(各三錢) 川芎(一錢五分) 白芍(二錢,酒炒)
上四味,水煎服。
張路玉曰:四物為陰血受病之專劑,非調補真陰之的方。方書咸謂四物補陰,遂以治陰虛發熱,火炎失血等症,蒙害至今。又專事女科者,咸以此湯隨症漫加風、食、痰、氣等藥,紛然雜出。其最可恨者,莫如坎離丸之迅掃虛陽,四物二連之斬削真氣,而庸工利其有劫病之能,咸樂用之,何異於操刀行劫耶!先輩治上下失血過多,一切血藥置而不用,獨推獨參湯、童便以固其脫者,以有形之血不能速生,無形之氣所當急固也。昔人有言,見血無治血,必先調其氣。又云,四物湯不得補氣藥,不能成陽生陰長之功。誠哉言也!然余嘗謂此湯,傷寒火邪解後,餘熱留於血分,至夜微熱不除,或合柴胡,或加桂枝,靡不應手輒效,不可沒其功也。
治一切失血,或血虛煩渴燥熱,睡臥不寧,五心煩熱,作渴等症。
四物湯加人參、黃耆。一方去芍藥。
上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經曰:「陰在內,陽之守也;陽在外,陰之使也。」故陽中無陰,謂之孤陽;陰中無陽,謂之死陰。丹溪曰:四物皆陰,行天地閉塞之令,非長養萬物者也。故四物加知、柏,久服便能絕孕,謂其嫌於無陽耳!此方取參、耆配四物,以治陰虛、血脫等症。蓋陰陽互為其根,陰虛則陽無所附,所以煩熱燥渴,而陽亦亡;氣血相為表裡,血脫則氣無所歸,所以睡臥不寧,而氣亦脫。然陰虛無驟補之法,計在存陽;血脫有生血之機,必先補氣。此陽生陰長,血隨氣行之理也。故曰陰虛則無氣,無氣則死矣。此方得仲景白虎加人參之義而擴充者乎!前輩治陰虛,用八珍、十全,卒不獲效者,因甘草之甘,不達下焦;白朮之燥,不利脾腎;茯苓滲泄,礙乎生升;肉桂辛熱,動其虛火。此六味,皆醇厚和平而滋潤,服之則氣血疏通,內外調和,合於聖度矣。
治男婦肌熱,面赤,煩渴引飲,脈來洪大而虛,重按全無。
當歸(二錢) 黃耆(一兩)
水煎服。
吳鶴皋曰:血實則身涼,血虛則身熱。或以飢困勞役,虛其陰血,則陽獨治,故諸症生焉。此證純象白虎,但脈大而虛,非大而長為辨耳!《內經》所謂脈虛血實是也。當歸味厚,為陰中之陰,故能養血。黃耆則味甘,補氣者也。今黃耆多數倍,而云補血者,以有形之血,不能自生,生於無形之氣故也。《內經》雲陽生陰長,是之謂耳!
治虛勞虛煩不得眠。
酸棗仁(二升) 甘草(一兩) 知母(二兩) 茯苓(二兩) 川芎(二兩)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棗仁得六升,納藥煮取三升,分溫三服。
羅東逸曰:經曰:「肝藏魂」,「人臥則血歸於肝」。又曰:「肝者,罷極之本。」又曰:「陽氣者,煩勞則張,精絕。」故罷極必傷肝,煩勞則精絕,肝傷、精絕則虛勞虛煩不得臥明矣。棗仁酸平,應少陽木化,而治肝極者,宜收宜補,用棗仁至二升,以生心血、養肝血,所謂以酸收之,以酸補之是也。顧肝鬱欲散,散以川芎之辛散,使輔棗仁通肝調營,所謂以辛補之。肝急欲緩,緩以甘草之甘緩,防川芎之疏肝泄氣,所謂以土葆之。然終恐勞極,則火發於腎,上行至肺,則衛不合而仍不得眠,故以知母崇水,茯苓通陰,將水壯金清而魂自寧,斯神凝魂藏而魄且靜矣。此治虛勞肝極之神方也。
治心神不足,夢寐不寧,驚悸,健忘等症。
白芍 當歸 人參 遠志 麥門冬 黃芩 山藥 芡實 蓮鬚 酸棗仁 茯神 石蓮子
上十二味,水煎服。
吳於宣曰:《難經》云:心不足者,調其營衛。營衛者,血脈之所在,而心主之。故養心者,莫善於調營衛也。然營衛並出中州,營淫精於肝,而濁氣歸心;衛氣通於肺,而為心相;腎受心營肺衛之歸,而又升精於離,以成水火既濟。是三臟者,皆心之助,而調營衛者,所必出於是也。故調營衛,調其四臟,而心養矣。是方人參、茯神以神養心,棗仁、歸、芍以母養肝,山藥、門冬、黃芩以清養肺,蓮鬚、芡實、石蓮、遠志以澀養精而升之,於是神明之君主,泰然於天鈞之上矣。此養心之旨也。
治元氣虛而不支,脈微欲絕,及婦人血崩,產後血暈。
人參(分量隨人隨症)
須上揀者濃煎頓服,待元氣漸回,隨症加減。
柯韻伯曰:一人而系一世之安危者,必重其權而專任之;則一物而系一人之死生者,當重其分兩而獨用之。《春秋運鬥樞》云:搖光星散而為人參。所以下有人參,上有紫氣,物華天寶,洵神物也。故先哲於氣虛血脫之症,獨用人參三兩,濃煎頓服之,能挽回性命於瞬息之間,非他物所可代。世之用者,恐或補住邪氣,些少以姑試之,或加消耗之味以監製之,其權不重,力不專,人何賴以得生?(無論庸工莫知其理,即負盛名者,尚習焉不察,可嘆!)如古方霹靂散、獨聖散、大補丸、舉卿古拜等方,皆用一物之長,而取效最捷,於獨參湯何疑耶?然又當隨機應變,視病機為轉旋。故獨參湯中,或加童便,或加薑汁,或加附子,或加黃連,相得相須,而相與有成,亦不礙其為獨。如薛新甫治中風,加人參兩許於三生飲中,以駕馭其抑,此真善用獨參湯者。
治傷寒脈結代,心動悸者。《外臺》又治肺痿,咳吐多,心中溫溫液液者。
甘草(四兩,炙) 生地黃(一斤) 麥冬(半斤) 人參(一兩) 桂枝(三兩) 生薑(二兩) 大棗(十二枚) 阿膠(二兩) 麻仁(半斤)
上九味,以酒七升,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入膠溶盡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名復脈湯。
喻嘉言曰:按此湯仲景傷寒門治邪少虛多,脈結代,心動悸之聖方也。一名復脈湯。《千金翼》用之以治虛勞。《外臺》用之以治肺痿。然本方所治,亦何止於二病?仲景諸方,為生心之化裁,亦若是而已矣。《外臺》所取,在於益肺氣之虛,潤肺金之燥。至於桂枝辛熱,似有不宜。而不知桂枝能通營衛,致津液,營衛通,津液致,則肺氣轉輸,濁沫以漸而下,尤為要藥,所以云治心中溫溫液液者。
柯韻伯曰:仲景於脈弱者,用芍藥以滋陰,桂枝以通血,甚則加人參以生脈,未有地黃、麥冬者,豈以傷寒之法,義重扶陽乎?抑陰無驟補之法與?此以心虛脈代結,用生地為君,麥冬為臣,峻補真陰,開後學滋陰之路。地黃、麥冬味雖甘而氣大寒,非發陳蕃莠之品,必得人參、桂枝以通脈,生薑、大棗以和營,阿膠補血,酸棗安神,甘草之緩不使速下,清酒之猛捷於上行,內外調和,悸可寧而脈可復矣。酒七升,水八升,只取三升者,久煎之則氣不峻,此虛家用酒之法,且知地黃、麥冬得酒良。
治肝家血虛火旺,頭痛,目眩,頰赤,口苦,倦怠,煩渴,抑鬱不樂,兩脅作痛,寒熱,小腹重墜,婦人經水不調,脈弦大而虛。
當歸 芍藥(酒炒) 白朮(炒) 茯苓 甘草(炙) 柴胡(各一錢)
加味逍遙散,即此方加丹皮、山梔(炒,各五分。)
趙羽皇曰:五臟苦欲補瀉云:肝苦急,急食甘以緩之。蓋肝性急,善怒,其氣上行則順,下行則鬱,鬱則火動,而諸病生矣。故發於上則頭眩、耳鳴,而或為目赤;發於中則胸滿、脅痛,而或作吞酸;發於下則少腹疼疝,而或溲溺不利;發於外則寒熱往來,似瘧非瘧。凡此諸症,何莫非肝鬱之象乎?(治肝之法盡矣。)而肝木之所以郁者,其說有二:一為土虛不能升木也,一為血少不能養肝也。蓋肝為木氣,全賴土以滋培,水以灌溉。若中氣虛,則九地不升,而木因之郁;陰血少,則木無水潤,而肝遂以枯。(養葵曰:人知木剋土,不知土升木,知言哉!)方用白朮、茯苓者,助土德以升木也;當歸、芍藥者,益營血以養肝也;丹皮解熱於中,草、梔清火於下。獨柴胡一味,一以厥陰報使,一以升發諸陽。經云:木鬱則達之。柴胡其要矣!
治肥盛之人,濕痰為患,喘嗽,脹滿。
半夏(三錢) 茯苓(三錢) 陳皮(三錢,去白) 甘草(一錢)
上四味,加姜三片,水煎服。
李士材曰:肥人多濕,濕挾熱而生痰,火載氣而逆上。半夏之辛,利二便而去濕;陳皮之辛,通三焦而理氣;茯苓佐半夏,共成燥濕之功;甘草佐陳皮,同致調和之力。成無己曰:半夏行水氣而潤腎燥,經曰辛以潤之是也。行水則土自燥,非半夏之性燥也。(半夏議明晰。)或曰有痰而渴,宜去半夏,代以貝母。
吳鶴皋曰:渴而喜飲者易之,不能飲水,雖渴宜半夏也。此濕為本,熱為標,所謂濕極而兼勝己之化,非真象也。又東南之人,濕熱生痰,故丹溪恆主之。加枳實、砂仁,即名枳砂二陳湯,其性較急也。先哲曰:二陳為治痰之妙劑,其於上下左右,無所不宜。然止能治痰之標,不能治痰之本。痰本在脾在腎,治者詳之。
治熱傷元氣,氣短,倦怠,口乾,出汗。
人參 麥門冬 五味子
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肺為嬌臟而朝百脈,主一身元氣者也。形寒飲冷則傷肺,故傷寒有脈結代與脈微欲絕之危;暑熱刑金則傷肺,故傷熱有脈來虛散之足慮。然傷寒是從前來者,為實邪,故雖脈不至,而可復可通;傷熱是從所不勝來者,為賊邪,非先從滋化其源,挽回於未絕之前,則一絕而不可復。此孫真人為之急培元氣,而以生脈名方也。麥冬甘寒,清權衡治節之司;人參甘溫,補後天營衛之本;五味酸溫,收先天天癸之原。三氣通而三才立,水升火降,而合既濟之理矣。
仲景治傷寒,有通脈、復脈二法。少陰病裡寒外熱,下利清穀,脈微欲絕者,制通脈四逆湯,溫補以扶陽;厥陰病外寒內熱,心動悸,脈結代者,制復脈湯,涼補以滋陰。同是傷寒,同是脈病,而寒熱異治者,一挽坎陽之外亡,一清相火之內熾也。生脈散本復脈立法,外無寒,故不用薑、桂之辛散;熱傷無形之氣,未傷有形之血,故不用地黃、阿膠、麻仁、大棗,且不令其泥膈而滯脈道也。心主脈而苦緩,急食酸以收之,故去甘草而加五味矣。脈資始於腎,資生於胃,而會於肺。仲景二方重任甘草者,全賴中焦穀氣,以通之復之,非有待於生也。此欲得下焦天癸之元氣以生之,故不藉甘草之緩,必取資於五味之酸矣。
治中氣不運,腹中不實,口失滋味,病久不食,臟腑不調,與傷寒直中太陰,自利不渴,寒多而嘔等證。
人參 白朮 乾薑(炮) 甘草(炙,各一錢五分)
水煎服。加附子,即名附子理中湯。
程郊倩曰:陽之動,始於溫,溫氣得而穀精運,穀氣升而中氣贍,故名曰理中。實以燮理之功,予中焦之陽也。若胃陽虛,即中氣失宰,膻中無發宣之用,六腑無灑陳之功,猶如釜薪失焰,故下至清穀,上失滋味,五臟凌奪,諸症所由來也。參、朮、炙草,所以固中州;乾薑辛以守中,必假之以焰釜薪而騰陽氣。是以谷入於陰,長氣於陽,上輸華蓋,下攝州都,五臟六腑皆以受氣矣。此理中之旨也。若水寒互勝,即當脾腎雙溫,附子之加而命門益,土母溫矣。
治陽虛自汗,寒濕沉痼,陽虛陰盛。
黃耆(一兩) 附子(五錢) 名耆附湯。
白朮(一兩) 附子(五錢) 名朮附湯。
人參(一兩) 附子(五錢) 名參附湯。
水煎,分三服。
喻嘉言曰:衛外之陽不固而自汗,則用耆附;脾中之陽遏鬱而自汗,則用朮附;腎中之陽浮游而自汗,則用參附。凡屬陽虛自汗,不能捨三方為治。然三方之用大矣,耆附可以治虛風,朮附可以治寒濕,參附可以壯元神,三者亦交相為用。若用其所當用,功效若神,誠足貴也。以黃耆、人參為君,其長駕遠馭,附子固不足以自恣,術雖不足以制附,然遇陽虛陰盛,寒濕沉痼,即生附在所必用,何取制伏為耶?《金匱》白朮附子湯中,加甘草一味,以治痹症,豈非節制之師乎?急症用其全力,即不可制;緩症用其半力,即不可不制。至如急中之緩,緩中之急,不制而制,制而不制,妙不能言。
長夏濕熱蒸炎,四肢困倦,精神減少,身熱,氣高,煩心,便黃,渴而自汗,脈虛者,此方主之。
人參 黃耆 甘草 白朮 蒼朮(一錢五分) 神麯 青皮 升麻 乾葛 麥冬 五味 當歸 黃柏 澤瀉 廣皮水煎,溫服。
吳鶴皋曰:暑令行於夏,至長夏則兼濕令矣。此方兼而治之。炎暑則表氣易泄,兼濕則中氣不固,黃耆所以實表,白朮、神麯、甘草所以調中;酷暑橫流,肺金受病,人參、五味、麥冬所以補肺、斂肺、清肺,經所謂扶其所不勝也;火盛則水衰,故以黃柏、澤瀉滋其化源;津液亡則口渴,故以當歸、乾葛生其胃液;清氣不升,升麻可升;濁氣不降,二皮可理;蒼朮之用,為兼長夏濕也。
程郊倩曰:人知清暑,我兼益氣,以暑傷氣也。益氣不獨金能敵火,凡氣之上騰,而為津為液者,向下即腎中之水,水氣足,火淫自卻也。
喻嘉言曰:元豐朝立和劑局,萃集醫家經驗之方,於中暑一門獨詳。以夏月暑證,五方歷試,見聞廣耳。其取用小半夏茯苓湯,不治其暑,專治其濕。又以半夏、茯苓,少加甘草,名消暑丸,見消暑在消其濕矣。其香薷飲,用香薷、扁豆、厚朴為主方,熱盛則去扁豆,加黃連為君,治其心火;濕甚則去黃連,加茯苓、甘草,治其脾濕。其縮脾飲,則以脾為濕所浸淫而重滯,於扁豆、葛根、甘草中,佐以烏梅、砂仁、草果,以快脾而去脾所惡之濕。甚則用大順散、來復丹,以治暑證之多瀉利者,又即縮脾之意而推之也。其枇杷葉散,則以胃為濕所竊據而濁穢,故用香薷、枇杷葉、丁香、白茅香之辛香,以安胃而去胃所惡之臭。甚則用冷香引子,以治暑證之多嘔吐者,又即枇杷葉散而推之也。醫者於濕熱虛寒,淺深緩急間,酌而用之,其利溥矣。而後來諸賢,以益虛繼之。河間之桂苓甘露飲,五苓三石,意在生津液以益胃之虛。子和之桂苓甘露飲,用人參、甘草、葛根、藿香、木香,益虛之中又兼去濁;或用十味香薷飲,於《局方》五味中,增人參、黃耆、白朮、陳皮、木瓜,益虛以去濕熱。乃至東垣之清暑益氣湯、人參黃耆湯,又補中實衛以去其濕熱,肥白內虛之人,勿論中暑與否,所宜頻服者也。中暑必顯躁煩熱悶,東垣仿仲景竹葉石膏湯之制,方名清燥湯,仍以去濕為首務。夫燥與濕,相反者也,而清燥亦務除濕,非東垣具過人之識,不及此矣。又如益元散之去濕,而加辰砂則並去其熱;五苓散之去濕,而加人參則益虛,加辰砂減桂則去熱;白虎湯加人參則益虛,加蒼朮則勝濕。合之《局方》,則大備矣。然尚有未備者,暑風一症,猝倒類乎中風,而未可從風門索治。《百一選方》大黃龍丸,初不為暑風立法,而愚見從而贊之曰:有中暍昏死,灌之立蘇。此可得治暑風一斑矣。倘其人陰血素虧,暑毒深入血分者,《良方》復有地榆散。治中暑昏迷,不省人事而欲死者,但用平常涼血之藥,清解深入血分之暑風。此以心火暴甚,煎熬真陰,舍清心涼血之外,無可潑滅者,美其名曰潑火散,知言哉!
治消渴,氣血虛,胃火盛而作渴。
淡竹葉 生地黃(各二錢) 黃耆 麥冬 當歸 川芎 黃芩 甘草 芍藥 人參 半夏 石膏(各一錢)
上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氣血皆虛,胃火獨盛,善治者補瀉兼施,寒之而不致亡陽,溫之而不至於助火,扶正而邪卻矣。四君子氣藥也,加黃耆而去苓、術,恐火就燥也。四物湯血藥也,地黃只用生者,正取其寒也。人參、黃耆、甘草治煩熱之聖藥,是補中有瀉矣。且地黃之甘寒,瀉心腎之火,竹葉助芍藥清肝膽之火,石膏佐芍藥清脾胃之火,麥冬同黃芩清肺腸之火,則胃火不得獨盛,而氣血之得補可知。惟半夏一味,溫中辛散,用之大寒劑中,欲其通陰陽之路也。岐伯治陰虛而目不瞑者,飲以半夏湯,覆杯則臥。今人以為燥而渴者禁用,是不明陰陽之理耳!
(喻氏制。論一條)
主治諸氣憤郁,諸痿喘嘔。
桑葉(經霜者,三錢) 石膏(二錢五分,煅) 甘草(一錢) 人參(七分) 胡麻仁(一錢,炒研) 真阿膠(八分) 麥冬(一錢二分) 杏仁(去皮尖,炒黃,七分) 枇杷葉(去毛蜜炙,用一片)上九味,以水一碗,煎六分,頻頻二三次滾熱服。痰多加貝母、栝蔞。血枯加生地。熱甚加犀角、羚羊角,或加牛黃。
喻嘉言曰:按諸氣憤郁之屬於肺者,屬於肺之燥也。而古今治氣鬱之方,用辛香行氣,絕無一方治肺之燥者。諸痿喘嘔之屬於上者,亦屬於肺之燥也。而古今治法以痿、嘔屬陽明,以喘屬肺,是則嘔與痿屬之中下,而惟喘屬上矣,所以亦無一方及於肺之燥也。即喘之屬於肺者,非表即下,非行氣即瀉氣,間有一二用潤劑者,又不得其肯綮。今擬此方名清燥救肺,大約以胃為主,胃土為肺金之母也。其天冬、知母能清金滋水,以苦寒而不用,至如苦寒降火之藥,尤在所忌。蓋肺金自至於燥,所存陰氣,不過一線耳!倘更以苦寒下其氣,傷其胃,其人尚有生理乎?誠仿此增損以救肺燥變生諸症,庶克有濟耳。
柯韻伯曰:古方用香燥之品以治氣鬱,不獲奏效者,以火就燥也。惟繆仲淳知之,故用甘涼滋潤之品,以清金保肺立法。喻氏宗其旨,集諸潤劑而制清燥救肺湯,用意深,取藥當,無遺蘊矣。石膏、麥冬稟西方之色,多液而甘寒,培肺金主氣之源,而氣可不郁;土為金母,子病則母虛,用甘草調補中宮生氣之源,而金有所恃;金燥則水無以食氣而相生,母令子虛矣,取阿膠、胡麻黑色通腎者,滋其陰以上通生水之源,而金始不孤;西方虛,則東實矣,木實金平之,二葉稟東方之色,入通於肝,枇杷葉外應毫毛,固肝家之肺藥,而經霜之桑葉,非肺家之肝藥乎?損其肺者益其氣,人參之甘以補氣;氣有餘便是火,故佐杏仁之苦以降氣,氣降火亦降,而治節有權,氣行則不郁,諸痿喘嘔自除矣。要知諸氣憤郁,則肺氣必大虛。若泥於肺熱傷肺之說,而不用人參,必郁不開而火愈熾,皮聚毛落,喘而不休。此名之救肺,涼而能補之謂也。若謂實火可瀉,而久服芩、連,反從火化,亡可立待耳!愚所以服膺此方而深贊之。
治陰虛有火,令人盜汗者。
當歸 生地 熟地 黃耆 黃芩 黃連 黃柏
水煎服。
季楚重曰:汗本心之液,其出入關乎肝、肺。營分開合,肝司之;衛分開合,肺司之。顧營衛各有所虛,則各有所汗,陽虛汗責在衛,陰虛汗責在營。然必相須為用,衛氣不固於外,由陰氣之不藏;營氣失守於中,由陽氣之不密。故治盜汗之法有二:一由肝血不足,木不生火,而心亦虛,酸棗仁湯補肝即以補心也;一以肝氣有餘,木反侮金,而肺亦虛,當歸六黃湯治肝以治肺也。是方當歸之辛養肝血,黃連之苦清肝火,一補一泄,斯為主治;肝火之動,由水虛無以養,生地涼營分之熱,熟地補髓中之陰,黃柏苦能堅腎,是瀉南補北之義也;肝木之實,由金虛不能制,黃耆益肺中之氣,黃芩清肺中之熱,是東實西虛之治也。惟陰虛有火,關尺脈旺者始宜。若陰虛無氣,津脫液泄,又當以生脈、六味,固陰陽之根。若用芩、連、柏苦寒傷胃,使金水益虛,木火益旺,有措手不及之虞矣。
(《金匱》)
治心下有痰飲,胸脅支滿,目眩。又曰:短氣有微飲,當從小便去之,苓桂朮甘湯主之,腎氣丸亦主之。(腎氣丸已見。)
茯苓(四兩) 桂枝(三兩) 白朮(三兩) 甘草(三兩)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三升,分溫三服,小便則利。
趙以德曰:《靈樞》謂心胞絡之脈動,則病胸脅支滿者,謂痰飲積於心胞,其病則必若是。目眩者,痰飲阻其胸中之陽,不能布水精於上也。茯苓治痰飲,伐腎邪,滲水道,故用以為君;桂枝通陽氣,和營衛,開經絡,痰水得溫則行,故以為臣;白朮治風眩,燥痰水,除脹滿,故以佐茯苓。然中滿者勿食甘,此用甘草何也?蓋桂枝之辛,得甘則佐其發散,復益土以制水;且得茯苓則不資滿,而反泄滿。《本草》曰:甘草能下氣,除煩滿。故用之也。夫短氣有微飲,此水飲停蓄,呼吸不利而然也。《金匱》並出二方,妙義益彰。呼氣之短,用苓桂朮甘湯之輕清以通其陽,陽氣化則小便能出矣;吸氣之短,用腎氣丸之重降以通其陰,腎氣通則關門自利矣。(呼吸二義,發明極精。)
嘔家本渴,渴為欲解,今反不渴,心下有支飲故也。
半夏(一升) 生薑(半斤)
以水七升,煮取一升半,分溫再服。
治卒嘔吐,心下痞悶,間有水眩悸者。
半夏(一升) 生薑(半斤) 茯苓(三兩)
煎服如前。
治心胸中有痰飲宿水,自吐出水,復心胸間虛氣滿不能食,消痰氣,令能食。
茯苓 人參 白朮(各三兩) 枳實(二兩) 橘皮(二兩半) 生薑(四兩)
上六味,水六升,煮取一升八合,分三服,如人行八九里,再進之。
趙以德曰:嘔為痰飲動中,湧而出之。嘔盡本當渴,渴則可徵支飲之全去。今反不渴,是其飲尚留,去之未盡也。用半夏之辛溫,生薑之辛散,散其欲出之飲,則所留之邪自盡矣。半夏、生薑皆味辛,可治膈上痰,心下堅,嘔逆,目眩。然悸必心受水凌,故加茯苓以去水,伐腎邪安心神也。後方加人參、枳實、橘皮,此由上、中二焦氣弱,水飲入胃,脾不能輸歸於肺,肺不能通調水道,以致停積為痰,為宿水,吐之則下氣因而上逆,是為虛氣滿不能食。當補益中氣,以人參、白朮為君;茯苓逐宿水,枳實調諸氣為臣;開脾胃,宣揚上焦,發散凝滯,則陳皮、生薑為使也。凡積飲既去,而虛氣塞滿其中,不能進食,此症最多。
治肺氣熱盛,咳嗽而喘,面腫,身熱。
桑白皮 地骨皮 甘草
水煎服。
季楚重曰:經云:肺苦氣上逆。上逆則上焦鬱熱,氣鬱生涎,火鬱生熱,因而治節不行,壅甚為喘滿腫嗽。瀉白者,正金之令,驅氣之逆,非劫金而瀉之也,法使金清則氣肅。桑根白皮稟西方燥金之氣,甘辛能入肺而瀉氣之有餘;地骨皮涼平,調不足之陰,能清陰中之火,滋腎子以清母;甘草益土和中,且生能瀉火,補土母以食子,瀉補交致,金元自正,於以佐桑皮而行諸氣之憤郁,鮮不達矣,較之黃芩、知母苦寒傷胃者遠也。夫火熱傷氣,救肺之治有三:傷寒邪熱侮肺,用白虎湯除煩,此治其標;內症虛火爍陰,用生脈散益陰,此治其本;若夫正氣不傷,鬱火又甚,則瀉白散之清肺調中,標本兼治,又補二方之不及也。
治陰虛火旺,骨蒸發熱,日靜夜劇者;婦人熱入血室,胎前發熱者。
四物湯加地骨皮 牡丹皮(各三錢)
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陰虛者,陽必湊之,故熱。仲景曰:陰弱則發熱。陽氣下陷入陰中,必發熱。然當分三陰而治之:陽邪陷入太陰脾部,當補中益氣以升舉之,清陽復位而火自熄也;若陷入少陰腎部,當六味地黃丸以對待之,壯水之主而火自平也;陷入厥陰肝部,當地骨皮飲以涼補之,血有所藏而火自安也。四物湯為肝家滋陰調血之劑,加地骨皮清志中之火以安腎,補其母也;加牡丹皮清神中之火以涼心,瀉其子也。二皮涼而不潤,但清肝火,不傷脾胃,與四物加知、柏之濕潤而苦寒者不同矣。故逍遙散,治肝火之鬱於本臟者也,木鬱達之,順其性也;骨皮飲治陽邪之陷於肝臟也,客者除之,勿縱寇以遺患也。二方皆肝家得力之劑。
治脾胃虛,怠惰嗜臥,四肢不收,時值濕熱,體重節痛,口乾舌燥,飲食無味,大便不調,小便頻數,食不消。兼見肺病,灑淅惡寒,慘慘不樂,面色不和。
羌活 獨活 防風 柴胡 人參 白朮 茯苓 甘草 黃耆 白芍 半夏 黃連 澤瀉 陳皮
水煎服。
吳鶴皋曰:脾土虛弱,不能制濕,故體重節痛;不能運化精微,故口乾無味;中氣既弱,傳化失宜,故大便不調,小便頻數也。灑淅惡寒,肺弱表虛也。面色不樂,陽氣不伸也。是方半夏、白朮能燥濕;茯苓、澤瀉滲之;二活、防風、柴胡能升舉清陽之氣;黃連療濕熱;陳皮平胃氣;參、耆、甘草以益胃;白芍酸收,用以和營,而協羌、防、柴胡辛散之性。蓋古人用辛散,必用酸收,所以防其峻厲,猶兵家之節制也。
治痰積成瘧。
青皮 厚朴 草果 半夏 柴胡 白朮 甘草 茯苓 黃芩
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瘧為少陽病,治分六經。邪留於募原,有遠近之殊,其發有虛實先後之異。而此湯之治瘧,實以痰積,名之清脾者,究其因而治其本也。先哲云:無痰不成瘧,無積不成瘧。是脾為生痰之源,而積之不磨者,亦因脾之不運也。胃主內,脾主消,而胃為脾之表。凡欲清脾,必先平胃。青皮、厚朴、草果,皆氣味兼厚之品,取以倒陽陰之倉,正以利太陰之輸也。然宿痰留結,更有藉於茯苓、半夏之淡滲辛散,是恐奇之不去則偶之,所以攻脾之實者,平胃除痰,每相須耳。積因於寒,痰因於熱,是寒熱往來,為瘧之標,而實為痰積之本矣,必用芩、柴以清之,更合於少陽之治。然此為土中瀉火,不是直攻少陽,乃清脾之義也。火土平而無以善其後,則瘧之因實而成者,未免因虛而劇,甘、術之必須,又防微杜漸法耳。
治熱嘔吐苦,虛煩,驚悸,不眠,痰氣上逆。
竹茹 枳實 半夏 甘草 陳皮 生薑 茯苓
上七味,水煎服。
羅東逸曰:膽為中正之官,清淨之腑,喜寧謐,惡煩擾,喜柔和,不喜壅鬱。蓋東方木德,少陽溫和之氣也。若大病後,或久病,或寒熱甫退,胸膈之餘熱未盡,必致傷少陽之和氣,以故虛煩;驚悸者,中正之官,以熇蒸而不寧也;熱嘔吐苦者,清淨之腑,以郁炙而不謐也;痰氣上逆者,土家濕熱反乘,而木不得升也。如是者首當清熱,及解利三焦。方中以竹茹清胃脘之陽,而臣以甘草、生薑,調胃以安其正;佐以二陳,下以枳實,除三焦之痰壅;以茯苓平滲,致中焦之清氣。且以驅邪,且以養正,三焦平而少陽平,三焦正而少陽正,膽家有不清寧而和者乎?和即溫也,溫之者實涼之也。若膽家真畏寒而怯,屬命門之火衰,當與乙癸同源而治矣。
治心熱,小便黃赤,莖中痛,熱急不通。
生地黃 木通 甘草梢
上三味,水煎服。
季楚重曰:經云:兩精相搏謂之神。是神也者,待心中之真液,腎中之真氣以養者也,故心液下交而火自降,腎氣上承而水自生。前賢以生脈救真液,是治本不治標也;導赤散清邪火,是治標以固本也。錢氏制此方,意在制丙丁之火,必先合乙癸之治。生地黃涼而能補,直入下焦,培腎水之不足,腎水足,則心火自降;尤慮肝木妄行,能生火以助邪,能制土以盜正,佐以甘草梢,下行緩木之急,即以瀉心火之實,且治莖中痛;更用木通導小腸之滯,即以通心火之郁,是一治兩得者也。瀉心湯用黃連,所以治實邪,實邪責木之有餘,瀉子以清母也;導赤散用地黃,所以治虛邪,虛邪責水之不足,壯水以制火也。此方涼而能補,較之用苦寒伐胃,傷其生氣者遠矣。
治滯下赤白,便膿血,後重諸證。
芍藥(二兩) 當歸 黃連(各五錢) 檳榔 木香 甘草(各二錢) 桂(一錢半) 黃芩(五錢)
每服半兩,水煎服。痢不減,加大黃。
羅東逸曰:本方注云,溲而便膿血,知氣行而血止也,行血則便膿自愈,調氣則後重自除,至今推為要言,然非知本之論也。夫滯下本太陰病,長夏令行,土潤溽暑,太陰本虛,暑濕不攘,土濕則木鬱,木鬱則傷土,太陰失健運,少陽失疏達,及飲食失節不化,至秋金收令行,火用不宣,鬱蒸之久,而滯下之症作矣。是始為暑傷氣,繼為氣傷血,因而為白為赤為兼赤白,下迫窘急,腐穢不去,以成後重。方以芍、草為君,用甲己化土法,先調脾,即於土中升木;顧濕熱必傷大腸,黃連燥濕、清熱、厚腸胃,黃芩清大腸火為臣;久積必中氣逆滯,疏滯以木香,下逆以檳榔,當歸和氣血為佐;桂補命門,實土母,反佐溫而行之,恐芩、連之勝令也。斯少陽達、太陰運矣。若大實痛者,加大黃,用仲景芍藥湯加大黃法,以蕩腐穢,無留行矣。是方允為滯下本方也。
主治吐衄便血,婦人血崩,赤淋。
生犀角 生地黃 白芍藥 牡丹皮
上四味,先用三物水煎去滓,入生犀汁,熱服。
柯韻伯曰:氣為陽,血為陰。陽密乃固,陽盛則傷陰矣;陰平陽秘,陰虛者陽必湊之矣。故氣有餘即是火,火入血室,血不營經,即隨逆氣而妄行,上升者出於口鼻,下陷者出於二便。雖有在經在腑之分,要皆心肝受熱所致也。心為營血之主,心火旺則血不寧,故用生犀、生地酸鹹甘寒之味,以清君火;肝為藏血之室,肝火旺則血不守,故用丹皮、芍藥辛酸微寒之品,以平相火。此方雖曰清火,而實滋陰之劑。蓋血失則陰虛,陰虛則無氣,故陰不足者,當補之以味,勿得反傷其氣也。若用芩、連、膽草、梔、柏以瀉其氣,則陽之劇者,苦從火化,陽已衰者,氣從苦發,燎原而飛越矣。(此義不可不知。)
(《準繩》。三方合論)
治肺胃虛寒,咳嗽喘急,坐臥不安。並治久年勞嗽,吐血腥臭。
人參 阿膠 骨皮 知母 烏梅 粟殼 炙草 杏仁 桑皮(等分) 棗子
水煎服。
(《準繩》)
治肺氣上逆喘嗽,喉中有聲,胸膈緊痛,及感寒邪,咳嗽聲重。
人參 麻黃 阿膠 五味 粟殼 甘草 半夏曲(各一錢) 桑皮(二錢) 生薑(三片)
水煎服。
治肺經積熱上喘,胸膈脹滿,痰多,大便澀。
人參 黃芩 梔子 枳殼 薄荷 甘草 連翹 杏仁 桑皮 大黃 桔梗
水煎服。
王又原曰:經曰: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又肺為嬌臟。其不堪破耗也明矣。自肺熱傷肺之說行,曰保肺補肺,眾共譁之;曰清肺瀉肺,樂與和之。豈知古人清肺、瀉肺等湯,而必皆以人參立名。夫亦可曉然於肺氣之不可耗,而人參之在所必用也。肺體清而法天,下濟而司降令,一切渾濁不得上乾者,皆氣之健能運行而不息也。若肺氣少弛,則降下失令,渾濁之氣遂逆上行,此為咳嗽,為喘急;肺葉脹舉,胸膈緊痛,移熱大腸,大便艱澀。種種顯有餘之象,實種種為不足之徵。故不問內傷外感,為熱為寒,要以人參保定肺氣為主,或骨皮、知母、阿膠滋之,或烏梅、五味、罌粟殼斂之,或半夏曲、生薑降之,或杏仁、桑皮、枳殼、桔梗利之,或梔子、黃芩、連翹涼之,或麻黃、薄荷發之,大黃下之,總恃人參之大力握樞而運,已入之邪易出,而將來之邪無從入也。肺邪得諸藥以俱出,而肺氣不隨諸藥以俱出也。然則人參亦何嘗傷肺,乃畏而不敢用耶?
(《本事方》)
主治錮冷在腸胃間,泄瀉腹痛,宜先取去,然後調治,不可畏虛以養病也。
厚朴 乾薑 甘草 桂心 附子(各二兩) 大黃(四錢)
上咀,取一兩,水二鍾,煎六分,頓服。
喻嘉言曰:許叔微制此方,深合仲景以溫藥下之之法。其大黃只用四錢,更為有見。夫痼冷在腸胃而泄瀉矣,即溫藥中,寧敢用大黃之猛重困之乎?減而五分之一,乃知叔微之得於仲景深也。仲景云:病人舊微溏者,梔子湯不可與服。又云:太陰病脈弱便利,設當行大黃、芍藥者,宜減之,以其人胃氣弱,易動故也。即是觀之,腸胃痼冷之泄瀉,而可恣用大黃耶?不用則溫藥必不能下,而久留之邪非攻不去;多用則溫藥恐不能制,而洞下之勢或至轉增。裁酌用之,真足法矣。(方妙矣,議更妙。)
治風寒客胃,口眼喎斜,惡見風寒,四肢拘急,脈浮而緊。
升麻 葛根 秦艽(上) 白芷(上) 防風(上) 甘草 芍藥 人參 桂枝 蔥白
上十味,水煎服。
李士材曰:至哉坤元,為五臟之主。木勝風淫,則倉廩之官承製,脾主四肢,故痿痹也。口為土之外候,眼為木之外候,故俱病也。升麻、白芷皆陽明本藥,故用為直入之兵,人參、桂枝固其衛氣,芍藥、秦艽和其營血,防風卑賤之卒,隨令而行,蔥根發汗之需,無微不達,又藉甘草以和之,而邪有不散者乎?
治上焦火盛,頭面大腫,目赤腫痛,心胸咽喉口舌耳鼻熱盛,及生瘡毒者。
黃芩 黃連 甘草(各等分)
水煎,食後服。
柯韻伯曰:諸腫痞痛,皆屬心火,必用芩、連以瀉心。然傷寒熱結於內,而心下痞者,是為客邪。治客當急,故君大黃,率芩、連,用麻沸湯漬絞其汁,而速驅之,不使暫留也。此熱淫於內,而上炎頭目者,是為正邪。治之當緩,故用甘草與芩、連等分同煎,漫飲以漸漬之,不使下行也。蓋心下本虛而火實之,法當並瀉其子,土鬱奪之,而火速降矣;上焦本清而火擾之,法當先培其子,土得其令,而火邪自退矣。芩、連得大黃,不使其子令母實;芩、連得甘草,又不使其母令子虛。同一瀉心,而其中又有攻補之不同如此。
(《濟生》)
治七情感傷,上氣喘急,煩悶不食。
人參 檳榔 沉香 天台烏藥
上四味,各濃磨水取七分,煎三五沸,放溫,空心服,或下養正丹尤妙。
王又原曰:經云:聖人嗇氣,如持至寶;庸人役物,而反傷太和。此七情隨所感,皆能為病。然愈於壯者之行,而成於弱者之著。愚者不察,一遇上氣喘急,滿悶不食,謂是實者宜瀉,輒投破耗等藥。得藥非不暫快,初投之而應,投之久而不應矣。夫呼出為陽,吸入為陰,肺陽氣旺,則清肅下行,歸於腎陰,是氣有所收攝,不復散而上逆。若正氣既衰,邪氣必盛,縱欲削堅破滯,邪氣必不伏。方用人參補其正氣,沉香納之於腎,而後以檳榔、烏藥從而導之,所謂實必顧虛,瀉必先補也。四品氣味俱厚,磨則取其味之全,煎則取其氣之達,氣味齊到,效如桴鼓矣。其下養正丹者,暖腎藥也。本方補肺氣養正,溫腎氣鎮攝歸根,喘急遄已矣。
治陽明表熱下利,兼治痘疹初發。
升麻 葛根 芍藥 甘草(炙)
上四味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此為陽明初病,解表和里之劑,可用以散表熱,亦可用以治裡虛,一方而兩擅其長也。夫身熱汗自出,不惡寒反惡熱,是陽明之本證。仲景未嘗立治表之方,見陽明初起,汗出多而惡寒者,便用桂枝湯;反無汗而喘者,仍用麻黃湯。症同太陽,而稱陽明者,是陽明之自病,而非太陽轉屬也。此方不用麻、桂者,恐傷肌肉之表,汗太過而亡津。升麻、葛根提胃脘之陽,散肌肉之浮熱;芍藥、甘草瀉肝膽之火,以解胃腑之實熱,有汗則發,無汗則止,功同桂枝,而已遠於薑、桂,且不須啜稀粥以助陽也。胃實為陽明之裡症,仲景制承氣三方。然陽明初病,往往有移熱於脾而下利者,《內經》所謂暴注下迫,皆屬於熱也。下利正是胃實之兆,故太陽、陽明合病,必自下利。仲景制葛根湯,以表散之,是從陰引陽法。此方即仿其義,去薑、桂之辛熱,以升麻代麻黃,便是陽明表劑,而非太陽表劑矣。葛根稟性甘涼,可以散表實,協升麻以上升,則使清陽達上,而濁陰降下可知;芍藥收斂陰精,甘草緩急和里,則下利自止可知。治里仍用表藥者,以表實下利,而非裡實故也。痘疹自里達表,出於少陰而發於太陽,初起則內外皆熱,故亦宜於涼散耳。
風熱壅盛,表裡三焦皆實者,此方主之。
防風 川芎 當歸 芍藥 大黃 薄荷 麻黃 連翹 芒硝(各半兩) 黃芩 石膏 桔梗(各一兩) 滑石(三兩) 甘草(二兩) 荊芥 白朮 梔子(各二錢半) 生薑(三片)
每服三錢。
吳鶴皋曰:防風、麻黃,解表藥也,風熱之在皮膚者,得之由汗而泄;荊芥、薄荷,清上藥也,風熱之在巔頂者,得之由鼻而泄;大黃、芒硝,通利藥也,風熱之在腸胃者,得之由後而泄;滑石、梔子,水道藥也,風熱之在決瀆者,得之由溺而泄;風淫於膈,肺胃受邪,石膏、桔梗,清肺胃也;而連翹、黃芩,又所以祛諸經之遊火;風之為患,肝木主之,川芎、歸、芍和肝血;而甘草、白朮,所以和胃氣而健脾。劉守真氏長於治火,此方之旨,詳且悉哉。亦治失下發斑,三焦火實。全方除硝、黃,名曰雙解散。解表有防風、麻黃、薄荷、荊芥、川芎;解里用石膏、滑石、黃芩、梔子、連翹;復有當歸、芍藥以和血,桔梗、白朮、甘草以調氣。營衛皆和,表裡俱暢,故曰雙解。本方名曰通聖,極言其用之妙耳。
治外受四時不正之氣,內停飲食,頭痛寒熱,或霍亂吐泄,或作瘧疾。
藿香 桔梗 紫蘇 白芷 厚朴 大腹皮 半夏 茯苓 陳皮 甘草
上十味,加薑、棗,水煎,熱服。
吳鶴皋曰:四時不正之氣,由鼻而入,不在表而在裡,故不用大汗以解表,但用芬香利氣之品主之。蘇、芷、陳、腹、樸、梗,皆氣勝者也,故足正不正之氣;茯、半、甘草,則甘平之品,所以培養中氣者也。若病在太陽,與此湯全無相干。傷寒脈沉發熱,與元氣本虛之人,並夾陰發熱者,宜戒。又金不換正氣散,即平胃散加半夏、藿香,凡受山嵐瘴氣,及出遠方,不服水土,吐瀉下利者主之。蓋平胃散可以平濕土而消瘴,半夏之燥以醒脾,藿香之芬以開胃,名曰正氣。謂能正不正之氣耳!
治中風不能言,脈沉而弱者。
防風 黃耆(等分)
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夫風者,百病之長也。邪風之至,急如風雨。善治者治皮毛,故用防風以驅逐表邪;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故用黃耆以鼓舞正氣。黃耆得防風,其功愈大者,一攻一補,相須相得之義也。唐柳太后中風不言,許胤宗造防風黃耆湯數十斛,置床下蒸之,身在氣中居,次日便能語。是以外氣通內氣,令氣行而愈也。經曰:五氣入鼻,藏於心肺,上使耳目修明,聲音能彰。制此方者,其知此義矣。夫熏蒸之力,尚能去病,況服之乎!今人治風,惟以發散為定法,而禁用參、耆。豈知目盲不能視,口噤不能言,皆元氣不足使然耳!誰知補氣可以御風,正勝而邪卻之理耶?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。信哉!
治風痰不下,喉中聲如牽鋸,或中濕腫滿。
半夏(大者,十四枚) 豬牙皂角(一挺,炙) 甘草(一錢) 白礬(二錢)
上四味研末,用生薑自然汁少許,沖溫水一盞,調末一錢,灌之,得吐痰涎,即醒。
柯韻伯曰:攻邪有汗、吐、下三法。仲景於吐劑立梔豉、瓜蒂二方,所以導熱邪之外出,逐寒邪而外散也。其有不因外感,因醇酒厚味,漸漬凝結,變為頑痰,一旦乘虛上塞咽喉,氣不得通,忽然昏僕,目反直視,喉中聲如牽鋸,此為痰厥。先輩所云怪症多屬於痰者,此也。非用峻劑以攻之,頑痰不能遽退,故用生薑、半夏之辛以散之,甘草之甘以湧之,白礬之澀以墜之,牙皂之勇以開之。此斬關奪門之勢,惟稟氣素實而暫虛者可用。壅塞稍疏,續進他藥。不可多用,以傷元氣。如平素虛弱者,又當攻補兼施,六君湯中加牙皂、白礬末以吐之,則庶幾矣。若誤作中風治之,去生便遠。
(《金匱》)
火逆上氣,咽喉不利,止逆下氣者主之。
麥門冬(七升) 半夏(一升) 人參(三兩) 甘草(二兩) 粳米(三合) 大棗(十二枚)
上六味,以水一二斗,煮取六升,溫服一升,日三夜一服。
喻嘉言曰:此方治胃中津液乾枯,虛火上炎,治本之良法也。夫用降火之藥而火反升,用寒涼之藥而熱轉熾者,徒知與火熱相爭,而正氣不致,津液不生,不惟無益,而反害之矣。凡肺病,有胃氣則生,無胃氣則死。胃氣者,肺之母氣也。本草有知母之名者,謂肺藉其清涼,知清涼為肺之母也。有貝母之名者,謂肺藉其豁痰,豁痰為肺之母也。然屢施於火逆上氣,咽喉不利之症,而屢不應,名不稱矣。孰知仲景妙法,於麥冬、人參、甘草、大棗、粳米,大補中氣以生津液,津液隊中,又增入半夏辛溫之味,以開胃行津而助潤肺,豈特用其利嚥下氣哉?顧其利嚥下氣,非半夏之功,實善用半夏之功矣。
(合論)
九味羌活湯(一名沖和湯) 四時發散之通劑(合論一條)
羌活 防風 川芎 白芷 細辛 蒼朮 黃芩 甘草 生地
加生薑三片,蔥白三莖,水煎服。
羌活 獨活 前胡 柴胡 川芎 枳殼 白茯苓 桔梗 人參(各一兩) 甘草(五錢)
上為細末,每服二錢,水一盞,入生薑三片,煎七分,溫服,或沸湯點服。
治傷寒,溫疫,風濕,風眩,拘蜷,風痰,頭疼,目眩,四肢痛,憎寒壯熱,項強,睛疼。老人小兒皆可服。煩熱口乾加黃芩。
趙羽皇曰:東南地土卑濕,凡患感冒,輒以傷寒二字混稱。不知傷者正氣傷於中,寒者寒邪客於外,未有外感而內不傷者也。仲景醫門之聖,立法高出千古。其言冬時嚴寒,萬類深藏,君子固密,不傷於寒,觸冒之者,乃名傷寒,以失於固密而然。可見人之傷寒,悉由元氣不固,而膚腠之不密也。昔人常言傷寒為汗病,則汗法其首重矣。然汗之發也,其出自陽,其源自陰。故陽氣虛則營衛不和而汗不能作,陰氣弱則津液枯涸而汗不能滋。但攻其外,不顧其內,可乎?表汗無如敗毒散、羌活湯,其藥如二活、二胡、芎、蒼、辛、芷,群隊辛溫,非不發散,若無人參、生地之大力者居乎其中,則形氣素虛者必至亡陽,血虛挾熱者必至亡陰,而成痼疾矣。是敗毒散之人參,與沖和湯之生地,人謂其補益之法,我知其托裡之法。蓋補中兼發,邪氣不致於流連;發中帶補,真元不至於耗散。此古人制方之妙也。
胡天錫曰:非其時而有其氣,惟氣血兩虛之人受之。寒客營而風客衛,不可用竣劑,故稍從其輕者,此羌活湯、敗毒散所由立也。九味湯主寒邪傷營,故於發表之中,加芎、地引而入血,即藉以調營,用蔥、姜為引,使通體汗出,庶三陽血分之邪,直達而無所滯矣。敗毒散主風邪傷衛,故於發表中,加參、苓、枳、桔引而達衛,以宣通固托,生薑為使,使流連肺部,則上焦氣分之邪不能幹矣。是方亦可用黃芩,以諸藥氣味辛溫,恐其僭亢,一以潤之,一以清之也。
主治三時外感寒邪,內傷生冷而發熱及脾泄腸風。
白朮(三錢) 防風(二錢) 甘草(一錢)
上三味,無汗用蒼朮,加蔥白、生薑;有汗用白朮、生薑。
柯韻伯曰:此王海藏得意之方,仿仲景麻、桂二方之義,而製為輕劑也。然此是太陰之劑,可以理脾胃之風濕,而不可治太陽之風寒,亦不可以治陽明之表症與少陽之半表裡也。《內經》所謂春傷於風,邪氣留連而洞泄,至夏而飧泄、腸澼者宜之。若冬傷於寒,至春病溫者,又非所宜也。今人不知仲景立方之旨,只恐麻黃、桂枝之傷人也,得此平和之劑,恃為穩當。不知營衛不和,非調和脾胃者所可代;胃家之實者,非補虛之品所能投;肝膽之相火往來,少陰之水火相射者,不得以燥劑該攝也。先明藥之理,始得方之用;能知方,始可用方而不執方。若病在太陽,先發陽明之汗,是引賊破家,易老豈獨為葛根道哉?
治卒中昏不知人,口眼喎斜,半身不遂,並痰厥、氣厥。
南星(一兩,生用) 川烏(去皮生用,五錢) 附子(去皮生用,五錢) 木香(二錢)
上每服五錢,薑、水煎。加人參一兩。
柯韻伯曰:風為陽邪。風中無寒,不甚傷人;惟風中挾寒,害始劇矣。寒輕而在表者,宜發汗以逐邪;寒重而入里者,非溫中補虛,終不可救。此取三物之大辛大熱者,且不炮不制,更佐以木香,乘其至剛至銳之氣而用之,非以治風,實以治寒也。然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但知勇於攻邪,若正氣虛而不支,能無倒戈之患乎?必用人參兩許,以駕馭其邪,此立齋先生真知確見,立於不敗之地,而收萬全之效者也。若在庸手,必謂補住邪氣而不敢用。此謹熟陰陽,毋與眾謀,岐伯所以叮嚀致告耳。(此方人參必不可廢,不是孟浪。)觀其每服五錢,必四服而邪始出。今之畏事者,用烏、附分數,必制熟而後敢用,更以芩、連監製之,焉能挽回如此之危症哉?古今人不相及如此。
本方去烏、附,即星香散,治痰厥、氣厥足矣。
(附薛立齋治瘍通方)
治一切瘡瘍,未成膿者內消,已成膿者即潰。又止痛、消毒之聖藥也。
穿山甲 白芷 防風 皂角刺 乳香 沒藥 當歸尾 赤芍 花粉 貝母 陳皮 甘草 金銀花
上十三味,用酒一碗,煎數沸服。
羅東逸曰:此瘍門開手攻毒之第一方也。經云:營氣不從,逆於肉理。故癰疽之發,未有不從營氣之鬱滯,因而血結痰滯,蘊崇熱毒為患。治之之法,妙在通經之結,行血之滯,佐之以豁痰、理氣、解毒。是方穿山甲以攻堅,皂刺必達毒所,白芷、防風、陳皮通經理氣而疏其滯,乳香定痛和血,沒藥破血散結,赤芍、歸尾以驅血熱而行之,以破其結,佐以貝母、花粉、金銀花、甘草,一以豁痰解鬱,一以散毒和血,其為潰堅止痛宜矣。然是方為營衛尚強,中氣不虧者設,若脾胃素弱,營衛不調,則有托裡消毒散之法,必須斟酌而用。見之立齋先生所論,此千古不易之治也。因謹附先生治瘍用方之法於後,使後學服膺云。
薛立齋曰:治瘍之法,若腫高焮痛者,先用仙方活命飲解之,後用托裡消毒散;漫腫微痛者,用托裡散,如不應,加薑、桂;若膿出而反痛,氣血虛也,八珍散;不作膿,不腐潰,陽氣虛也,四君加歸、耆、肉桂;不生肌,不收斂,脾氣虛也,四君加芍藥、木香;惡寒憎寒,陽氣虛也,十全大補加薑、桂;晡熱內熱,陰血虛也,四物加參、術;欲嘔作嘔,胃氣虛也,六君加炮姜;自汗盜汗,五臟虛也,六味丸料加五味子;食少體倦,脾氣虛也,補中益氣加茯苓、半夏;喘促咳嗽,脾肺虛也,前湯加麥冬、五味;欲嘔少食,脾胃虛也,人參理中湯;腹痛泄瀉,脾胃虛寒也,附子理中湯;熱渴淋秘,腎虛陰火也,加減八味丸。大凡怯弱之人,不必分其腫潰,惟當先補胃氣。蓋瘡瘍之作,緣陰陽虧損,其膿既泄,氣血愈虛,豈有不宜補者哉?或疑參、耆滿中,間有用者,又加發散敗毒,所補不償所損,又或以有疾不服補劑,因而致誤,傷哉!
人參 黃耆 白朮 茯苓 當歸 川芎 芍藥 金銀花 白芷 甘草 連翹
水煎服。
參、耆、朮、苓、草以益氣分;歸、芎、芍以滋血分;銀花、白芷、連翹以解毒。
托裡散,即前方加熟地,去芎、甘、銀花、白芷、連翹。
治濕家自煩疼。
麻黃(三兩) 桂枝(二兩) 甘草(二兩,炙) 杏仁(七十個) 白朮(四兩,炒)
上五味,以水九升,煮麻黃減二升,去沫,納諸藥,煮取二升半,去滓,溫服八合,復取微似汗。
程扶生曰:此湯為濕家表散法也。身疼為濕,身煩為熱,加白朮於麻黃湯中,一以助其去濕,一以恐其過散,此治濕之正法也。發散方中加白朮,又為潔古、海藏開鬼門法。
主治傷寒八九日,風濕相搏,身體煩疼,不能轉側,不嘔不渴,脈浮虛而澀者。
桂枝(四兩) 附子(三枚,炮) 甘草(二兩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五味,以六升水,煮取二升,去渣,分溫三服。
程扶生曰:濕與風相搏,流入關節,身疼極重,而無頭痛、嘔、渴等症。脈浮虛者風也,澀者寒濕也。風在表者,散以桂枝、甘草之辛甘;濕在經者,逐以附子之辛熱;薑棗辛甘,行營衛、通津液以和表。蓋陽虛則濕不行,溫經助陽散濕,多藉附子之大力也。
木防己(三兩) 石膏(用雞子大十二枚) 桂枝(二兩) 人參(四兩)
上四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分溫再服。
木防己 桂枝(各二兩) 人參(四兩) 芒硝(三兩) 茯苓(四兩)
上五味,以水六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後納芒硝,再微煎,分溫再服,微利則愈。
本方治肺癰 ,喘不得臥,並治支飲不得息。
葶藶(熬令黃色,搗如彈子大) 大棗(十二枚)
上二味,以水三升,煮棗取二升,去滓,納葶藶,煮取一升,頓服。
治腹滿,口舌乾燥。此腸門有水氣。
防己 椒目 葶藶(熬) 大黃(各一兩)
上為末,蜜丸如桐子大。先食飲服一丸,日三服。稍增,口中有津液,渴者加芒硝半兩。
喻嘉言曰:四方皆治支飲上入膈中,而有淺深次第之分。首二方先治其肺,中一方專治其肺,後一方專治肺氣所傳之腑。蓋支飲上入於膈,逼近心肺,奧援腎邪。本文云其人喘滿,心下痞堅,面色黧黑,其脈沉緊,得之數十日,醫吐下之不愈,木防己湯主之;虛者即愈,實者三日復發,復不愈者,去石膏,加芒硝、茯苓。蓋以支飲上入,阻其氣,則逆於肺間而為喘滿;阻其血,則雜揉心下而為痞堅;腎氣上應,其色黑,血凝之色亦黑,故黧黑見於面部。然且姑緩心腎之治,先治其肺,肺之氣行,則飲不能逆而俱解矣。木防己味辛溫,能散留飲結氣,又主肺喘滿;石膏辛甘微寒,主心下逆氣,清肺定喘;人參甘溫,治喘,消膈飲,補心肺不足;桂枝辛熱,通血脈,開結氣,宣導諸藥。在氣分,服之即愈;若飲在血分,深連下焦,必愈而復發,故去石膏氣分之藥,加芒硝入陰分,開痰結,消血癖,合之茯苓去心下堅,且伐腎邪也。葶藶大棗湯大瀉其肺氣,亦以氣停,故液聚耳!防己椒目葶藶大黃丸,治腹滿,口舌乾燥,腸間有水氣之症,乃肺氣憤鬱於上,以致水飲不行於下,而燥熱之甚。用此丸急通水道,以救金氣之憤郁,不治上而治其下,故用丸劑也。
羅東逸曰:此三方,《金匱衍義》趙以德注之已詳,而喻嘉言合而注之,青出於藍,故棄趙而取喻耳!
主治脅下偏痛,發熱,其脈緊弦,此寒也,以溫藥下之。
大黃(二兩) 附子(二枚,炮) 細辛(二兩)
上三味,以水五升,煮取二升,分溫三服。若強人取二升半,分三服。服後如人行四五里,再進。
喻嘉言曰:仲景治傷寒熱邪痞聚心下,而挾陽虛陰盛之症,用附子瀉心湯之法矣。其雜症脅下偏痛,發熱為陽,其脈弦緊,為陰寒上逆者,復立此溫藥下之一法,然仲景諄諄傳心後世,領略者鮮。《金匱》又別出一條云:其脈數而緊乃弦,狀如弓弦,按之不移。數脈弦者,當下其寒;脈緊而遲者,必心下堅;脈大而緊者,陽中有陰,可下之。讀者罔識其指,詎知皆以溫藥下之之法耶!其曰當下其寒,曰陽中有陰,試一提出其金針,不躍然乎?
張路玉曰:三承氣湯,為寒下之柔劑;白散、備急丸,為熱下之剛劑;附子瀉心湯、大黃附子湯,為寒熱互結,剛柔並濟之和劑。近世但知寒下一途,絕不知有溫下一法。蓋暴感之熱結,可以寒下;久結之寒結,亦可寒下乎?是以備急無法所由設也。然此僅可治寒實之結,設其人稟質素虛,雖有實邪固結,敢用剛猛峻劑攻擊之乎?故仲景又立附子瀉心湯,用芩、連佐大黃,以祛膈上之熱痞,即兼附子之溫以散之;大黃附子湯,用細辛佐附子,以攻脅下寒結,即兼大黃之寒導而下之。(發明得妙!)此聖法昭然,不可思議者也。
(《金匱》)
治中風痱,身體不能自收持,口不能言,冒昧不知痛處,或拘急不得轉側。
麻黃 桂枝 石膏 乾薑 杏仁(四十枚) 川芎 當歸 人參 甘草(各三兩)
上九味,以水一斗,煮取四升,溫服一升。當小汗,薄覆脊,憑几坐,汗出則愈,不汗更服。無所禁,勿當風。並治脈伏不得臥,咳逆上氣,面目浮腫。
趙以德曰:痱病者,營衛氣血不養於內外,故身體不用,機關不利,精神不治。然是症有虛有實。虛者自飲食、房勞、七情得之,如《內經》所謂內奪而厥,則為喑痱之類是也;實者自風、寒、暑、濕感之。虛者不可以實治,治之則愈散其氣血。今此方明言其中風,痹其營衛之屬,實邪者也,故用續命。續命乃麻黃湯之變者,加乾薑開血受寒痹,石膏解肌受風痹,當歸和血,人參益氣,川芎行血散風也。其並治咳逆上氣,面浮,亦為風寒而致之也。(分疏明晰,深為用方者採擇無誤。)
治太陽症備,身體強,然脈反沉遲,此為痙。此湯主之。
栝蔞根(二兩) 桂枝(三兩) 芍藥(三兩) 甘草(二兩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六味,以水九升,煮取三升,分溫三服,取微汗。汗不出,食頃,須啜熱粥發之。
喻嘉言曰:傷寒方中,治項背,用桂枝加葛根湯矣。彼之汗出惡風,其邪在表,而此之太陽症,罔不具備,其邪之亦在於表可知也。但以脈之沉遲,知其在表之邪,為內濕所持而不解,即系濕熱二邪交合,不當從風寒之表法起見,故不用葛根之發汗解肌,改用栝蔞之味苦入陰,擅生津徹熱之長者為君,合之桂枝和營衛養筋脈,而治其痙,乃變表法為和法也。
治咳而上氣,此為肺張,其人喘,目如脫狀,脈浮大者。
麻黃(六兩) 石膏(半斤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五枚) 甘草(二兩) 半夏(半斤)
上六味,以水六升,先煮麻黃去沫,納藥,取三升,分溫三服。
治肺脹咳而上氣,煩躁而喘,脈浮者,心下有水。
麻黃 桂枝 細辛 芍藥 甘草(各三兩) 五味子(半斤) 乾薑(三兩) 半夏(半斤) 石膏(三兩)
上九味,以水一斗,煮麻黃去沫,納諸藥,取三升,強人服一升,羸者減之,日三服,小兒服四合。
喻嘉言曰:前一方,麻黃湯中以杏仁易石膏,而加薑、棗,則發散之力微而且緩;後一方中,以證兼煩躁,宜發其汗,麻、桂藥中,加入石膏、芍藥、五味子,其勢下趨,亦不至過汗也。越婢方中有石膏無半夏,小青龍方中有半夏無石膏。觀二方所加之意,全重石膏、半夏二物協力建功。石膏清熱,藉辛熱亦能豁痰;半夏豁痰,藉辛涼亦能清熱。前麥冬湯方中,下氣止逆,全藉半夏入生津藥中;此二方又藉半夏入清熱藥中。仲景加減成方,無非化裁後學矣。
治風寒在表,脈浮弱,自汗出,頭痛發熱,惡風惡寒,鼻鳴乾嘔等症。雜症自汗、盜汗、虛瘧、虛痢最宜。若脈浮緊,汗不出者,禁用。酒客病風寒而汗出者,亦不可與之。
桂枝 芍藥 生薑(各三兩) 甘草(炙,二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三升,服一升,覆令微汗,不可令如水流漓,病必不除。若服一升,汗出病痊,不必盡劑。服已,更啜稀粥一盞,以助藥力。
柯韻伯曰:此方為仲景群方之冠,乃滋陰和陽、解肌發汗、調和營衛之第一方也。凡中風、傷寒、雜症,脈浮弱,汗自出而表不解者,鹹得而主之,其他但見一二症即是,不必悉具矣。桂枝赤色通心,溫能散寒,甘能益氣生血,辛能發散外邪,內輔君主發陽氣而為汗,故麻、葛、青龍,凡發汗劑咸用之,惟桂枝湯可不用麻黃,而麻黃湯不可無桂枝也。(桂枝義盡。)本方皆辛甘發散,惟芍藥之酸寒,益陰斂血,內和營氣,故能止汗。先輩言無汗不得用桂枝者,正以中有芍藥,能止汗也。芍藥之功,在於止煩,煩止汗亦止,故反煩、更煩與心悸而煩者咸賴之。若倍加芍藥,即建中之劑,而非復發汗之劑矣。(發芍藥妙義,無人能到。)是劑也,用桂枝發汗,芍藥止汗,生薑之辛佐桂枝以解肌,大棗之甘佐芍藥以和里;桂、芍之相須,薑、棗之相得,陽表陰里,並行不悖,是剛柔相濟以為和也;甘草甘平,有安內攘外之能,用以調和氣血者,即以調和表裡,且以調和諸藥矣。而精義又在啜稀熱粥以助藥力。蓋穀氣內充,則邪不復入,而啜粥以繼藥之後,則餘邪不復留,複方之妙用又如此。要知此方專治表虛,能解肌以發營中之汗,而不能開皮毛之竅,以出衛分之邪,故汗不出者是麻黃症,脈浮緊者是麻黃脈,即不得與桂枝湯矣。(此明不用桂枝之故。)然初起無汗,當用麻黃髮汗,如汗解後復煩,即脈浮數者,不得更與麻黃而用桂枝。如下後脈仍浮,氣上衝與下利止,而身痛不休者,皆用此解外,何故?蓋此時表雖不解,腠理已疏,邪不在皮毛而在肌肉,故脈證雖同麻黃,而主治當屬桂枝也。(此明必用桂枝之故。)粗工妄謂桂枝湯專治中風,不治傷寒,使人疑而不用。不知此湯以治自汗、盜汗、虛瘧、虛痢,隨手而愈。因知仲景方可通治百病。後人遇一症,便集百方以眩人,使人無下手處,豈不陋哉!
太陽風寒在表,頭項強痛,發熱,身疼,腰痛,骨節痛,惡風寒,無汗,胸滿而喘,其脈浮緊,或浮數者,用此發汗。如若脈浮而弱,汗自出,或尺中脈微與遲者,俱不可用。風寒濕成痹,冷風哮,最宜。
麻黃(三兩,去節) 桂枝(二兩) 甘草(一兩,炙) 杏仁(七十枚,去皮尖)
上四味,用水九升,先煮麻黃,減二升,去上沫,納諸藥,煮取二升半,去滓,溫服八合,取微似汗,不須啜粥。一服汗出,停後服。汗出多者,溫粉撲之,恐汗多亡陽也。
柯韻伯曰:此為開表、逐邪、發汗之峻劑也。麻黃中空外直,宛如毛竅骨節,能驅骨節之風寒,悉從毛竅而出,為衛分發散風寒之第一品。桂枝支條縱橫,宛如經別孫絡,能入心化液,通經絡而出汗,為營分解散風寒之第一品。杏仁為心果,溫能助心散寒,苦能入心下氣,為逐邪定喘之第一品。甘草甘平,外拒風寒,內和氣血,為安內攘外之第一品。飲入於胃,行氣於玄府,輸精於皮毛,斯毛脈合精,而溱溱汗出,在表之邪,得盡去而不留,痛止,喘平,寒熱頓解,不須啜粥而藉汗於谷也。其不用薑、棗者,以生薑之性橫散於肌,礙麻黃之汛升;大棗之性泥滯於膈,礙杏仁之速降。此欲急於直達,稍緩則不汛,橫散則不峻矣。然此為純陽之劑,過於發散,如單刀直入之將,用此卻當一戰成功,不去則不戢而召禍,故可一不可再。如汗後不解,便當以桂枝湯代之;若猶流連於皮毛,又有桂麻各半、麻黃一桂枝二之妙用;若陽盛於內而無汗者,又有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。此仲景用方之心法也。
主治頭項強痛,背亦強,牽引然,脈浮,無汗,惡風;並治風寒在表,而自下利。
葛根(二兩) 麻黃(三兩) 桂枝(二兩) 生薑(三兩) 芍藥(二兩) 甘草(一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七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黃、葛根,減二升,去沫,納諸藥同煎,分溫三服。
柯韻伯曰:此症身不疼,腰不痛,骨節不疼,不惡寒,是骨不受寒矣;頭項強痛,下連於背,牽動不寧,是筋傷於風矣;不喘,不煩躁,不幹嘔,是無內症;無汗而惡風,病只在表;若表病而兼下利,是表實裡虛矣。比麻黃、青龍二症較輕,然更甚於項強,而無汗不失為表實,但脈浮不緊,是中於鼓動之陽風,故於桂枝方加麻黃倍葛根以去實,小變麻、桂之法也。葛根味甘氣涼,能起陰氣而作汗,開腠理而解表,故以為君;寒熱俱輕,桂、芍俱減;麻黃助桂、姜以開表;大棗助甘、芍以調內。故用以治表實,而表邪自解;不必治裡虛,而下利自瘳,與大青龍治表裡俱實者徑庭矣。蓋葛根稟氣輕清,而賦體厚重,輕以去實,重以鎮動,厚以固里,惟表實裡虛者宜之,胃家實者非所宜也。故仲景於陽明經中不用葛根,東垣定為陽明經藥,易老云未入陽明者不可便服,豈二老未讀仲景書乎?要知葛根、桂枝俱是解肌和里之劑,故有汗無汗,下利不下利俱可用,與麻黃之專於發表者不同耳。
《金匱》治太陽病無汗,小便反少,氣上衝胸,口噤不得語,欲作剛痙。
喻嘉言曰:傷寒項背,無汗惡風者,用葛根湯。此症亦用之者,以其邪在太陽、陽明兩經之界,兩經之熱並於胸中,必傷肺金清肅之氣,故水道不行而小便少,津液不布而無汗;陽明之筋內結胃口,外行胸中,過人迎,環口,熱並陽明,斯筋脈牽引,口噤不得語。然剛痙無汗,必從汗解,況濕邪內郁,必以汗出如故而止,故用此湯合解兩經之濕熱,與風寒之表法無害其同也。
治頭項強痛,脈浮緊,發熱惡寒,身疼痛,不汗出而煩躁,無少陰症者,用此發汗。若脈浮弱,自汗出者,不可服;服之必厥逆,筋惕肉振也。
麻黃(六兩) 桂枝(二兩) 甘草(二兩) 杏仁(四十枚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枚) 石膏(如雞子大一枚)
上七味,水煎服,如麻黃湯法。
柯韻伯曰:此麻黃症之劇者,故於麻黃湯加味以治之也。諸症全是麻黃,而喘與煩躁有別。喘者,是寒鬱其氣,升降不得自如,故多用杏仁之苦以泄氣。煩躁者,是熱傷其氣,無津不能作汗,故特加石膏之甘以生津。然其性沉而大寒,恐內熱頓除,而表邪不解,變為寒中,而協熱下利,故必倍麻黃以發表,又倍甘草以和中,更用薑、棗以調營衛,一汗而表裡雙解,風熱兩除。此清內攘外之功,所以佐麻、桂二方之不及也。少陰亦有發熱、惡寒、無汗、煩躁之症,與大青龍同,但脈不浮,頭不痛為辨,法當溫補。及脈浮弱,自汗出者,是桂枝症,反與麻黃、石膏,則真陽立亡矣。胃氣不至於四肢,故手足厥冷;太陽不周於一身,故筋惕肉瞤,仲景所深戒也。必細審其所不可用,然後不失其所當用耳。要知麻黃症熱全在表,桂枝症之自汗,大青龍之煩躁,皆兼裡熱,仲景於表劑中便加寒藥以清裡。自汗是煩之兆,躁是煩之徵,汗出則煩得泄,故不躁,宜微寒酸苦之味以和之;汗不出則煩不得泄,故躁,宜大寒堅重之品以清之。芍與膏本是里藥,今人見仲景入表劑中,因疑而畏之,當用不用,以至熱結陽明,而斑黃狂亂紛出矣。仲景於太陽經中,即用石膏以清胃火,是預保陽明之先著;加薑、棗以培中氣,又慮夫轉屬太陰。苦心良法,有如此者。
治傷寒表不解,心下有水氣,乾嘔,發熱而咳,或渴,或利,或噎,或小便不利,少腹滿,或喘者,及雜病膚脹水腫症,用此發汗而利水。
桂枝 芍藥 甘草 麻黃 細辛 乾薑(各三兩) 半夏 五味子(各半升)
上八味,先煮麻黃,去沫,納諸藥,煮取三升,溫服一升。若渴,去半夏,加栝蔞根三兩。若微利,去麻黃,加芫花。若噎者,去麻黃,加附子。若小便不利,少腹滿者,去麻黃,加茯苓四兩。若喘者,去麻黃,加杏仁半升。
柯韻伯曰:寒熱不解而咳,知內有水氣射肺;乾嘔,知水氣未入於胃,而在心下也。心下為火位,水火相射,則水氣變幻不可拘。如下而不上,則或渴、或利;上而不下,則或噎,或喘;留於腸胃,則小便不利,而少腹因滿矣。惟發熱而咳,為定證,故於桂枝方去大棗之泥,加麻黃以開腠理,細辛逐水氣,半夏除嘔,五味、乾薑以除咳。若渴者,是心火盛,故去半夏之燥熱,加栝蔞根以生津。若微利與噎,小便不利與喘者,病機偏於向里,故去麻黃之發表,加附子以除噎,芫花、茯苓以利水,杏仁以定喘耳。兩青龍俱治有表裡證,皆用兩解法,大青龍是裡熱,小青龍是裡寒,故發表之藥相同,而治里之藥則殊也。此與五苓同為治表不解,而心下有水氣,在五苓治水之蓄而不行,故大利其水,而微發其汗,是水鬱折之也;本方治水之動而不居,故備舉辛溫以散水,並用酸苦以安肺,培其化源也。細譯仲景發表利水諸法,精義入神矣。
趙以德曰:溢飲之證,《金匱》云當發其汗,小青龍湯治之。蓋水飲溢出於表,營衛盡為之不利,必仿傷寒營衛兩傷之法,發汗以散其水,而後營衛行、經脈通,則四肢之水亦消,必以小青龍為第一義也。
太陽外證未解,而數下之,遂協熱而利,利下不止,表裡不解,脈微弱,心下痞硬者,桂枝人參湯主之。桂枝證醫反下之,利遂不止,其脈促,喘而汗出者,葛根黃芩黃連湯主之。
桂枝 甘草(各四兩) 人參 白朮 乾薑(各三兩)
水九升,先煮四味,取五升,納桂,更煮三升,日再服,夜一服。
葛根(半斤) 黃連 黃芩(各三兩) 甘草(炙,二兩)
水八升,先煮葛根,減二升,納諸藥,煮二升,分溫再服。
柯韻伯曰:外熱不除是表不解,下利不止是里不解,病因則同。一以微弱之脈,而心痞硬,是脈不足而證有餘;一以脈促而喘,反汗自出,是脈有餘而證不足。表裡虛實,當從脈而辨證矣。弱脈見於數下後,則痞硬為虛,方用理中之辛甘溫補,止利消痞硬,又加桂枝以解表,先煎四味,後納桂枝,和中之力饒,而解肌之氣銳,是於兩解中寓權宜法。桂枝證脈本緩,誤下後而反促,陽氣重可知;邪束於表,陽擾於內,故喘而汗出;利遂不止者,是暴注下迫,屬於熱也。故君以氣輕質重之葛根,解肌而止利;佐以苦寒清肅之芩、連,止汗而除喘;又加甘草以和中。先煮葛根,後納諸藥,解肌之力緩,而清中之氣銳,又與補中逐邪者殊法矣。
上條脈證是陽虛,雖協熱於外,而里則虛寒;下條脈證是陽盛,雖下利不止,而表裡俱實。同一協熱利,同是表裡不解,而寒熱虛實攻補不同。前方理中加桂枝,而冠桂枝於人參之上;後方瀉心加葛根,而冠葛根於芩、連之首。不名理中、瀉心者,總為表未解故耳。補中亦能解表,涼中亦能散表;補中亦能散痞,涼中亦能止利。仲景制兩解方,神化如此。
治太陽誤下,邪熱入里,脈促,喘而下利。
葛根(半斤) 甘草 黃芩(各二兩) 黃連(三兩)
上四味,以水八升,先煮葛根,減二升,納諸藥,煮取二升,去滓,分溫再服。
喻嘉言曰:太陽病原無里症,但當用桂枝解外。若反下之,則邪熱之在太陽者,未入陽明之經,已入陽明之腑,所以其脈促急,其汗外越,其氣上奔則喘,下奔則泄。故舍桂枝而用葛根,以專主陽明之表,加芩、連以清裡熱,則不治喘而喘自止,不治利而利自止。此又太陽兩解表裡變法也。
服桂枝湯,或下之,仍頭項強痛,翕翕發熱,無汗,心下滿微痛,小便不利者,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主之。小便利則愈。
桂枝湯去桂,加白朮、茯苓各三兩,減芍藥一兩。
柯韻伯曰:汗出不徹,而遽下之,表證仍在,而反無汗,更見心下滿痛,此謂有表裡證矣。病機向里,即當究其里。滿而不硬,痛而微,此非結熱,必水氣凝滯而然。當問其小便,若小便利者,邪未犯本,病仍在表,仍須汗散;如小便不利者,由膀胱之水氣不行,故營衛之津液不出,而非桂枝證未罷也。欲利小便者,不得更發汗,故去桂枝而君以苓、術,則薑、芍即散邪利水之佐,甘、棗效培土製水之功,非復辛甘發散之劑矣。此水結中焦,可利而不可散,所以與小青龍、五苓不同法,但得膀胱水去,而太陽表裡之證悉除。此為治病必求於本耳。經曰:血之與汗,異名而同類。又曰:膀胱津液,氣化而後能出。是汗由血化,小便由氣化也。桂枝是血分藥,但能發汗,不能利水。按五苓散云,多服暖水,汗出愈。此云小便利則愈,可明用桂、去桂之理。今人不審仲景法,妄謂仲景制五苓以利水,豈不悖哉!
治太陽、少陽合病,自下利者。若嘔者,加半夏、生薑。
黃芩 甘草 芍藥(各三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四味,以水一斗,煮取三升,去滓,溫服一升,日再服,夜一服。嘔者加半夏半斤,生薑三兩。
程郊倩曰:此之合病者,頭痛,胸滿,口苦,咽乾,目眩,或往來寒熱,脈或大而弦。半表之邪,不待太陽傳遞,而即合太陽並見,經氣不無失守,所以下利;陽熱漸勝,表實裡虛,則邪熱得乘虛而攻及裡氣,故用黃芩湯清熱益陰,半里清而半表自解矣。
柯韻伯曰:太陽、少陽合病,是熱邪已入少陽之裡,膽火上逆,移熱於脾,故自下利。與黃芩湯,酸苦相濟以存陰也。熱不在半表,故不用柴胡;今熱已入半里,故黃芩主之;雖非胃實,亦非胃虛,故不須人參以補中也;兼痰飲則嘔,故仍加半夏、生薑。
治傷寒胸中有熱,胃中有邪氣,腹中痛,欲嘔吐者。
黃連 甘草 乾薑(各三兩) 人參(二兩) 桂枝(三兩) 半夏(半斤) 大棗(十二枚)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溫服一升,日三服,夜二服。
程郊倩曰:熱在胸中,有煩躁鬱悶之症,可知胃中反有邪氣,以寒邪被格在下故也。此證寒熱俱有,較之大青龍之寒熱,已向近里一層,故其症不見之表裡際,而只見之上下際。腹中痛者,陰不得上,而寒乃獨治於下也;欲嘔吐者,陽不得下,而熱乃獨治於上也。此為上下相格,則治法亦寒熱並施,而辛寒易以苦寒,辛熱加以苦熱,更用人參、半夏以補宣中氣,升降陰陽。自此條而互及瀉心諸湯,皆其法也。(仲景方中往往寒熱並用。黃連湯之用乾薑,此其關頭也。)
成無己曰:濕家下後,舌上如胎者,以丹田有熱,胸中有寒,是邪氣入里,而為下熱上寒也。此傷寒邪氣傳裡,而為下寒上熱也。喻氏曰:陰陽悖逆,皆當和解法。
治太陽中風,表解后里氣不和,下利,嘔逆,心中至脅痞滿硬痛,汗出,短氣,頭痛,不惡寒者。此治水之急方也。
大棗(十枚,掰) 甘遂 大戟 芫花(熬,各等分)
上三味,各別搗為散,以水一升半,先煮大棗肥者十枚,取八合,去滓,納末藥。強人一錢,羸人服半錢,平旦溫服。若下少病不除者,明日再服,加半錢,得快下後,糜粥自養。柯韻伯曰:仲景利水之方,種種不同,此其最峻者也。凡水氣為患,或喘,或咳,或悸,或噎,或吐,或利,或無汗,病在一處而止;此則外走皮毛而汗出,上走咽喉而嘔逆,下走腸胃而下利,水邪之泛溢於外者,浩浩莫御矣。且頭痛,短氣,心腹脅下皆痞滿而硬痛,是水邪尚留結於中,三焦升降之氣阻隔而難通矣。表邪已罷,非汗散之法所宜;里邪充斥,又非淡滲之品所能勝。非選利水之所至峻者以直折之,中氣不支,束手待斃耳。甘遂、芫花、大戟三味,皆辛苦氣寒而稟性最毒,並舉而用之,氣味合,相濟相須,故可交相去邪之巢穴,決其瀆而大下之,一舉而水患可平也。然水利所湊,其元氣已虛,而毒藥攻邪,必脾胃反弱,使無健脾調胃之品為主宰,邪氣盡,而大命亦隨之矣。故選十棗之大而肥者以君之,一以培脾土之虛,一以制水氣之橫,一以解諸藥之毒。得一物而三善備,既不使邪氣之盛而不制,又不使元氣之虛而不支,此仲景立法之盡善也。昧者惑於甘能中滿之說而不敢用,豈知承製之理乎?張子和竊此意而制浚川、禹功、神祐等方,以治水腫、痰飲之病,而不知君補劑以培本,但知任毒藥以攻邪,所以善其後者鮮矣!
治心下痞,按之則痛,脈浮滑者。
黃連(一兩) 半夏(半升) 栝蔞實(大者一個)
上三味,以水六升,先煮栝蔞實,取三升,去滓,納諸藥,煮取二升,分溫三服。
程扶生曰:此熱結未深者在心下,不若大結胸之高在心上;按之痛,比手不可近為輕;脈之浮滑,又緩於沉緊。但痰飲素盛,挾熱邪而內結,所以脈見浮滑也。以半夏之辛散之,黃連之苦瀉之,栝蔞之苦潤滌之,所以除熱散結於胸中也。先煮栝蔞,分溫三服,皆以緩治上之法。
程郊倩曰:黃連滌熱,半夏導飲,栝蔞潤燥,合之以開結氣。亦名曰陷胸者,攻雖不峻,而一皆直瀉,其胸裡之實邪,亦從此奪矣。
主治傷寒發熱,不發汗而反下之,表熱乘虛入於胸中,與不得為汗之水氣結而不散,令心下至小腹硬滿而痛不可近,其人身無大熱,但頭汗出,或潮熱燥渴,脈沉緊者。如水腫、腸澼初起,形氣俱實者,亦可用。
大黃(六兩) 芒硝 葶藶子 杏仁(去皮,各半升) 甘遂(一錢,為末)
上五味,以水先煮大黃、杏、藶,去滓,納芒硝,煮一二沸,納甘遂末。溫服,得快利,止後服。如未劇者,加白蜜二合,作丸如彈子大,水煮一丸服,過宿乃下;如不下,更服。
柯韻伯曰:胸中者,宗氣之所出,故名氣海。氣為陽,故屬太陽之部。氣為水母,氣清則水精四布,氣熱則水濁而壅結矣。水結於胸,則津液不下;無以潤腸胃,故大便必燥;不下輸膀胱,其水道不通。大黃、芒硝,善滌腸胃之熱實。此病在胸中,而亦用以為君者,熱淫於內,當治以苦寒,且以潤陽明之燥,是實則瀉子之法。補膀胱之寒,亦制之以其所畏也。任甘遂之苦辛,所以直攻其水結。然水結因於氣結,必佐杏仁之苦溫,以開其水中之氣,氣行而水自利矣;水結又因於氣熱,必佐葶藶之大寒,以清其氣分之熱,源清而流自潔矣。若胸中水結而未及中焦者,當小其制,而復以白蜜之甘以緩之,使留連於胸中,過宿乃下,但解胸中之結滯,而保腸胃之無傷,是又以攻劑而為和劑矣。是方為利水攻積之劑,故治水腫、痢疾之初起者甚捷。然必視其人壯實,可以一戰成功。如平素虛弱者,病久而任攻伐者,當念虛虛之戒矣。
傷寒五六日,嘔而發熱,柴胡證具,而以他藥下之,但滿而不痛,此為痞,宜半夏瀉心湯。
半夏(半斤) 黃芩 乾薑 人參(各三兩) 黃連(一兩) 大棗(十二枚) 甘草(三兩)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分溫三服。
(此小柴胡去柴胡,而加乾薑、黃連。)
傷寒大下後,復發汗,心下痞,惡寒者,表未解也,不可攻痞;當先解表,表解,乃可攻痞。解表宜桂枝湯,攻痞宜大黃黃連瀉心湯。心下痞,按之濡,其脈關上浮者,大黃黃連瀉心湯。
大黃(二兩) 黃連(一兩)
以麻沸湯二升,漬之須臾,絞去滓服之。
心下痞,而復惡寒汗出者,附子瀉心湯。
大黃(二兩) 黃連(一兩) 黃芩(一兩) 附子(一枚,別煮取汁。)
以麻沸湯二升,漬三味,須臾,去滓,納附子汁。
傷寒汗出解之後,胃中不和,心下痞硬,乾噫食臭,脅下有水氣,腹中雷鳴,下利,生薑瀉心湯。
生薑(四兩) 甘草 人參(各三兩) 乾薑(一兩) 黃連(一兩) 黃芩(三兩) 半夏(半升) 大棗(十二枚)
上八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分溫三服。
傷寒中風,醫反下之,其人下利,日數十行,穀不化,腹中雷鳴,心下痞硬而滿,乾嘔,心煩不得安。醫見心下痞,謂病不盡,復下之,其痞益甚。此非結熱,但以胃中虛,客氣上逆,故使硬也,甘草瀉心湯。
甘草(四兩) 黃芩 乾薑(各三兩) 半夏(半升) 黃連(一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六味,以水一斗,煮取六升,去滓,分溫三服。
王又原曰:病發於陰而反下之,因作痞。然亦有汗出解之後而痞者,亦有下後復汗而痞者,亦有不經汗下而痞者。大要結胸屬實,痞屬虛;結胸熱入,痞無熱入。藥用苦以瀉之,辛以散之是也。然仲景立五瀉心湯,藥有同異。其同者,黃連、乾薑,若黃芩、大棗,則異而同也;其異者,人參、附子、大黃,若半夏、甘草、生薑,則同而異者也。試論之:傷寒五六日,柴胡證具,而以他藥下之成痞,即用小柴胡湯,以乾薑易生薑,以黃連易柴胡,彼以和表裡,此以徹上下。而必推半夏為君者,痞從嘔得來,半夏之辛以破結,主病之藥故也。汗出解之後,已無傷寒矣。胃藏津液,發汗則津液亡,故胃中不和,薑、棗以和榮衛,以生髮胃家升騰之氣,乃治雜證之標的也。一屬少陽,一屬汗解,人參在所必用耳。若傷寒中風,正在太陽,無用人參之例。雖下而復下,為胃中虛,不可用也。但用甘草緩其下利之急速,和其客氣之上逆,溫其中氣之不調,補其心煩之不安焉耳。心下硬滿,痞之候也;緊反入里,痞之診也。按之濡,關上浮,為痞尚未成,故無用虜荊之六十萬,但假將軍之先聲以奪之。此漬以麻沸湯,須臾去滓,僅得其無形之氣,不用其有形之味也。心下痞,惡寒者,為兼有之症,明系表邪未解;心下痞而復惡寒者,為續見之證,明系陽氣外亡,況加以汗出乎!兼見者,以兩湯治之;續見者,以一湯救之。其附子則煮汁者,是取三黃之氣輕,取附子之力重也。然胃居心下,心下痞者,胃痞也。不曰瀉胃,而曰瀉心,恐混以苦寒,傷其胃陽,又誤為傳入陽明,以治陽明之法治之也。此仲景之微旨也。
太陽病,發汗遂漏不止,其人惡風,小便難,四肢微急,難以屈伸者,此方主之。
桂枝湯加附子一枚,炮去皮,破八片,煎服同,不須啜粥。
柯韻伯曰:發汗太過,陽無所止息,而汗出不止矣。汗多亡陽,玄府不閉,風乘虛入,故復惡風;津液外泄,不能潤下,故小便難;四肢者,諸陽之本,陽氣者,柔則養筋,開闔不得,寒氣從之,故筋急而屈伸不利。此離中陽虛,不能斂液,當用桂枝湯補心之陽,陽密則漏汗自止,惡風自罷矣;坎中陽虛不能行水,必加附子以回腎之陽,陽回則小便自利,四肢自柔矣。汗漏不止,與大汗出同,而來由則異。服桂枝後大汗出,而大煩渴,是陽陷於裡,急當滋陰,故用白虎加參以和之;用麻黃湯遂漏不止,是陽亡於外,急當扶陽,故用桂枝加附以固之。要知發汗之劑,用桂枝不當,則陽陷於裡;用麻黃不當,則陽亡於外。因桂枝湯有芍藥而無麻黃,故雖汗大出,而玄府仍能自閉,斷不致亡陽於外耳。
治發汗過多,其人叉手自冒心,心下悸欲得按者。
桂枝(四兩) 甘草(二兩,炙)
上二味,水三升,煮取一升,頓服。
柯韻伯曰:汗出多則心液虛,氣餒故悸。叉手自冒則外有所衛,得按則內有所依。如此不堪之狀,望之而知其虛矣。桂枝本營分藥,得麻黃、生薑,則令營氣外發而為汗,從辛也;得芍藥,則收斂營氣而止汗,從酸也;得甘草,則補營氣而養血,從甘也。(妙議!)故此方以桂枝為君,獨任甘草為佐,以補心之陽,汗雖多而不至於亡陽,甘溫相得,斯血氣和而悸自平,與治心中煩,心下有水氣而悸者迥別,乃補心之峻劑也。
發汗病解,反惡寒者,虛故也。此方主之。
芍藥(三兩) 甘草(二兩,炙) 附子(一枚,炮去皮,破八片)
上三味,以水五升,煮取一升五合,去滓,分溫服。
柯韻伯曰:發汗病解而反惡寒,比未汗時更甚,其陽虛可知矣。夫太陽、少陰為表裡,太陽之病,本由少陰之虛,不能藏精而為陽之守也。今惡寒,反見於發汗病解後,是寒邪已從汗解,太陽之虛不能衛外,而為陰之使也。則陽亡之兆已見於此,若仍以桂枝湯攻表,非以扶陽,反以亡陽也。故以芍藥收少陰之精氣,甘草緩陰邪之上行,附子補坎宮之少火,但使腎中元陽得位,在表之虛陽惡寒自解耳!
治水飲在氣分,心下堅,大如盤,邊如旋杯者。
桂枝(三兩) 生薑(三兩) 甘草(二兩,炙) 大棗(十二枚) 麻黃(二兩) 細辛(二兩) 附子(一枚,炮)
上七味,以水七升,先煮麻黃,去沫,納諸藥,煮取二升,分溫三服。當汗出,如蟲行皮中,即愈。
柯韻伯曰:水飲者,少陰所主。心下者,太陽之部。心下有水氣,至於堅大如盤,是五臟之陽已竭也。惟邊如旋杯狀,尚有一線之微陽。斯時欲利水,則水堅而不可破;欲行氣,則氣泄而微陽亦亡。非大劑以扶陽,則束手待斃矣。《內經》曰:陽之氣,以天地之疾風名之;陽之汗,以天地之雨名之。故用附子、薑、桂以生陽之氣,麻黃、細辛以發陽之汗,甘草、大棗以培胃脘之陽,使心下之水飲外達於皮毛,必如蟲行皮中,而堅大如盤者始散。此一汗而營衛之氣通,腹中之輪轉,猶如急風暴雨,不終朝而天朗氣清如故也。蓋氣為陽,水為陰,又氣為水母,陽旺則水精四布,而氣化為汗,陽虛則陰氣凝結,水不化而為積矣。今人凡遇此證,非用峻劑以利水,即香燥以行氣,於先聖大法,畏而遠之,寧死而不敢服,可勝道哉!此與傷寒結胸證同,而病則異。傷寒誤下,因邪氣內陷,是陽為陰鬱,而水不行,故用硝、黃、甘遂苦寒之品以下之;此因寒邪內結,陽衰而氣不化,所謂自傷,氣之削也,故於桂枝湯去芍藥之微寒,合麻、辛、附之辛熱以汗之。《難經》曰:陽盛陰虛,汗之則死,下之而愈;陰盛陽虛,下之則死,汗出而愈。毫釐千里,可勿慎與!
治傷寒表未解,或心悸而煩,或腹中急痛,而脈陽澀陰弦者。
桂枝(三兩) 芍藥(六兩) 甘草(三兩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二枚) 膠飴(一升)
上六味,水七升,煮取三升,去滓,納膠飴,更上微火消解,分三服。
柯韻伯曰:桂枝湯為治表而設,佐以芍藥者,以自汗故耳。自汗本表證,而所以自汗者,因於煩,煩則由裡熱也。此湯倍芍藥,加膠飴,名曰建中,則固為里劑矣。然由傷寒內熱雖發,而外寒未除,勢不得去桂、姜,以未離於表,而急於建中,故以小名之。其劑不寒不熱,不補不瀉,惟甘以緩之,微酸以收之,故名曰建耳。所謂中者有二:一心中悸而煩,煩則為熱,悸則為虛,是方辛甘以散太陽之熱,酸苦以滋少陰之虛,是建膻中之宮城也;一腹中急痛,急則為熱,痛則為虛,是方辛以散厥陰之邪,甘以緩肝家之急,苦以瀉少陽之火,酸以致太陰之液,是建中州之都會也。若夫中氣不足,勞倦所傷,非風寒外襲者,《金匱》加黃耆,以固腠理而護皮毛,則亡血失精之症自寧。此陽密乃固之理也。
(附茵陳五苓散)
治脈浮,小便不利,熱微,消渴者;發汗已,脈浮數,煩渴者;中風發熱,六七日不解而煩,有表裡症,渴欲飲水,水入則吐者。
茯苓(十八銖) 豬苓(十八銖) 白朮(十八銖) 澤瀉(一兩) 桂枝(五錢)
上五味為末,以白飲和,服方寸匕,日三服。
程郊倩曰:標邪傳入膀胱,是為犯本。其人必渴,必小便不利,宜可消水矣。(此傷寒五苓論。)乃一症以水入則拒而吐,一症以水入則消,何居?膀胱為津液之腑,熱入而蓄邪水,致小便不利也。是則水氣挾熱而上升,必至格水,此渴欲飲水,水入則吐也。用五苓者,取其開結利水也,水泉不致留結,邪熱從小便出矣。若熱微消渴,是則熱入膀胱,而燥其津液,乃成消渴。此膀胱無邪水之蓄,亦用五苓者,以化氣回津也,使膀胱之氣騰化,故渴亦止而病愈。(一取開結利水,一取化氣回津,盡太陽犯本之治矣。)然症必以脈浮數,煩渴,為脈表症里,知非陽明之裡,而仍為太陽之裡,故以五苓主之也。
趙羽皇曰:人身之水有二,一為真水,一為客水。真水者,即天乙之所主;客水者,即食飲之所溢。故真水惟欲其升,客水惟欲其降。若真水不升,則水火不交而為消渴;客水不降,則水土相混而為腫滿。(此雜症五苓論。)五苓散一方,為行膀胱之水而設,亦為逐內外水飲之首劑也。(五苓與真武湯對看,五苓行客水之有餘,真武護真水之不足,皆所以行水也。不可不知。)蓋水液雖注於下焦,而三焦俱有所統,故肺金之治節有權,脾土之轉輸不怠,腎關之開合得宜,則溲溺方能按時而出。若肺氣不行,則高源化絕,中州不運,則陰水泛流,坎臟無陽,則層冰內結,水終不能自行。不明其本,而但理其標,可乎?方用白朮以培土,土旺而陰水有制也;茯苓以益金,金清而通調水道也;桂味辛熱,且達下焦,味辛則能化氣,性熱專主流通,州都溫暖,寒水自行;再以澤瀉、豬苓之淡滲者佐之,禹功可奏矣。先哲有曰:水之得以安流者,土為之堤防也;得以長流者,火為之蒸動也。無水則火不附,無火則水不行。旨哉言乎!
羅東逸曰:傷寒之用五苓,允為太陽寒邪犯本,熱在膀胱,故以五苓利水瀉熱。然用桂枝者,所以宣邪而仍治太陽也。雜症之用五苓者,特以膀胱之虛,寒水為壅,茲必肉桂之厚以君之,而虛寒之氣始得運行宣泄。二症之用稍異,不可不辨。加茵陳為茵陳五苓散,治酒積黃癉。蓋土虛則受濕,濕熱乘脾,黃色乃見。茵陳專理濕熱,發黃者所必用也;佐以五苓,旺中州,利膀胱;桂為嚮導,直達熱所,無不克矣。
治風水惡風,一身悉腫,脈浮不渴,續自汗出,無大熱者。又治里水,一身面目黃腫,其脈沉,小便不利,故令病水。假如小便不利,此亡津液,故令渴也,越婢加朮湯主之。
麻黃(六兩) 石膏(半斤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五枚) 甘草(二兩)
上五味,以水六升,煮麻黃,去沫,納諸藥,煮取三升,分三服,惡風加附子一枚(炮)。
喻嘉言曰:越婢湯者,示微發表於不發之方也,大率取其通調營衛。麻黃、石膏二物,一甘熱,一甘寒,合而用之,脾偏於陰,則和以甘熱,胃偏於陽,則和以甘寒。乃至風熱之陽,水寒之陰,凡不和於中土者,悉得用之。何者?中土不和,則水穀不化。其精悍之氣,以實營衛。營衛虛,則或寒或熱之氣,皆得壅塞其隧道而不通於表裡。所以在表之風水用之,而在裡之水兼渴而小便自利者,咸必用之,無非欲其不害中土耳。不害中土,自足消患於方萌矣。
趙以德曰:五臟各一其陰陽,獨脾胃居中而兩屬之,故土不獨成四氣,土亦從四維而後成,不惟火生而已。於是四方有水寒之陰,即應於脾;風熱之陽,即應於胃。飲食五味之寒熱,凡入於脾胃者亦然。一有相干,則脾氣不和,胃氣不清,而水穀不化其精微,以行營衛,以實陰陽也。甘者是土之本味,所以脾氣不和,和以甘熱;胃氣不清,清以甘寒。麻黃之甘熱,走手足太陰經,連於皮膚,行氣於三陰,以祛陰寒之邪;石膏之甘寒,走手足陽明經,達於肌肉,行氣於三陽,以祛風熱之邪。既用其味甘以入土,用其寒熱以和陰陽,用其性善走以發越脾氣,更以甘草和中緩急,調二藥相協而成功。大棗之甘,補脾中之血;生薑之辛,益胃中之氣。惡風者陽虛,故加附子以益陽。風水者,則加朮以散皮膚間水氣,發穀精以宣榮衛,與麻黃、石膏為使,引其入土也。越婢之名,不亦宜乎!
喻論明析,趙說能細剖其理,開便後學,故兩錄之。
陽明病發熱,但頭汗出,身無汗,小便不利,渴飲水漿。此為瘀熱在裡,身必發黃,腹微滿者,本方主之。
茵陳蒿(六兩) 梔子(十四枚) 大黃(二兩)
水一斗,先煮茵陳減六升,納二味,煮三升,去渣,分溫三服。小便當利,尿如皂角汁狀;一宿腹減,黃從小便去也。
柯韻伯曰:太陽、陽明俱有發黃證。但頭汗而身無汗,則熱不外越;小便不利,則熱不下泄,故瘀熱在裡。(發黃,三湯看得清楚。)然里有不同,肌肉是太陽之裡,當汗而發之,故用麻黃連翹赤豆湯,為涼散法;心胸是太陽陽明之裡,當寒以勝之,用梔子柏皮湯,乃清火法;腸胃是陽明之裡,當瀉之於內,故立本方,是逐穢法。茵陳稟北方之色,經冬不凋,傲霜凌雪,偏受大寒之氣,故能除熱邪留結;率梔子以通水源,大黃以調胃實,令一身內外瘀熱,悉從小便而出,腹滿自減,腸胃無傷,仍合引而竭之之法,此陽明利水之聖劑也。仲景治陽明渴飲有四法:本太陽轉屬者,五苓散微發汗以散水氣;大煩燥渴,小便自利者,白虎加參,清火而生津;脈浮,發熱,小便不利者,豬苓湯,滋陰而利水;小便不利,腹滿者,茵陳湯以泄滿,令黃從小便出。病情治法,胸有成竹矣。竊思仲景利小便,必用氣化之品;通大便,必用承氣之味。故小便不利者必加茯苓,甚者兼用豬苓,因二苓為氣化之品,而小便由於氣化也。茲小便不利,不用二苓者何?本論云:陽明病,汗出多而渴者,不可與豬苓湯,以汗多胃中燥,豬苓湯複利小便故也。斯知陽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用,則汗不出而渴者,津液先虛,更不可用明矣。此以推陳致新之茵陳,佐以屈曲下行之梔子,不用枳、樸以承氣與芒硝之峻利,則大黃但可以潤胃燥,而大便之不遽行可知,故必一宿而腹始減,黃從小便去,而不由大腸。仲景立法神奇,匪夷所思耳。
(附加減諸湯)
治陽明病脈浮而緊,咽燥,口苦,腹滿而喘,發熱,汗出,不惡寒,反惡熱,身重煩躁,心中憒憒,怵惕,懊憹,目疼,鼻乾,不得臥。
梔子(十四枚) 香豉(四合,綿裹)
上二味,以水四升,先煮梔子得二升半,納豉,煮取一升半,去渣,分二服溫進。一服得吐,止後服。若少氣者,加甘草二兩。若嘔者,加生薑三兩。若下後心煩,腹滿,起臥不安者,去香豉,加厚朴四兩,枳實四枚。若醫以丸藥下之,身熱不去,微煩者,去香豉,加乾薑二兩。若身熱發黃者,去香豉,加甘草一兩,黃柏二兩。
柯韻伯曰:太陽以心腹為里,陽明以心腹為表。蓋陽明之裡是胃實,不特發熱、惡寒、目疼、鼻乾、汗出、身重謂之表,一切虛煩、虛熱、咽燥、口苦、舌苔、腹滿、煩躁、不得臥、消渴而小便不利,凡在胃之外者,悉是陽明之表也。仲景制汗劑,是開太陽表邪之出路;制吐劑,是引陽明表邪之出路。所以太陽之表,宜汗不宜吐;陽明之表,當吐不當汗。(陽明之表當吐,此義前人未發。)太陽當汗而反吐之,便見自汗出、不惡寒、飢不能食、朝食暮吐、欲飲冷食、不欲近衣等證。此太陽轉屬陽明之表,法當梔子豉湯吐之。陽明當吐而不吐,反行汗、下、溫針等法,以致心中憒憒、怵惕、懊憹、煩躁、舌苔等證,然仍在陽明之表,仍當梔子豉湯主之。(所謂汗、吐法,當如。)梔子苦能湧泄,寒能勝熱其形象心,又赤色通心,故主治心中上下一切證;豆形象腎,又黑色入腎,制而為豉,輕浮上行,能使心腹這濁邪上出於口,一吐而心腹得舒,表裡之煩熱悉解矣。所以然者。二陰之病發心脾,此是心脾熱,不是胃家實,即所云有熱屬臟者,攻之不令發汗之義也。急除胃外之熱,不致胃家之家,即此梔豉湯,為陽明解表裡之聖劑矣。熱傷氣者少氣,加甘草益氣;虛熱相搏者多嘔,加生薑以散邪。若下後而心腹滿,起臥不安,是熱已入胃,便不當吐,故去香豉。屎未燥硬,不宜復下,故只用梔子以除煩,佐枳、樸以泄滿,此兩解心腹之妙,又小承氣之輕劑也。若以丸藥下之,心微煩而不懊惱,是知寒氣留中,而上焦留熱,故任梔子以除煩,倍乾薑以逐內寒,而表熱自解,此又寒熱並用,為和中解表之劑矣。內外熱熾,肌肉發黃,必須苦甘之劑以調之,柏皮、甘草色黃而潤,助梔子以除內煩而解外熱,形色之病,仍假形色以通之,此皆用梔豉於加減,以御陽明表證之變幻也。夫梔子之性,能屈曲下行,不是上湧之劑,惟豉之腐氣,上蒸心肺,能令人吐耳!觀瓜蒂散必用豉汁和服,是吐在豉而不在梔也。(此義後人濛濛,賴此發明。)梔子乾薑湯,去豉用姜,是取其橫散;梔子厚朴湯,以枳、樸易豉,是取其下泄:皆不欲上越之義。二方後概云得吐止後服,大背仲景之旨矣。看梔了與茵陳柏皮湯,俱不言吐,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,則梔子之性自明矣。
治陽明病脈浮,發熱,渴欲飲水;少陰病下利六七日,咳而嘔渴,心煩不得眠者。
豬苓 茯苓 澤瀉 滑石 阿膠(各一兩)
上五味,以水四升,先煮四味,取二升,去滓,納阿膠溶,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趙羽皇曰:仲景制豬苓湯,以行陽明、少陰二經水熱,然其旨全以益陰,不專利水。(二語便得正旨。)蓋傷寒在表,最忌亡陽,而裡虛又患亡陰。亡陰者,亡腎中之陰,與胃家之津液也。故陰虛之人,不但大便不可輕動,即小水亦忌下通。倘陰虛過於滲利,津液不致耗竭乎?方中阿膠養陰,生新去瘀,於腎中利水,即於腎中養陰;滑石甘滑而寒,於胃中去熱,亦於胃家養陰;佐以二苓之淡滲者行之,既疏濁熱,而不留其瘀壅,亦潤真陰,而不苦其枯燥,源清而流有不清者乎?顧太陽利水用五苓者,以太陽職司寒水,故急加桂以溫之,是暖腎以行水之也;陽明、少陰之用豬苓,以二經兩關津液,特用阿膠、滑石以潤之,是滋養無形,以行有形也。(妙義環生。)利水雖同,寒溫迥別,惟明者知之。
治陽明症,汗出,渴欲飲水,脈洪大浮滑,不惡寒,反惡熱。
石膏(一斤碎綿裹) 知母(六兩) 甘草(二兩炙) 粳米(六合)
上五味,以水一斗,煮米熟湯成,去滓,服一升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邪入陽明,故反惡熱,熱越故汗出,因邪熱爍其精液,故渴欲飲水,邪盛而實,故脈洪大,半猶在經,故兼浮滑,然火炎土燥,終非苦寒之味所能治。經曰:甘先入脾。又曰:以甘瀉之。以是知甘寒之品,乃瀉胃火、生津液之上劑也。石膏甘寒,寒勝熱,甘入脾,又質剛而主降,備中土生金之體,色白通肺,質重而含脂,具金能生水之用,故以為君;知母氣寒主降,苦以泄肺火,辛以潤腎燥,故為臣;甘草為中宮舟楫,能土中瀉火,寒藥得之緩其寒,使沉降之性,皆得留連於胃;粳米氣味溫和,稟容平之德,作甘稼穡,得二味為佐,陰寒之物,庶無傷損脾胃之慮也。煮湯入胃,輸脾歸肺,水精四布,大煩大渴可除矣。白虎為西方金神,取以名湯,秋金得令而炎暑自解矣。更加人參,以補中益氣而生津,協和甘草、粳米之補,承製石膏、知母之寒,瀉火而土不傷,乃操萬全之術者。
治太陽中熱,汗出,惡寒,身熱而渴者,暍是也。
知母(六兩) 石膏(一斤) 甘草(二兩) 粳米(六合) 人參(三兩)
上五味,以水如前煮服法。
趙以德曰:汗出、惡寒、身熱而不渴者,中風也;汗出,惡寒,而渴者,中暍也。其症相似,獨以渴、不渴為辨。然傷寒、中風,則皆有背微惡寒,與時時惡風而渴者,亦以白虎人參湯治之。蓋為火酷肺金,肺主氣者也。肺傷則衛氣虛,衛虛則表不足,由是汗出、身熱、惡寒。《內經》曰:心移熱於肺,傳為膈消。消膈則渴,皆相火傷肺所致,可知其要在救肺也。石膏能治三焦火熱,功多於清肺,退肺中之火,是用為君。知母亦就肺中瀉心火,滋水之源。人參生津,益所傷之氣,而為臣。粳米、甘草補土以資金,為佐也。
治陽明病潮熱,手足濈然汗出,譫語,汗出多,胃燥,獨語如見鬼狀,喘冒不能臥,腹滿痛,脈滑實;又目中不了了,睛不和;又少陰病初得之,口燥咽乾者,自利清水,色純青,心下痛,口燥舌乾者,六七日腹脹不大便者。
大黃(四兩,酒洗) 厚朴(半斤) 枳實(五枚,炙) 芒硝(三錢)
上四味,以水一斗,先煮二物,取五升,納大黃,煮取二升,去滓,納芒硝,再上火微煮三沸,分溫再服。得下,即停後服。
大黃(四兩) 厚朴(二兩,炙去皮) 枳實(三枚)
上三味,以水四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溫三服。初服湯當大便,不爾再服,以利為度,得便即止服。
柯韻伯曰:諸病皆因於氣,穢物之不去,由於氣之不順也。故攻積之劑,必用氣分之藥,因以承氣名湯。方分大小,有二義焉。厚朴倍大黃,是氣藥為君,名大承氣;大黃倍厚朴,是氣藥為臣,名小承氣。味多性猛,制大其服,欲令大泄下也,因名曰大;味寡性緩,制小其服,欲微和胃氣也,因名曰小。且煎法更有妙義。大承氣用水一斗,煮樸、枳取五升,去滓,納大黃,再煮取二升,納芒硝,何哉?蓋生者氣銳而先行,熟者氣純而和緩。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屎,大黃繼通地道,而後枳樸除其痞滿。若小承氣以三味同煎,不分次第。同一大黃,而煎法不同,此可見仲景微和之意也。
喻嘉言曰:《金匱》治痙,為病胸滿,口噤,臥不著席,腳攣急,必齘齒,可與大承氣湯,乃死裡求生之法也。《靈樞》謂熱而痙者死,腰折,瘛瘲,齒齘也。茲所云臥不著席,即腰折之變文;腳攣急,即瘛瘲之變文;且齘齒加以胸滿、口噤,上中下三焦熱邪充斥,死不旋踵矣。在傷寒症,腹滿可下,胸滿則不可下。然投是湯者,須知所謂胸滿,謂其邪尚在表,故不可下。(存此條,為下能存陰之一證。)此證入里之熱,極深極重,匪可比倫。況陽熱至極,陰血立至消亡。即小小下之,尚不足以勝其陽,救其陰。故取此湯以承領其一線之陰氣,陰氣不盡為陽熱所劫,因而得生者多矣。可與二字甚活,臨症酌而用之,初非定法也。既有下之重傷其陰之大戒,復有下之急救其陰之活法,學者欲為深造,端在此矣。
治血結胸中,手不可近,或中焦蓄血,寒熱,胸滿,漱水不欲咽,善忘,昏迷,如狂者。此方治敗血留經,通月事。
桃仁(半兩) 大黃(一兩) 硝(三錢) 桂(三錢) 甘草(三錢)
上每服一兩,薑、水煎服。
治傷寒蓄血,並治癥瘕,追蟲、攻毒甚佳。
水蛭(熬) 虻蟲(去翅足,各三十枚) 桃仁(二十枚) 大黃(三兩,酒洗)
上四味,水五升,煮取三升,去滓,溫服一升。不下再服,即以四味搗粉為丸,分四丸,以水一升,煮一丸,取七合,服之,醉時當下血。若不下者,更服。
柯韻伯曰:膀胱為水府,血本無所容蓄者也。然太陽為諸陽主氣,是氣之最多者,而其經則又多血少氣,則知太陽在表,陽分之氣多,而在經血分之氣反少也。少氣者,膀胱之室熱結硬滿,法當小便不利;而反利者,是太陽上焦之氣化行,而下焦血海之氣化不行可知,必其隨經之營血,因瘀熱而結於裡矣。此為小腹之裡,而非膀胱之裡,故小便雖利,而硬滿急結,蓄血仍瘀於小腹也。熱淫於內,神魂不安,故發狂。血瘀不行,則營不運,故脈微而沉;營不運則氣不宣,故沉而結也。營氣不周於身,則身黃。消穀善飢者,胃火熾盛也。大便反易者,血之濡也。色黑者,蓄血滲入也。善忘者,血不營,智不明也。此皆瘀血之徵兆,非至峻之劑,不足以抵其巢穴而當此重任,故立抵當湯。蛭,蟲之善飲血者,而利於水;虻,蟲之善吮血者,而猛於陸。並舉水陸之善取血者以攻之,同氣相求;更佐桃仁之苦甘,推陳致新,大黃苦寒,盪滌邪熱,此名抵當也。若熱雖盛而未狂,小腹滿而未硬,宜小其制,為丸以緩治之。若外症已解,小腹急結,其人如狂,是轉屬陽明,用調胃承氣加桃仁、桂枝之行血者於其中,以微利之,胃和則愈矣。此桃仁承氣,又為治之緩也。
治傷寒五六日,寒熱往來,胸脅苦滿,嘿嘿不欲飲食,心煩,喜嘔,耳聾,脈數。此是少陽經半表半裡之症,宜此湯和解之。
柴胡(半斤) 黃芩 人參 甘草(各三兩) 半夏(半升) 生薑(三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若胸中煩而不嘔,去半夏、人參,加栝蔞實一枚。若渴者,去半夏,加人參,合前成四兩半,加栝蔞根四兩。若腹中痛,去黃芩,加芍藥三兩。若脅下痞硬,去大棗,加牡蠣四兩。心下悸,小便不利者,去黃芩,加茯苓四兩。不渴,外有微熱者,去人參,加桂枝三兩,溫覆取微汗。咳者,去人參、大棗、生薑,加五味子半升,乾薑二兩。
程郊倩曰:方以小柴胡名者,配乎少陽而取義。至於制方之旨及加減法,則所云上焦得通,津液得下,胃氣因和,盡之矣。何則?少陽脈循脅肋,在腹陽背陰兩岐間,在表之邪欲入里,為裡氣所拒,故寒往而熱來;表裡相拒,而留於岐分,故胸脅苦滿;神識以拒而昏困,故嘿嘿;木受邪則妨土,故不欲食;膽為陽木而居清道,為邪所郁,火無從泄,逼炎心分,故心煩;清氣鬱而為濁,則成痰滯,故喜嘔;嘔則木火兩舒,故喜之也。此則少陽定有之症。其餘或之云者,以少陽在人身為遊部,凡表裡經絡之罅,皆能隨其虛而見之,不定之邪也。據症皆是太陽經中所有者,特以五六日上見,故屬之少陽。半表半裡兼而有之,方是小柴胡症。方中柴胡以疏木,使半表之邪得從外宣;黃芩清火,使半里之邪得從內徹;半夏能開結痰,豁濁氣以還清;人參能補久虛,滋肺金以融木;甘草和之,而更加薑、棗助少陽生髮之氣,使邪無內向也。至若煩而不嘔者,火成燥實而逼胸,故去人參、半夏,加栝蔞實。渴者,燥已耗液而逼肺,故去半夏,加栝蔞根。腹中痛,木氣散入土中,胃陽受困,故去黃芩以安土,加芍藥以戢木。脅下痞硬者,邪既留則木氣實,故去大棗之甘而緩,加牡蠣之咸而軟也。心下悸,小便不利者,土被侵則木氣逆,故去黃芩之苦而伐,加茯苓之淡而滲也。不渴,身有微熱者,半表之寒尚滯於肌,故去人參,加桂枝以解之。咳者,半表之寒湊入於肺,故去參、棗,加五味子,易生薑為乾薑以溫之,雖肺寒不減黃芩,恐木寡於畏也。總之,邪在少陽,是表寒裡熱兩郁不得升之故;小柴胡之治,所謂升降浮沉則順之也。
治熱結在內,往來寒熱者。
柴胡(半斤) 半夏(半斤) 黃芩(三兩) 芍藥(三兩) 枳實(四枚) 生薑(五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。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此熱結在氣分,不屬有形,故十餘日復能往來寒熱也。若熱結在胃,則蒸蒸發熱,不復知有寒矣。往來寒熱,故倍生薑,佐柴胡以解表;結熱在裡,故去參、甘之溫補,加枳、芍以破結。按大柴胡是半表半裡氣分之下藥,並不言及大便硬與不大便;其心下急,心下痞硬,是病在胃口,而不在胃中;結熱在裡,不是結熱在胃,且下利則地道已通,仲景不用大黃之意曉然。若以下之二字,妄加大黃,不亦謬乎?大、小柴胡,俱是兩解表裡之劑,大柴胡主下,小柴胡主和。和無定體,故小柴胡除柴胡、甘草外,皆可進退;下有定局,故大柴胡無加減法也。
傷寒六七日,發熱,微惡寒,肢節煩疼,微嘔,心下支結。此太陽、少陽並病也,柴胡桂枝各半湯主之。
柴胡(四兩) 黃芩 人參 生薑 芍藥 桂枝(各一兩半) 甘草(一兩) 半夏(二合半) 大棗(六枚)
上九味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柴、桂二湯,皆是調和之劑。桂枝湯重解表,而微兼清裡;柴胡湯重調里,而微兼散表。桂枝本為太陽表邪設,又可用以調諸經之表;小柴胡為少陽半表立法,亦可用以調三陽之半表。仲景書中,最重此二方,故於六經病外,獨桂枝證、柴胡證之稱見,二方之任重,不拘於經也。(善讀古人書者,其落眼自別。)如陽浮陰弱條,是仲景自為桂枝證之註釋;血弱氣虛條,亦仲景自為柴胡證之註釋。桂枝有壞病,柴胡亦有壞病;桂枝有疑似證,柴胡亦有疑似證。病如桂枝證而實非,若腳攣急與胸中痞硬者是矣;病如柴胡證而實非,如本渴而飲水嘔、食谷嘔,與但欲嘔、胸中痛、微溏者是矣。此條為傷寒六七日,正寒熱當退之時,反見發熱、惡寒諸表證,更兼心下支結諸里證,表裡不解,法當表裡雙解之。然惡寒微,則發熱亦微,可知支節煩疼,則一身骨節不疼;可知微嘔,心下亦微結,故謂之支結。表證雖不去而已輕,里證雖已見而未甚,故取桂枝之半以散太陽未盡之邪,取柴胡之半以解少陽微結之證。口不渴,身有微熱者,當去人參。以六七日來,邪雖不解,而正氣已虛,故仍用人參以和之也外證雖在,而病機已見於里,故方以柴胡冠桂枝之前,為雙解兩陽之輕劑。
本太陽病,醫反下之,因爾腹滿時痛者,屬太陰也,桂枝加芍藥湯主之;大實痛者,桂枝加大黃湯主之。
桂枝 芍藥 甘草 生薑 大棗
即桂枝湯倍芍藥三兩;大實痛者,即原方加大黃二兩。煎法如前。
柯韻伯曰:腹滿為太陰、陽明俱有之證,然位同而職異。太陰主出,太陰病則腐穢之出不利,故滿而時痛;陽明主內,陽明病則腐穢燥而不行,故大實而痛。大實痛,是陽明病,不是太陰病。(二條向來濛濛,得韻伯此論,如白日麗空矣。)仲景因表症未解,陽邪已陷入於太陰,故倍芍藥以益脾而除滿痛,此用陰和陽法也。若表邪未解,而陽邪陷入於陽明,則加大黃以潤胃,而除其大實痛,此雙解表裡法也。凡妄下必傷胃氣,胃氣虛則陽邪襲陰,故轉屬太陰;胃液涸則兩陽相搏,故轉屬陽明。屬太陰則腹滿時痛而不實,陰道虛也;屬陽明則腹大實而痛,陽道實也。(陽明、太陰之辯井然。)滿而時痛,是下利之兆,大實而痛,是燥屎之徵,故加芍藥小變建中之劑,加大黃微示調胃之方。
治少陰病始得之,發熱,脈沉,無里證者。
麻黃(一兩) 附子(一枚,炮) 細辛(二兩)
上三味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黃,減二升,去沫,納藥,取三升,去滓。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熱微者,以甘草易細辛,微發汗。
柯韻伯曰:少陰主裡,應無表證。病發於陰,應有內熱。今始受寒邪,即便發熱,而里無熱,似乎太陽,而屬之少陰者,以頭不痛而但欲寐也。蓋少陰為太陽之雌,大言陰與陽,小言夫與婦,兩相須也。(論之明斷,較若觀火。)太陽陽虛,則不能主外,內傷真陰之氣,便露出少陰之底板;少陰陰虛,則不能主內,外傷太陽之氣,便假借太陽之面目。此陰陽表裡雌雄相輸應之機耳!陰陽疑似之際,症難辨而脈可憑。《內經》曰:逆冬氣則少陰不藏,腎氣獨沉,故身雖熱而脈則沉也。所以太陽病而脈反沉,便用四逆以急救其里,此少陰病而表反熱,便於表劑中加附子,以豫固其里。何以故?腎家坎象,二陰不藏,則一陽無蔽,陰邪始得以內侵,孤陽因之以外越耳!
(且開且固,本方妙義如此。)夫發熱、無汗,太陽之表不得不開;沉為在裡,少陰之樞又不得不固。設用麻黃開腠理,細辛散浮熱,而無附子以固元陽,則少陰之津液越出,太陽之微陽外亡,去生便遠。惟附子與麻黃並用,則寒邪散而陽不亡,精自藏而陰不傷。此里病及表,脈沉而當發汗者,與病在表,脈浮而發汗者逕庭也。若表微熱,則受寒亦輕,故以甘草易細辛,而微發其汗。甘以緩之,與辛以散之者,又少間矣。
下後,復發汗,晝日煩躁不得眠,夜而安靜,不嘔,不渴,無表證,脈沉微,身無大熱者,乾薑附子湯主之。
乾薑(一兩) 附子(一枚,去皮破八片,生用)
上二味,以水三升,頓服。
發汗,若下之,病仍不解,煩躁者,茯苓四逆湯主之。
茯苓(六兩)人參(一兩) 甘草(二兩,炙) 乾薑(一兩半) 附子(一枚,去皮,生用)上五味,以水五升,煮三升,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二條皆太陽壞病,轉屬少陰者也。凡太陽病而妄汗、妄下者,其變證或仍在太陽,或轉屬陽明,或轉系少陽,或系在太陰。若汗後復下,或下後復汗,誤而又誤,則轉屬少陰矣。少陰為太陽之裡,是太陽之根蒂也。太陽以陽為主,若治不如法,陽盛則屬陽明,陽衰則屬少陽,陽虛則屬太陰,此陽亡故轉屬少陰耳!(直抉所以然,誰能道一字?)脈在少陰則沉微,邪入少陰則煩躁。煩躁雖六經俱有,而多見於太陽、少陰者,太陽為真陰之標,少陰為真陽之本也。未經汗、下而煩躁,屬太陽,是煩為陽盛,躁為陰虛矣;汗下後而煩躁,屬少陽,是煩為陽虛,躁為陰極矣。陰陽不相附,故煩躁,而煩躁之中,又當以汗下之先後,表證之解不解,為之詳辨,則陰陽之差多差少,不致混淆,而用方命劑,無纖毫之失也。夫先汗後下,於法為順,而表仍不解,是妄下亡陰,陰陽俱虛而煩躁也,制茯苓四逆固陰以收陽;先下後汗,於治為逆,而表證反解,內不嘔渴,似乎陰陽自和,而實妄汗亡陽,所以虛陽擾於陽分,晝則煩躁不得安,陽虛不得入於陰,故脈沉微而夜靜,是真陽將脫而煩躁也,用乾薑、附子固陽以配陰。(方議妙極!)同一煩躁,所用之方不同如此。薑、附者,陽中陽也,生用則力更銳,不加甘草,則勢更猛矣。是方比四逆為峻,回陽當急也。茯苓感太和之氣化,不假根苗而成,能補先天無形之氣,安虛陽外脫之煩,故以為君;人參能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,通血脈於細微欲絕之際,故以為佐。是方以人參佐茯苓,補下焦之元氣;以乾薑配生附,回下焦之元陽;調以炙草之甘,比四逆為緩,固里宜緩也。一去甘草,一加參、苓,而緩急自別,用方之神乎!(急緩二議,開後學心胸。)
治汗吐下解表後,心下痞硬,噫氣不除。
旋覆花(三兩) 代赭石(一兩) 人參(二兩) 甘草(炙,三兩) 生薑(五兩)大棗(十二枚) 半夏(半升)
上七味,以水一斗,煎減半,去滓,再煎,取三升,溫服,日三服。
羅東逸曰:仲景此方,治正虛不歸元,而承領上下之聖方也。蓋發汗吐下解表後,邪雖去,而胃氣之虧損亦多;胃氣既虧,三焦因之失職,陽無所歸而不升,陰無所納而不降,是以濁邪留滯,伏飲為逆,故心下痞硬,噫氣不除。方中以人參、甘草養正補虛,薑、棗和脾養胃,所以安定中州者至矣。更以代赭石得土氣之甘而沉者,使之斂浮鎮逆,領人參以歸氣於下;旋覆之辛而潤者,用之開肺滌飲,佐半夏以蠲痰飲於上。苟非二物承領上下,則何能使噫氣不除者消,心下硬自除乎?觀仲景治下焦水氣上凌,振振欲擗地者,用真武湯鎮之;利在下焦者,下元不守,用赤石脂禹餘糧固之;此胃虛在中,氣不得下,復用此法領之,而胸中轉否為泰。其為歸元固下之法,各極其妙如此。
主治久痢不止,大腸虛脫,服理中丸而利益甚者。
赤石脂 禹餘糧(各一斤,俱搗碎)
上二味,以水六升,煮取二升,去渣,分溫三服。
柯韻伯曰:甘、薑、參、術可以補中宮元氣之虛,而不足以固下焦脂膏之脫。此利在下焦者,概不得以理中之劑收功矣。(議不可奪。)然大腸之不固,仍責在胃;關門之不閉,仍責在脾。土虛不能制水,仍當補土。今補土而土不受補者,非治法之謬也。當知稟甲乙之氣者,終不若稟戊己之化者,能培土製水之為得當也。石者,土之剛也。二石皆土之精氣所結,石脂色赤入丙,助火以生土;餘糧色黃入戊,實胃而澀腸。急以治下焦之標者,實以培中宮之本也。要知此證,土虛而火不虛,故不宜於薑、附。仲景曰:複利不止者,當利其小便。可知與桃花湯別成一局矣。
治少陰水氣為患,腹痛下利,四肢沉重疼痛,小便不利。其人或咳,或嘔,或小便利而下利者,用此加減。
白朮(二兩) 茯苓 白芍(各三兩) 大附子(一枚,炮) 生薑(三兩)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。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趙羽皇曰:人之一身,陰陽是也。上焦屬陽而主心肺,下焦屬陰而主肝腎。肝藏陰血,腎兼水火。真武一方,為北方行水而設,用三白者,以其燥能治水,淡能伐腎邪而利於水,酸能泄肝木以疏水故也。附子辛溫大熱,必用為佐者何居?蓋水之所制者脾,水之所行者腎也。腎為胃關,聚水而從其類。倘腎中無陽,則脾之樞機雖運,而腎之關門不開,水雖欲行,孰為之主?故脾家得附子,則火能生土,而水有所歸矣;腎中得附子,則坎陽鼓動,而水有所攝矣。更得芍藥之酸,以收肝而斂陰氣,陰平陽秘矣。若生薑者,並用以散四肢之水氣而和胃也。蓋五苓散行有餘之水,真武行不足之水,兩者天淵。總之,脾腎雙虛,陰水無制而泛溢妄行者,非大補坎中之陽,大健中宮之氣,即日用車前、木通以利之,豈能效也?
柯韻伯曰:坎宮火用不宣,故腎家水體失職,是下焦虛有寒不能制水故也。法當壯元陽以消陰翳,逐留垢以清水源,因立此湯。方後立加減法,是真武加減證,不是主症,雖皆水氣為患,而不屬少陰。其云若咳者,是水氣射肺所致,加五味子之酸溫,佐芍藥以收腎中水氣;細辛之辛溫,佐生薑以散肺中水氣。小便自利而下利,是胃中無陽,則腹痛不屬相火,四肢困於脾濕,故去芍藥之酸寒,加乾薑之辛熱,即茯苓之甘平者亦去之,此為溫中之劑,而非利水之劑矣。若嘔者,是水氣在中,故中焦不治,四肢不利,病不涉少陰,由於太陰濕化不宣也,不須附子之溫腎,倍加生薑以散邪,此為和中之劑,而非下焦之劑矣。附子、芍藥、茯苓、白朮四味,皆真武所重,若去一味,便不是真武。仲景論證治,多觸類旁通,並不畫地為界。
喻嘉言曰:亡陽而用真武以救之者,蓋真武北方司水之神。方中四味,是行水收陰,崇土回陽之劑,故能收拾分馳離絕之陰陽,互鎮於北方少陰之位也。蓋人身陽根於陰,真陽飛越,亟須鎮攝歸根耳。
治少陰病得之二三日,心中煩,不得臥。
黃連(四兩) 黃芩(一兩) 芍藥(二兩) 雞子黃(二枚) 阿膠(三兩)
上五味,以水五升,先煮三藥,取二升,去滓,納膠溶,小冷,納雞子黃,攪令相得,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此少陰之瀉心湯也。凡瀉心必藉連、芩,而導引有陰陽之別。病在三陽,胃中不和而心下痞硬者,虛則加參、甘補之,實則加大黃下之。病在少陰,而心中煩,不得臥者,既不得用參、甘以助陽,亦不得用大黃以傷胃矣;用連、芩以直折心火,佐芍藥以收斂神明,所以扶陰而抑陽也。然以但欲寐之病情,而至不得臥,以微細之病脈,而反見心煩,非得氣血之屬以交合心腎,甘平之品以滋陰和陽,不能使水升而火降。若苦從火化,而陰火不歸其部,手少陰之熱不除,雞子黃稟離宮之火色,入通於心,可以補心中之血,用生者攪和,取潤下之義也;驢皮稟北方之水色,入通於腎,可以補坎宮之精;濟水內合於心,而性急趨下,與之相溶而成膠,是降火歸原之妙劑也。經曰:火位之下,陰精承之。陰平陽秘,精神乃治。斯方之謂歟!
手足厥冷,脈細欲絕者主之。若其人內有久寒,加吳萸、生薑。
當歸 桂枝 芍藥(各三兩) 細辛 甘草 通草(各二兩) 大棗(二十五枚)
上七味,以水八升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此厥陰初傷於寒,發散表寒之劑。凡厥陰傷寒,則脈微而厥。以厥陰為兩陰之交盡,又名陰之絕陽。傷於寒,則陰陽之氣不相順接,便為厥。厥者,手足逆冷是也。然相火寄於厥陰之臟,經雖寒而臟不寒,故先厥者後必發熱。所以傷寒初起,見其手足厥冷,脈細欲絕者,不得遽認為虛寒而用薑、附耳。此方取桂枝湯,君以當歸者,厥陰主肝為血室也;倍加大棗者,肝苦急,甘以緩之,即小建中加飴法;肝欲散,急食辛以散之,細辛甚辛,通三陰氣血,外達於毫端,力比麻黃,用以代生薑,不欲其橫散也,與麻黃湯不用同義;通草能通關節,用以開厥陰之闔。當歸得芍藥生血於中,大棗同甘草益氣於裡,桂枝得細辛而氣血流經。緩中以調肝,則營氣得至太陰,而脈自不絕;溫表以逐邪,則衛氣得行四末,而手足自溫。不須參、苓之補,不用薑、附之峻,此厥陰四逆,與太、少不同治,仍不失辛甘發散之理,斯為厥陰傷寒表劑歟!若其人內有久寒,非發散之品所能兼治。茱萸辛熱,猛於細辛,能直通厥陰之臟,仍加生薑之橫散,淫氣於筋,筋脈不沮弛,則氣血如故。是又救厥陰內外兩傷於寒之法也。
程郊倩曰:少陰所主者氣,厥則為寒,當納氣歸腎;厥陰所主者血,厥則為虛,當溫經復營。此大法也。
治厥陰病乾嘔,吐涎沫,頭痛者;少陰症吐利,手足厥冷,煩躁欲死者;陽明食谷欲嘔者。
吳茱萸(一升) 人參(三兩) 生薑(六兩) 大棗(十二枚)
上四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,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羅東逸曰:仲景救陽諸法,於少陰四逆湯,必用薑、附;通脈四逆湯,加乾薑分兩,其附子生用;附子湯,又加生附至二枚。所以然者,或壯微陽使外達,或招飛陽使內返,或如斷鰲立極,以鎮元陽之根柢,此在少陰真陽命蒂,故以回陽為亟也。至其治厥陰,則易以吳茱萸,而並去前湯諸藥,獨用人參、薑、棗有故。蓋人身厥陰肝木,雖為兩陰交盡,而九地一陽之真氣,實起其中,此謂生陽。此之真氣大虛,則三陰濁氣直逼中上,不惟本經諸症悉具,將陽明之健運失職,以至少陰之真陽浮露,且吐利厥逆,煩躁欲死,食谷欲嘔,種種叢生矣。吳茱萸得東方震氣,辛苦大熱,能達木鬱,又燥氣入肝,為能直入厥陰,招其垂絕不升之生陽以達上焦,故必用以為君;而又慮無真元氣以為之合,則一陽不徒升也,於是去藥之燥滲酸瀉與偏陽亢氣者,擇人參之清和而大任之,以固元和陽為之輔,取薑、棗和胃而行四末。(獨用人參,當著眼。)斯則震、坤合德,木、火、土同氣以成一陽之妙用,而足三陰之間,皆成生生之氣矣,諸症有不退者乎?蓋仲景之法,於少陰重固元陽,於厥陰則重護生氣。學者當深思而得之矣。
王又原曰:少陰、厥陰,俱有躁煩。少陰之躁在水,由龍火不歸,故薑、附得而陽回;厥陰之躁在木,惟雷火上逆,若用薑、附,是益其震烈耳!故厥陰躁煩多死證,非少陰比也。(兩處煩躁,合併為一,從木拈出。)
治厥陰熱利,下重,脈沉弦,渴欲飲水者。
白頭翁(三兩) 黃連 黃柏 秦皮(各二兩)
上四味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三陰俱有下利證。自利不渴者屬太陰,是臟有寒也;自利渴者屬少陰,以下焦虛寒,津液不升,故引水自救也;惟厥陰下利屬於熱,以厥陰主肝而司相火,肝旺則氣上撞心,火鬱則熱利下重,濕熱穢氣奔逼廣腸,魄門重滯而難出,《內經》云暴注下迫者是矣。脈沉為在裡,弦為肝脈,是木鬱之徵也;渴欲飲水,厥陰病則消渴也。白頭翁臨風偏靜,長於驅風,用為君者,以厥陰風木,風動則木搖而火旺,欲平走竅之火,必寧搖動之風;秦皮木小岑高,得清陽上升之象為臣,是木鬱達之,所以遂其發陳之性也;黃連瀉君火,可除上焦之渴,是苦以發之,黃柏瀉相火,可止下焦之利,是苦以堅之也。治厥陰熱利有二:初利用此方,以升陽散火,是謂下者舉之,寒因熱用法;久利則用烏梅丸之酸以收火,佐以苦寒,雜以溫補,是謂逆之從之,隨所利而行之,調其氣使之平也。
治脈沉、厥逆等證。
甘草(二兩,炙) 乾薑(一兩) 附子(一枚,生)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溫服。
治少陰下利清穀,裡寒外熱,手足厥逆,脈微欲絕,身反不惡寒,其人面赤色,或腹痛,或乾嘔,或咽痛,或利止,脈不出者。厥陰下利清穀,裡寒外熱,汗出而厥者,亦主之。
乾薑(三兩,強人可四兩) 甘草(三兩,炙) 附子(一枚,生)
上三味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溫服。
加減法:面赤色者,加蔥九莖;腹中痛者,去蔥,加芍藥二兩;嘔者,加生薑二兩;咽痛者,去芍藥,加桔梗一兩;利止脈不出者,去桔梗,加人參一兩。
王又原曰:仲景真武湯一方,於水中補火;四逆與通脈四逆二方,是於水中溫土。二方用藥無異,分兩不同,主治又別。所以然者,前方脈沉為陽氣不鼓,四逆為陽微不周,然真陽未盡亡也。君以炙草之甘溫,溫養微陽;臣以乾薑、附子之辛溫,通關節,走四肢。此因內陽微而外寒甚,故製為陽氣外達之劑。後方裡寒外熱,渾是腎中陰寒逼陽於外,故君以乾薑,樹幟中宮;臣以國老,主持中外;更以附子,大壯元陽,共招外熱返之於內。蓋此時生氣已離,存亡俄頃,若以柔緩之甘草為君,何能疾呼外陽?故易以乾薑,然必加甘草與乾薑等分者,恐喪亡之餘,薑、附子之猛,不能安養夫元氣,所謂有制之師也。陽微於裡,主以四逆;陽格於外,主以通脈。脈若內外俱寒,則又為附子湯證,而非二方所主矣。其加減法內,面色赤者加蔥,後人遂以蔥白為通脈四逆,不知陽亡於外,更用蔥以助其散,則氣從汗出,而陽無由內返也,豈不誤耶?蓋白通立名,因下利脈微,用蔥白以通上下之陽;此裡寒外熱,用通脈以通內外之陽,故主方不用蔥也。宜詳辨之。
溫熱內發,表裡俱熱,頭痛,身疼,不惡寒反惡熱,無汗而喘,大煩,大渴,脈陰陽俱浮者,用此發汗而清火。若脈浮弱、沉緊、沉細,惡寒,惡風,汗出而不渴者,禁用。
麻黃(四兩) 杏仁(五十枚) 甘草(炙,二兩) 石膏(半斤)
上四味,煎服同麻黃湯法。
柯韻伯曰:石膏為清火之重劑,青龍、白虎皆賴以建功。然用之不當,適足以招禍,故青龍以惡寒、脈緊,用薑、桂以扶衛外之陽;白虎以汗後煩渴,用粳米以存胃脘之陽也。此但熱無寒,佐以薑、桂,則脈流急疾,斑黃狂亂作矣;加以粳米則食入於陰,長氣於陽,譫語、腹脹、蒸蒸發熱矣。亢則害者,承乃制;重在存陰者,不必慮其亡陽也。故於麻黃湯去桂枝之辛熱,取麻黃之開,杏仁之降,甘草之和,倍石膏之大寒,除內蓄之實熱,斯溱溱汗出,而內外之煩熱悉除矣。
程扶生曰:此治寒深入肺,發為喘熱也。汗既出矣,而喘是寒邪未盡。若身無大熱,則是熱壅於肺。故以麻黃散邪,石膏除熱,杏仁利肺,於青龍湯內減麻黃,去薑、桂,穩為發散除熱清肺之劑也。石膏去熱清肺,故肺熱亦可用。
治少陰病,身痛,手足寒,骨節痛,口中和,惡寒,脈沉者。
附子(二枚,生) 人參(二兩) 白朮(四兩) 茯苓(三兩) 芍藥(三兩)
上五味,以水八升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柯韻伯曰:此仲景溫補之第一方,乃正治傷寒之法,為少陰固本御邪之劑也。夫傷則宜補,寒則宜溫,而近世治傷寒者,皆以寒涼克伐相授受。竟亡傷寒二字之名實矣。少陰為陰中之陰,又為寒水之臟,故傷寒之重者多入少陰,所以少陰一經,最多死證。方中用生附二枚者,取其力之銳,且以重其任也,益少火之陽,鼓腎間之動氣以御外侵之陰翳,則守邪之神有權,而呼吸之門有鎖矣,身痛自除,手足自溫。以人參為佐者,所以固生氣之原,令五臟六腑之有本,十二經脈之有根,脈自不沉矣。三陰以少陰為樞,設扶陽而不益陰,陰虛而陽無所附,非治法之盡善也,故用白朮以培太陰之土,芍藥以滋厥陰之木,茯苓以利少陰之水。水利則精自藏,而骨節自和矣;土安則水有所制,木調則水有所生,制生則化矣。扶陽以散寒,益陰以固本,此萬全之術。其畏而不敢用,束手待斃者,曷可勝計耶?此與麻黃附子湯,皆是治少陰表證,而有出入之不同。《內經》曰;心陰之陰,其入於經也,從陽部注於經;其出者,從陰內注於骨。發熱脈沉,無里證者,從陽部注經也;身體骨節痛,手足寒,脈沉者,從陰內注於骨也。從陽注經,是表熱裡寒病,從外來,故溫而兼散;從陰注骨,是表寒裡虛病,從內出,故溫而兼補。(注經,注骨二義,從前未發,緣未讀《內經》耳。)又與真武湯似同而實異。倍朮、附,去姜而用參,全是溫補以壯元陽;真武湯用生薑而無人參,尚是溫散以逐水氣。(真武湯、附子湯異同,由此而斷)。補散之分岐,只在一味之轉旋也,學者安得將仲景方草草看過!
治汗下後,虛微少氣,發熱,口燥。去柴胡,名人參三白湯。
人參 柴胡 白朮 白芍 白苓 姜 棗
柯韻伯曰:汗下后里氣既虛,當求之於三陰:而表熱復發,又當責之三陽。三陽以少陽為樞,其方以小柴胡;三陰以少陰為樞,其方以真武,法當參合為治。然此熱是少陽之虛,不得仍作火治,故於柴胡方中去黃芩;口燥而不嘔,故去半夏;少氣而僅去甘草者,欲其下達少陰也。於真武湯中不取附子,欲其上通少陽也;所藉惟人參,故用為君;佐白朮,以培太陰之母;白芍滋厥陰之血,茯苓清少陰之水,生薑助柴胡散表邪,大棗助人參補元氣。信為大病後調理之聖劑,至當而可法者也。若營衛不和,則去柴胡,用桂枝;口渴心煩,加麥冬、五味,輔人參生津止渴;心下痞,用黃連、枳實瀉心;不得臥,加竹茹泄太陰熱;如無表熱,並去柴胡,名人參三白湯,純乎調內矣。
治腎虛脾弱,腰重腳腫,小便不利,腹脹,喘急,痰盛,已成鼓症,其效如神。
熟地黃(四兩) 白茯苓(三兩) 牡丹皮 乾山藥 澤瀉 車前子 山茱萸 牛膝 肉桂(各一兩) 附子(五錢)
上十味,蜜和丸。每服八十丸,空心米飲下。
張景岳曰:水腫乃脾、肺、腎三臟之病。蓋水為至陰,故其本在腎;水化於氣,故其標在肺;水惟畏土,故其制在脾。肺虛則氣不化精而化水,脾虛則土不制水而水泛,腎虛則水無所主而妄行,以致肌肉浮腫,氣息喘急,病標上及脾、肺,病本皆歸於腎。蓋腎為胃之關,關不利,故聚水而不能出也。膀胱之津,由氣化而出。氣者,陽也。陽旺則氣化,而水即為精;陽衰則氣不化,而精即為水。水不能化,因氣之虛,豈非陰中無陽乎?故治腫者,必先治水;治水者,必先治氣。若氣不能化,水道所以不通,先天元氣虧於下,則後天胃氣失其本,由脾及肺,治節不行,此下為胕腫腹大,上為喘呼不得臥,而標本俱病也。惟下焦之真氣得行,始能傳化;真水得位,始能分清。必峻補命門,使氣復其元,則五臟皆安矣。故用地黃、山藥、丹皮以養陰中之真水;山茱、桂、附以化陰中之陽;茯苓、澤瀉、車前、牛膝以利陰中之滯。能使氣化於精,即所以治肺也;補火生上,即所以治脾也;壯水利竅,即所以治腎也。補而不滯,利而不伐,治水諸方,更無有出其右者。然當因此擴充,隨症加減。若其人因大病之後,脾氣大虛而病水脹者,服此雖無所礙,終不見效。余熟計之,元氣大傷,而藥兼滲利,未免減去補力,元氣不復,病必不除。遂悉去利水之劑,專用參、朮、桂、附,三大劑而足脛漸消,十餘劑而腹脹退。此後凡治中年之後,脾腎皆虛者,悉用此法。蓋氣虛者不可復行氣,腎虛者不可複利水,溫補即所以化氣,塞因塞用之妙,顧在用之者何如耳!古法治腫不用補劑,而用去水等藥,微則分利,甚則推逐。如五苓散、五淋散、五皮散、導水茯苓湯之類,皆所以利水也;如舟車神祐丸、浚川散、禹功散、十棗湯之類,皆所以逐水也。但察其果系實邪,則此等治法,仍不可廢。然溫補即所以化氣,氣化而愈者,出自天然;消伐所以逐邪,逐邪而頓愈者,由於勉強。今工所用,悉皆此類,早服晚通,去水斗許,腫脹頓消,索謝而去。不顧人之虛實,不慮人之生死,不數日而復脹,百無一生,可勝道哉!
治命門火衰不能生土,以致脾胃虛寒,飲食少思,大便不實,或下元衰憊,臍腹疼痛,夜多旋溺等症。
熟地黃(八兩,用真生懷慶,洗,浸一宿,柳木甑砂鍋上蒸半日,曬乾,如式九次為度,臨用搗膏) 乾山藥(四兩) 山茱萸(四兩) 牡丹皮 白茯苓 澤瀉(各三兩) 肉桂 附子(各一兩)
上八味為末,煉蜜丸如桐子大。酒下十五丸,日再服。
趙養葵曰:君子觀象於坎,而知腎中具水火之用。今人入房,而陽氣易舉者,陰虛火動也;陽事先痿者,命門火衰也。真水竭則隆冬不寒,真火熄則盛夏不熱。是方也,熟地、山藥、澤瀉、丹皮、茯苓、山萸皆濡潤之品,所以能壯水之主;肉桂、附子辛潤之物,能於水中補火,所以能益火之原。水火得其養,則腎氣復矣。
喻嘉言曰:《金匱》用八味丸治腳氣上入少腹不仁者。腳氣即陰氣,少腹不仁,即攻心之漸,故用之以驅逐陰邪也。其虛勞腰痛,少腹拘急,小便不利,則因過勞其腎,陰氣逆於少腹,阻遏膀胱之氣化,小便不能通利,故用之以收腎氣也。其短氣有微飲者,飲亦陰類,阻其胸中之陽,自致短氣,故用之引飲下出,以安胸中也。消渴病,飲水一斗,小便亦一斗,此腎氣不能攝水,小便恣出,源泉有立竭之勢,故急用以逆折其水也。夫腎水下趨之消,腎氣不上升之渴,非用此以蟄護封藏,蒸動水氣,舍此曷從治哉?後人謂八味丸為治消渴之聖藥,得其旨矣。
柯韻伯曰:命門之火,乃水中之陽。夫水體本靜,而川流不息者,氣之動,火之用也,非指有形者言也。然火少則生氣,火壯則食氣,故火不可亢,亦不可衰。所云火生土者,即腎家之少火,遊行其間,以息相吹耳。若命門火衰,少火幾於熄矣。欲暖脾胃之陽,必先溫命門之火。此腎氣丸納桂、附於滋陰劑中,是藏心於淵,美厥靈根也。命門有火,則腎有生氣矣。故不曰溫腎,而名腎氣,斯知腎以氣為主,腎得氣而土自生也。且形不足者溫之以氣,則脾胃因虛寒而致病者痼痊,即虛火不歸其部而失血亡陽者,亦納氣而歸封蟄之本矣。
崔氏加減八味丸,以五味之酸收,易附子之辛熱,腎虛而不甚寒者宜之也。《千金方》於八味外,更加玄參之鹹寒,以助熟地而滋腎,加芍藥之酸寒,助丹皮以滋肝,總之為桂、附加瑣耳。以之壯水則有餘,以之益陽恐不足也。《濟生方》加牛膝、車前以治水腫,倍茯苓以輔地黃,山藥、茱萸與澤、丹、車、牛等列,隨證加減,允為得法。益陰腎氣丸,於六味外,加當歸、五味、柴胡,以治目暗不見,化裁之妙矣。
主治腎精不足,虛火炎上,腰膝痿軟,骨熱痠疼,足跟痛,小便淋秘或不禁,遺精夢泄,水泛為痰,自汗盜汗,亡血,消渴,頭目眩暈,耳聾,齒搖,尺脈虛大者。
熟地黃(八兩) 山茱萸(四兩) 白茯苓 乾山藥(各四兩) 牡丹皮(三兩) 澤瀉(二兩)
上為末,煉蜜丸如桐子大,空心淡鹽湯下。
柯韻伯曰:腎虛不能藏精,坎宮之火無所附而妄行,下無以奉春生之令,上絕肺金之化源。地黃稟甘寒之性,制熟味更厚,是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,用以大滋腎陰,填精補髓,壯水之主。以澤瀉為使,世或惡其瀉腎而去之,不知一陰一陽者,天地之道;一開一闔者,動靜之機。精者,屬癸,陰水也,靜而不走,為腎之體;溺者,屬壬,陽水也,動而不居,為腎之用。(精識,精論!)是以腎主五液,若陰水不守,則真水不足,陽水不流,則邪水逆行。故君地黃以護封蟄之本,即佐澤瀉以疏水道之滯也。然腎虛不補其母,不導其上源,亦無以固封蟄之用。山藥涼補,以培癸水之上源;茯苓淡滲,以導壬水之上源;加以茱萸之酸溫,藉以收少陽之火,以滋厥陰之液;丹皮辛寒,以清少陰之火,還以奉少陽之氣也。滋化源,奉生氣,天癸居其所矣。壯水制火,制其一端耳!
主治心血不足,神志不寧,津液枯竭,健忘,怔忡,大便不利,口舌生瘡等症。
人參 酸棗仁 當歸 生地黃 柏子仁 麥冬 天冬 遠志 五味子 白茯苓 丹參 玄參 桔梗
上為末,煉蜜丸如椒目大,白湯下。
柯韻伯曰:心者主火,而所以二者神也。神衰則火為患,故補心者必清其火而神始安。補心丹用生地黃為君者,取其下足少陰以滋水主,水盛可以伏火。此非補心之陽,補心之神耳。凡果核之有仁,猶心之有神也。清氣無如柏子仁,補血無如酸棗仁,其神存耳。參、苓之甘以補心氣,五味之酸以收心氣,二冬之寒以清氣分之火,心氣和而神自歸矣。當歸之甘以生心血,玄參之咸以補心血,丹參之寒以清血中之火,心血足而神自藏矣。更假桔梗為舟楫,遠志為嚮導,和諸藥入心而安神明。以此養生則壽,何有健忘、怔忡、津液乾涸、舌上生瘡、大便不利之虞哉?
治心神昏亂,驚悸,怔忡,寤寐不安。
硃砂(另研) 黃連(各半兩) 生地黃(三錢) 當歸 甘草(各二錢)
上為細末,酒泡蒸餅丸如麻子大,硃砂為衣,每服三十丸,臥時津液下。
葉仲堅曰:經曰:神氣舍心,精神畢具。又曰:心者,生之本,神之舍也。且心為君主之官,主不明則精氣亂,神太勞則魂魄散,所以寤寐不安,淫邪發夢,輕則驚悸怔忡,重則癡妄癲狂耳!硃砂具光明之體,赤色通心,重能鎮怯,寒能勝熱,甘以生津,抑陰火之浮游,以養上焦之元氣,為安神之第一品;心苦熱,配黃連之苦寒,瀉心熱也,更佐甘草之甘以瀉之;心主血,用當歸之甘溫,歸心血也,更佐地黃之寒以補之。心血足,則肝得所藏而魂自安;心熱解,則肺得其職而形自正也。
(東垣)
治胃虛,濕熱飲食壅滯,心下痞悶。
白朮(二兩,土蒸) 枳實(一兩,麩炒)
上為細末,荷葉煨陳米飯為丸如椒目大,白湯下。
東垣曰:白朮苦甘溫,其苦味除胃中之濕熱,其甘溫補脾家之元氣,多於枳實一倍;枳實味苦溫,泄心下痞悶,消胃中所傷。此藥下胃,所傷不能即去,須一二時許,食乃消化,先補虛而後化所傷,則不峻利矣。荷葉狀如仰盂,於卦為震,正少陽肝膽之氣,飲食入胃,營氣上行,即此氣也,取之以生胃氣。更以煨飯和藥,與術協力滋養穀氣而補脾胃,其力大矣。若用食藥下之,傳變諸症,不可勝數。
治心下硬大如盤,邊如旋杯,水飲所作。
枳實(七枚) 白朮(二兩)
上二味,以水五升,煮取三升,分溫三服,腹中軟即散。
趙以德曰:心下,胃上脘也。胃氣弱,則所飲之水不消,痞結而堅,必強其胃,消其痞。白朮健脾強胃,枳實善消心下痞,逐停水,散滯血。
(《千金方》)
治神水寬大漸散,皆如霧露中行,漸睹空中有黑花,睹物成二體,及內障,神水淡綠色、淡白色。又治耳鳴及聾。
磁石(二兩,煅) 辰砂(一兩) 神麯(生,三兩,更以一兩水和作餅煮浮,搜入前藥,煉蜜為丸)
每服十丸,加至三十丸,空心米湯下。
王又原曰:經曰:五臟六腑之精,皆上注於目。則目之能視者氣也,目之所以能視者精也。腎惟藏精,故神水發於腎;心為離照,故神光發於心。光發陽而外映,有陰精以為守,則不散而常明;水發陰而凝結,有陽氣以為布,則洞悉而不窮。惟心、腎有虧,致神水乾涸,神光短少,昏眊、內障諸證所由作也。磁石直入腎經,收散失之神,性能引鐵吸肺金之氣歸藏腎水。硃砂體陽而性陰,能納浮游之火而安神明。水能鑑,火能燭,水火相濟,而光華不四射與?然目受臟腑之精,精資於谷,神麯能消化五穀,則精易成矣。蓋神水散大,緩則不收,賴鎮墜之品疾收而吸引之,故為急救之劑也。其治耳鳴、耳聾等症,亦以鎮墜之功,能制虛陽之上奔耳。
柯韻伯曰:此丸治癲癇之聖劑。蓋狂癡是心、腎、脾三臟之病。心藏神,脾藏意與智,腎藏精與志。心者,神明之主也,主不明則十二官危,使道閉塞而不通,形乃大傷,即此謂也。然主何以不明也?心法離而屬火,真水藏其中。若天一之真水不足,地二之虛火妄行,所謂天氣者蔽塞,地氣者冒明,日月不明,邪害空竅,故目多妄見,而作此奇疾也。非金石之重劑以鎮之,狂必不止。硃砂稟南方之赤色,入通於心,能降無根之火而安神明。磁石稟北方之黑色,入通於腎,吸肺金之氣以生精,墜炎上之火以定志。二石體重而主降,性寒而滋陰,志同道合,奏功可立俟矣。神麯推陳致新,上交心神,下達腎志,以生意智。且食入於陰,長氣於陽,奪其食則已,此《內經》治狂法也,食消則意智明而精神治,是用神麯之旨乎!煉蜜和丸,又甘以緩之矣。
治脾腎雙虛,子後作瀉,不思食,不化食。
肉果(二兩) 破故紙(四兩,炒) 五味子(三兩) 吳茱萸(五錢,鹽湯泡過)
上為末,紅棗四十九枚,生薑四兩切,水煮棗熟,去姜,取棗肉,搗和藥丸桐子大,空心鹽湯下。
去茱萸、五味。
去肉豆蔻、破故紙。
程郊倩曰:命門無火,不能為中宮腐熟水穀,藏寒在腎,誰復司其閉藏?故木氣才萌,不疏泄而亦疏泄,雖是木邪乾土,實腎之脾胃虛也。此際補脾不如補腎,補骨脂有溫中暖下之能,五味子有酸收固澀之性,吳茱萸散邪補土,肉豆蔻澀滑益脾,暖腎而使氣蒸,破滯而使氣壯,補腎仍是補脾矣。
李士材曰:腎水受時於子,弱土不能禁制,故子後每瀉也。
柯韻伯曰:瀉利為腹疾,而腹為三陰之都會,一臟不調,便能瀉利。故三陰下利,仲景各為立方以主之。太陰有理中、四逆,厥陰有烏梅、白頭翁,少陰有桃花、真武、豬苓、豬膚、四逆湯散、白通、通脈等劑,可謂曲盡病情,諸法備美。(柯論更妙,不可廢也。)然只為一臟立法,若三臟相關,久留不痊,如子後作瀉一症,猶未之及也。夫雞鳴至平旦,天之陰,陰中之陽也。因陽氣當至而不至,虛邪得以留而不去,故作瀉於黎明。其由有四:一為脾虛不能制水,一為腎虛不能行水,故二神丸君補骨脂之辛燥者,入腎以制水,佐肉豆蔻之辛溫者,入脾以暖土,丸以棗肉,又辛甘發散為陽也;一為命門火衰不能生土,一為少陽氣虛無以發陳,故五味子散君五味子之酸溫,以收坎宮耗散之火,少火生氣以培土也,佐吳茱萸之辛溫,以順肝木欲散之勢,為水氣開滋生之路,以奉春生也。此四者,病因雖異,而見症則同,皆水亢為害。二神丸是承製之劑,五味散是化生之劑也。二方理不同而用則同,故可互用以助效,亦可合用以建功。合為四神丸,是制生之劑也。制生則化,久泄自瘳矣。稱曰四神,比理中、八味二丸較速與!
治肺痿聲嘶,喉痹,咳血,煩躁。
黃柏(二兩,酒炒) 知母(二兩,酒浸,炒) 肉桂(一錢)
上為細末,熟水丸桐子大。每服五十丸,空心下。
羅東逸曰:此丸為腎家水竭火炎而設。夫水竭則腎涸,腎涸則下泉不鍾,而陽盛於上,斯喉痹、痰結、煩躁之證作;火炎則金傷,金傷則澤熯高原,無以蒸呴布漚,斯聲嘶、咳血、焦痿之證生。此時以六味補水,水不能遽生也;以生脈保金,金不免猶燥也。惟急用黃柏之苦以堅腎,則能殺龍家之沸火,是謂浚其源而安其流;繼用知母之清以涼肺,則能全破傷之燥金,是謂沛之雨而騰之露;然恐水火之不相入而相射也,故益以肉桂之反佐為用,兼以導龍歸海,於是坎盈窞而流漸長矣。此滋腎之旨也。
柯韻伯曰:水為腎之體,火為腎之用。人知腎中有水,始能制火;不知腎中有火,始能制水耳。蓋天一生水,一者,陽氣也,即火也。氣為水母,陽為陰根,必火有所歸,斯水有所主,故反佐以桂之甘溫,引知、柏入腎而奏其效。此相須之殷,亦承製之理也。
治腎陰不足,筋骨痿軟,不能步履。
龜板 黃柏(各四兩) 知母 熟地(各二兩) 牛膝(三兩五錢) 芍藥(一兩五錢) 鎖陽 虎骨 當歸(各一兩) 陳皮(七錢五分)
上為末,煮羯羊肉,搗為丸桐子大,淡鹽湯下。
王又原曰:腎為作強之官,有精血以為之強也。若腎虛精枯,而血必隨之,精血交敗,濕熱風毒遂乘而襲焉,此不能步履、腰痠、筋縮之症作矣。且腎兼水火,火勝爍陰,濕熱相搏,筋骨不用宜也。方用黃柏清陰中之火,燥骨間之濕,且苦能堅腎,為治痿要藥,故以為君;虎骨去風毒,健筋骨,為臣;然高原之水不下,母虛而子亦虛,肝臟之血不歸,子病而母愈病,知母清肺原,歸、芍養肝血,使歸於腎,龜稟天地之陰獨厚,茹而不吐,使之坐鎮北方,更以熟地、牛膝、鎖陽、羊肉群隊補水之品,使精血交補;若陳皮者,疏血行氣,茲又有氣化血行之妙。其為筋骨壯盛,有力如虎也必矣。道經云:虎向水中生,以斯為潛之義焉。夫是以命之曰虎潛丸。
葉仲堅曰:痿原雖分五臟,然其本在腎,其標在肺。《內經》云:五臟因肺熱葉焦,發為痿躄。又曰:陽氣內伐,水不勝火,則骨痿髓虛,故足不任身。骨痿者,生於大熱也,若視為虛寒而投以桂、附,多致不救。是方以虎名者,虎於獸中稟金氣之至剛,風生一嘯,特為肺金取象焉;其潛之云者,金從水養,母隱子胎,故生金者必麗水,意在納氣歸腎也。(虎潛之義,發明妙極!)龜應北方之象,稟陰最厚,首常向腹,善通任脈,能大補真陰,深得夫潛之義者。黃柏味厚,為陰中之陰,專補腎、膀之陰不足,能使足膝中氣力湧出。故痿家必用二者為君,一以固本,一以治標,恐奇之不去則偶之也。熟地填少陰之精,用以佐龜板;知母清太陰之氣,用以佐黃柏;牛膝入肝筋,歸、芍佐之,肝血有歸;陳皮疏之,氣血以流,骨正筋柔矣。又慮熱則生風,逗留骨節,用虎骨所以驅之;純陰無陽,不能發生,佐鎖陽所以溫之。羊肉為丸,補之以味;淡鹽湯下,急於入腎。斯皆潛之為義。
治臟腑一切痰、食、氣、血諸郁,為痛,為嘔,為脹,為利者。
香附 蒼朮 撫芎 山梔仁 神麯
水發丸,每服百丸。
季楚重曰:《內經》論木鬱達之五句,前聖治郁之法最詳。所謂郁者,清氣不升,濁氣不降也。然清濁升降,皆出肺氣,使太陰失治節之令,不惟生氣不升,收氣亦不降,上下不交而鬱成矣。故經云:太陰不收,肺氣焦滿。又云:諸氣憤郁,皆屬於肺。然肺氣之布,必由胃氣之輸;胃氣之運,必本三焦之化。甚至為痛,為嘔,為脹,為利,莫非胃氣不宣,三焦失職所致。方中君以香附快氣,調肺之怫鬱;臣以蒼朮開發,強胃而資生;神麯佐化水穀,梔子清郁導火,於以達肺騰胃而清三焦,尤妙撫芎之辛,直入肝膽以助妙用,則少陽之生氣上朝而營衛和,太陰之收氣下肅而精氣化。此丹溪因五郁之法而變通者也。然五郁之中,金、木尤甚。前人用逍遙散調肝之郁,兼清火滋陰;瀉白散清肺之郁,兼潤燥降逆。要以木鬱上衝即為火,金鬱斂澀即為燥也。如陰虛不知滋水,氣虛不知化液,是又不善用越鞠矣。
治夢遺失精,及與鬼交。
黃柏 砂仁 甘草
上蜜糊為丸,每服三錢。
趙羽皇曰:經云:腎者主水,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。又曰:腎者主蟄,封藏之本,精之處也。蓋腎為慳臟,多虛少實。因肝木為子,偏喜疏泄母氣,厥陰之火一動,精即隨之外溢。況肝又藏魂,神魂不攝,宜其夜臥鬼交、精泄之症作矣。封髓丹為固精之要藥。方用黃柏為君,以其味性苦寒,又能堅腎。腎職得堅,則陰水不虞其泛溢;寒能清肅,則龍火不至於奮揚。水火交攝,精有不安其位者乎?佐以甘草,以甘能緩急,瀉諸火與肝火之內煩,且能使水土合為一家,以妙封藏之固。若縮砂者,以其味辛性溫,善能入腎。腎之所惡在燥,而潤之者唯辛,縮砂通三焦、達津液,能納五臟六腑之精而歸於腎,腎家之氣內,腎中之髓自藏矣。此有取於封髓之意也。
治肝臟火實,左脅作痛。
黃連(六兩,炒) 吳茱萸(一兩,湯泡)
上為末,作丸。
胡天錫曰:此瀉肝火之正劑。肝之治有數種:水衰而木無以生,地黃丸癸乙同源是也;土衰而木無以植,參苓甘草散緩肝培土是也;本經血虛有火,用逍遙散清火;血虛無水,用歸脾湯養陰。至於補火之法,亦下同乎腎;而瀉火之治,則上類乎心。左金丸獨用黃連為君,從實則瀉子之法,以直折其上炎之勢;吳茱萸從類相求,引熱下行,並以辛溫開其鬱結,懲其捍格,故以為佐。然必木氣實而土不虛者,庶可相宜。左金者,木從左,而制從金也。
治婦人妊娠三月,脾虛嘔吐,或胎滑不固。兼丈夫調中養胃,飢能使飽,飽能使飢,神妙難述。
人參(三兩) 云術(三兩) 茯苓(二兩) 山藥(二兩) 薏苡仁(兩半) 蓮肉(二兩) 芡實(兩半) 甘草(一兩炙) 陳皮(二兩) 麥芽(二兩) 神麯(二兩) 白豆蔻(八錢) 桔梗(一兩) 藿香(一兩) 川黃連(四錢) 砂仁(一兩半) 扁豆(一兩半) 山楂(一兩半)
上十八味,為細末,煉蜜丸彈子大。每服二丸,米飲下。
羅東逸曰:此方始於繆仲醇,以治妊娠脾虛及滑胎。蓋胎資始於足少陰,資生於足陽明。故陽明為胎生之本,一有不足,則元氣不足以養胎,又不足以自養。故當三月,正陽明養胎之候,而見嘔逆,又其甚者,或三月,或五月而墮,此皆陽明氣虛不能固耳!古方安胎類用芎、歸,不知此正不免於滑。是方以參、朮、茯、草、蓮、芡、山藥、扁豆、薏苡之甘平,以補脾元;陳皮、曲、麥、砂、蔻、藿、桔之香辛,以調胃氣;其有濕熱,以黃連清之、燥之。既無參苓白朮散之滯,又無香砂枳朮丸之燥,能補能運,臻於致和,於以固胎,永無滑墮。丈夫服之,調中養胃。名之資生,信不虛矣。
治腸胃燥熱,大便秘結。
麻仁(二升) 杏仁(一斤) 枳實 厚朴 芍藥(各八兩) 大黃(一斤)
上為末,蜜丸,白湯下。
成無己曰:約者,約結之約,又約束也。經曰:飲入於胃,遊溢精氣,上輸於脾;脾氣散精,上歸於肺,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;水精四布,五經並行。今胃強脾弱,約束津液,不得四布,但輸膀胱,小便數而大便硬,故曰脾約。麻仁甘平而潤,杏仁甘溫而潤,經曰脾欲緩,急食甘以緩之,本草曰潤可去結,是以麻仁為君,杏仁為臣。枳實苦寒,厚朴苦溫,破結者必以苦,故以為佐;芍藥酸寒,大黃苦寒,酸苦湧泄為陰,故以為使。丹溪曰:既云脾約,血枯火燔,金受邪而津竭,必竊脾之母氣以自救,金衰則土受邪,脾失轉輸,肺失傳化,理宜滋陰降火。金行清化,脾土健旺,津液既潤,何秘之有?此方惟熱甚而稟實者可用;熱雖甚而虛者,愈致燥涸之苦矣。
治津液不足,大便不通。
硃砂(五錢,研如飛面) 蘆薈(七錢,研細)
滴好酒少許,和丸。每服一錢二分,好酒下。
柯韻伯曰:胃為後天之本,不及痼病,太過亦病。然太過復有陽盛、陰虛之別焉。兩陽合明而胃家實,仲景制三承氣下之;水火不交而津液亡,前賢又制更衣丸以潤之。古人入廁必更衣,故為此丸立名。用藥之義,以重墜下達而奏功。硃砂色赤屬火,體重象金,味甘歸土,性寒類水,為丹祖汞母,能輸坎以填離,生水以濟火,是腎家之心藥也;配以蘆薈,黑色通腎,苦味入心,滋潤之質可轉濡胃燥,大寒之性能下開胃關,此陰中之陰,詢為腎家主劑矣。合以為丸,有水火既濟之理,水土合和之義。兩者相須,得效甚宏,奏功甚捷,真匪夷所思者。
治寒氣、冷食稽留胃中,心腹痛,大便不通者。
大黃 乾薑(各一兩) 巴豆(一兩,去皮心,熬,研如脂)
先搗大黃、乾薑為末,納巴豆合搗千杵,和蜜丸如豆大,藏密器中勿泄氣,候用。每服三四丸,暖水或酒下。《金匱》主中惡,心腹脹滿,卒痛如錐刺,氣急口噤,如卒死者。捧頭起,灌令下咽,須臾當瘥;不瘥,更與三丸,當腹中鳴,即吐利,便瘥。若口噤者,亦須折齒灌之。
柯韻伯曰:大便不通,當分陽結、陰結。陽結有承氣、更衣之劑,陰結又製備急之方。《金匱》用此治中惡,當知寒邪卒中者宜之,若用於溫暑熱邪,速其死矣。是方允為陰結者立,乾薑散中焦寒邪,巴豆逐腸胃冷積,大黃通地道,又能解巴豆毒,是有制之師也,乃仿仲景白散而加峻者歟!白散治寒結在胸,故用桔梗佐巴豆,為吐、下兩解法;此寒結腸胃,故用大黃佐薑、巴,以直攻其寒。世徒知有溫補法,而不知有溫下之治,所以但講虛寒,不議及寒實也。
治肝經實火,大便秘結,小便澀滯,或胸膈作痛,陰囊腫脹。凡屬肝經實火,皆宜服之。
當歸 龍膽草 黃連 黃芩 梔子仁(各一兩) 大黃 蘆薈 青黛(各五錢) 木香(二錢五分) 麝香(五分,另研)
上為末,炒神麯糊丸。每服二十丸,薑湯下。
柯韻伯曰:肝為相火,有瀉無補。青黛稟東方之色,入通於肝,大寒之性,所以瀉其實火也。夫東實西虛,必瀉南補北,而金氣始行。故用梔子之赤色通心者,率膽草、芩、連以瀉火而除胸膈之痛;佐以蘆薈之黑色通腎者,以補水而利小便,以除陰囊之腫。凡木氣鬱者必剋土,此肝火亢則反能燥脾而實胃,故用神麯疏脾,大黃調胃,以通大便之秘結也。肝火旺則血虛,故君當歸;氣有餘便是火,故佐二香。丹溪云宜降氣,不宜降火,蓋為虛火言。此火實剋金,熱傷元氣,治節不行,允宜瀉火,從芩、連之例矣。夫氣藥燥熱,若不於大寒劑中用之,皆倒戈之輩。故必火降而氣始降,亦必氣降而火不復升,是知降氣降火,又兩相須也。
治陽盛陰虛,血熱妄行,或吐或衄者。
生地黃 生柏葉 生荷葉 生艾葉(等分)
上四味,搗爛為丸如雞子大、每服一丸,滾湯化服。
柯韻伯曰:心腎不交,則五臟齊損;陰虛而陽無所附,則火炎上焦;陽盛則陽絡傷,故血上溢於口鼻也。凡草木之性,生者涼,而熟之則溫;熟者補,而生者瀉。四味皆清寒之品,盡取其生者,而搗爛為丸,所以全其水氣,不經火煮,更以遠於火令矣。生地多膏,清心腎而通血脈之源;柏葉西指,清肺金而調營衛之氣;艾葉芳香,入脾胃而和生血之司;荷葉法震,入肝家而和藏血之室。五臟安堵,則水火不相射,陰平陽秘,而血歸經矣。是方也,可暫用以遏妄行之熱血,如多用則傷營。蓋血得寒則瘀血不散,而新血不生也。設但知清火涼血,而不用歸脾、養營等劑以善其後,鮮有不綿連歲月而斃者。非立方之不善,妄用者之過耳!
治神水寬大漸散,昏如霧露,空中有黑花,及睹物成二,神水淡綠、淡白色者。
天門冬(焙) 人參 茯苓(各二兩) 麥冬 熟地 生地(各一兩) 枸杞子 菟絲子 甘菊花 石斛 乾山藥 杏仁(各七錢) 肉蓯蓉 蒺藜 川芎 甘草(炙) 黃連 防風 青葙子 枳殼 羚羊角(鎊) 烏犀(鎊,各五錢) 牛膝(七錢五分) 草決明(八錢)
上為細末,煉蜜丸桐子大。每服三五十丸,溫酒、鹽湯下。
羅東逸曰:此方為陽衰陰弱,不能生精於目而設,故目科與《千金》磁朱丸並重,治證亦同。然磁朱為鎮墜藥,此為羨補藥。《針經》曰:五臟六腑精氣,皆上於目,而為之精。故夫目之精明者,陰陽合傳而為精明者也。若腎肝虛,則陰弱不能斂精以升養神水於內;脾肺虛,則陽衰不能攝陰而浮散神光於外,以致神水寬大,睹物成二。此其治法,其營在肝,其主在腎,其合在脾,能合腎、脾之陰而使肝達之,則必能歸精於兩眸,而繼明如晝夜矣。是方先補腎、肝,以二冬、二地、菟絲、枸杞、五味、牛膝、蓯蓉,群隊滋陰之品,以之強陰、填精、斂氣、安神、養血,此壯水之主,亦所以生木也;復以人參、炙草、茯苓、山藥培補中宮,使調合陰陽也;佐之以蒺藜、甘菊、川芎、枳殼、防風行肝達氣,青葙、決明子解結散滯,黃連、烏犀、羚角清火泄熱,然必取石斛之妙合脾腎者,清而行之,要使升精歸明之用,臟腑合德,專精緻一耳。其以為丸者,補上治下,利以緩,利以久,不利以速也。
治實熱老痰之峻劑,虛寒者不宜用。
黃芩 大黃(酒蒸,各八兩) 沉香(五錢,忌火) 礞石(一兩,焰硝煅過,陳久者佳,新煅者有火毒,不宜用)
上四味為細末,水丸川椒大,量人大小用之。用溫水一口送過咽,即便仰臥令藥徐徐而下,半日不可飲食,勿起身行動、言語,待藥氣自胃口漸下二腸,然後動作、飲食。服後喉間稠黏壅塞不行者,乃藥力相攻,故痰氣泛上也。少頃藥力到,自然寧貼。服之得法,效如響應。
柯韻伯曰:脾為生痰之原,肺為貯痰之器,此無稽之談也。夫脾為胃行其津液,以灌四旁,而水精又上輸於肺,焉得凝結而為痰?惟腎為胃關,關門不利,故水聚而泛為痰也,則當曰腎為生痰之原。經云:受谷者濁,受氣者清。清陽走五臟,濁陰歸六腑。肺為手太陰,獨受諸氣之清,而不受有形之濁,則何可貯痰?惟胃為水穀之海,萬物所歸,稍失轉味之職,則濕熱凝結為痰,依附胃中而不降,當曰胃為貯痰之器。(駁得是。此前人之濛濛,後學不知而信之,不加察者也。)斯義也,惟王隱君知之,故制老痰之方,不涉脾、肺,而責之胃、腎。二黃、礞石稟中央之黃色,入通中宮者也,黃芩能清理胃中無形之氣,大黃能滌盪胃中有形之質。然痰之為質,雖滑而黏,善棲泊於腸胃曲折之處,而為巢穴,不肯順流而下,仍得緣涯而升,故稱老痰。二黃以滋潤之品,只能直行而泄,欲使委曲而導之,非其所長也,故選金石以佐之;礞石之燥,可以除其濕之本,而其性之悍,可以迅掃其曲折依伏之處,使穢濁不得膩滯而少留,此滾痰之所由名乎!又慮夫關門不開,仍得為老痰之窠臼,沉香稟北方之色,能內氣歸腎,又能疏通腸胃之滯,腎氣流通,則水垢不留,而痰不再作;且使礞石不黏著於腸,二黃不傷及於胃,一舉而三善備,所以功效若神也。
治中焦停痰,伏飲。
半夏(制,二兩) 茯苓(一兩) 風化硝(二錢半) 枳殼(五錢)
上四味,薑汁糊為丸。
柯韻伯曰:痰飲之本,皆水也。水入於胃,遊溢精氣,上輸於脾,此自陽入陰也;脾氣散精,上歸於肺,此地氣上升也;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,是天氣下降也;水精四布,五經並行,是水入於經,而血乃成也。若陰陽不和,清濁相干,胃氣亂於中,脾氣艱於升,肺氣滯於降,而痰飲隨作矣。痰與飲同源,而有陰陽之別。陽盛陰虛,則水氣凝而為痰;陰盛陽虛,則水氣溢而為飲。(痰飲之別清出。)除痰者,降氣清火,是治其標;補陰利水,是治其本也。滌飲者,降氣燥濕,是治其標;溫腎利水,是治其本也。此方欲兼兩者而合治之,半夏燥濕,茯苓滲濕,風硝軟堅,枳殼利氣,別於二陳之甘緩,遠於礞石之峻悍,亦平胃之劑耳!
治五勞七傷,內有乾血,肌膚甲錯,兩目黯黑。
大黃(十兩,酒蒸) 黃芩(二兩,炒) 甘草(三兩) 桃仁(去皮尖,炒) 杏仁(去皮尖,炒) 芍藥(各四兩,炒) 地黃(十兩) 乾漆(一兩,炒) 虻蟲(一兩五錢,去翅足,炒) 水蛭(百枚,炙黃) 蠐螬(一兩半,炒) 蟲(一兩,去頭足,炒)
上十二味,為末,蜜丸如小豆大,酒服五丸,日三服。
李士材曰:勞傷之症,未有無瘀血者也。瘀之日久,則發為熱;熱涸其液,則干黏於經絡之間;愈干愈熱,愈熱愈干,而新血皆損。人之克養百骸,光華潤澤者,止藉此血。血傷則無以沃其膚,故甲錯也;目得血而能視,營氣不貫於空竅,故黑黯也。仲景洞見此症,補之不可,涼之無益,而立此方。經曰血主濡之,故以地黃為君;堅者削之,故以大黃為臣;統血者脾也,脾欲緩,急食甘以緩之,又酸苦湧泄為陰,故以甘、芍、桃、杏為佐;咸走血,苦勝血,故以乾漆之苦,四蟲之咸為使。吳氏曰:濁陰不降,則清陽不升;瘀血不去,則新血不生。今人遇一勞症,便用滋陰,服而不效,坐以待斃,術豈止此耶!
治厥陰病消渴,氣上撞心,心中疼熱,飢而不欲食,食即吐蛔。又主久利。
烏梅(三百枚) 黃連(一斤) 細辛 附子(炮) 人參 桂枝 黃柏(各六兩) 乾薑(十兩) 當歸 蜀椒(各四兩)
上十味,異搗篩,合治之,以苦酒漬烏梅一宿,去核,蒸之五升米下,飯熟,搗成泥,和藥令相得,納臼中與蜜杵二千下,丸如桐子大。先食飲服十丸,日三服,稍加至一二十丸。禁生冷、滑物、臭食。
柯韻伯曰:六經惟厥陰為難治。其本陰,其標熱,其體木,其用火。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,或收,或散,或逆,或從,隨所利而行之,調其中氣,使之和平,是治厥陰法也。(治厥陰大法。)厥陰當兩陰交盡,又名陰之絕陽,宜無熱矣。第其具合晦朔之理,陰之初盡,即陽之初生,所以一陽為紀,一陰為獨使,則厥陰病熱,是少陽使然也。火旺則水虧,故消渴;氣上撞心,心中疼熱,氣有餘便是火也;木盛則剋土,故飢不欲食;蟲為風化,飢則胃中空虛,蛔聞食臭出,故吐蛔。(敘厥陰症明晰。)仲景立方,皆以辛甘苦味為君,不用酸收之品;而此用之者,以厥陰主肝木耳!《洪範》曰:木曰曲直作酸。《內經》曰:木生酸,酸入肝。君烏梅之大酸,是伏其所主也;配黃連瀉心而除疼,佐黃柏滋腎以除渴,先其所因也;腎者肝之母,椒、附以溫腎,則火有所歸,而肝得所養,是固其本;肝欲散,細辛、乾薑辛以散之;肝藏血,桂枝、當歸引血歸經也;寒熱雜用,則氣味不和,佐以人參調其中氣;以苦酒漬烏梅,同氣相求;蒸之米下,資其穀氣;加蜜為丸,少與而漸加之,緩則治其本也。蛔,昆蟲也,生冷之物與濕熱之氣相成,故藥亦寒熱互用,且胸中煩而吐蛔,則連、柏是寒因熱用也。蛔得酸則靜,得辛則伏,得苦則下,信為化蟲佳劑。久利則虛,調其寒熱,酸以收之,下利自止。
治濕淫於內,脾胃不能剋制,有積飲痞膈中滿者。
蒼朮(五斤,泔浸七日) 陳皮(去白) 厚朴(各三斤,薑汁炙) 甘草(三十兩,炙)
上為末,每服三錢,薑湯下,日三服。又水煎,每服七錢。
柯韻伯曰:《內經》以土運太過曰敦阜,其病腹滿;不及曰卑監,其病留滿痞塞。張仲景制三承氣湯,調胃土之敦阜;李東垣制平胃散,平胃土之卑監也。培其卑者而使之平,非削平之謂,猶溫膽湯,用涼劑而使之溫,非用溫之謂。後之注本草者,曰敦阜之土,宜蒼朮以平之;卑監之土,宜白朮以培之。若以濕土為敦阜,將以燥土為卑監耶?不審敦阜、卑監之義,因不知平胃之理矣。二術苦甘,皆燥濕健脾之用,脾燥則不滯,所以能健運而得其平。第二術白者柔而緩,蒼者猛而悍,此取其長於發汗,迅於除濕,故以蒼朮為君耳。不得以白補、赤瀉之說,為二術拘也。厚朴色赤苦溫,能助少火以生氣,故以為佐;濕因於氣之不行,氣行則愈,故更以陳皮佐之。甘先入脾,脾得補而健運,故以炙甘草為使。名曰平胃,實調脾承氣之劑與!夫潔古取《金匱》之枳朮湯以為丸,枳實之峻,重於厚朴,且無甘草以和之,雖倍白朮,而消伐過於此方。昧者以術為補,為當久服,不思枳實為峻而不宜多,特未之思耳。
邪結胸中,胸中痞硬,寸脈微浮,氣上衝咽喉不得息;或心下滿而煩,飢不能食,手足厥冷,脈乍緊者;或飲食入口即吐,心中溫溫欲吐,復不能吐,始得之,手足寒,脈弦遲者,皆宜用此吐之。亡血、虛家,不可與也。
瓜蒂 赤小豆(熬黃,各一合) 香豉(一合)
上二味,別搗為散,取一錢,用香豉一合,熱湯七合,煮作稀糜,去滓,取汁,和散溫服之。不吐者,少少加,得快吐乃止。
柯韻伯曰:胸中者,清虛之府。寒邪凝結,內熱不得外達,以至痞硬。其氣上衝,心下煩,心中溫者,熱鬱也。脈微浮,或弦遲,或乍緊,手足寒,飲食入口即吐者,寒束也。咽喉不得息,心下滿,飢不能食,欲吐不能吐者,寒格而熱不得越也。(辨症精晰。)肺氣不得降,胃陽不得升,諒非汗、下之法所能治,必得酸苦湧泄之品,因而越之,上焦得通,中氣得達,肺家之治節行,胸中之陽氣復,痞硬可得而消耳。瓜蒂色青,象東方甲木之化,得春升生髮之機,能提胃中陽氣,除胸中實邪,為吐劑中第一品,然必得穀氣以和之。赤豆形色象心,甘酸以保心氣。香豉形色象腎,性本沉重,黴熟而使輕浮,能使腎家之清氣交於心,胸中之濁氣出於口,作為稀糜,調服二散,雖快吐而不傷神,奏功之捷,勝於汗,下,此所以三法鼎立耳。今人不知岐伯、仲景之精義,置之不用,汗之、下之,變證蜂起,可勝悼哉!
(一名益元散,一名六一散)
治夏時中暑,熱傷元氣,內外俱熱,無氣以動,煩渴欲飲,腸胃枯涸者。又能催生下乳。積聚,水蓄,裡急後重,暴注下迫者,宜之。
桂府滑石(六兩,水飛) 甘草(一兩) 辰砂(三錢)
上為細末,新汲水一碗,調服三錢。
柯韻伯曰:元氣虛而不支者死,邪氣盛而無制者亦死。今熱傷元氣,無氣以動,斯時用參、耆以補氣,則邪愈甚;用芩、連以清熱,則氣更傷。惟善攻熱者,不使喪人元氣;善補虛者,不使助人邪氣。必得氣味純粹之品以主之。滑石稟土中衝和之氣,行西方清肅之令,秉秋金堅重之形,寒能勝熱,甘不傷脾,含天乙之精,而具流走之性,異於石膏之凝滯,能上清水原,下通水道,盪滌六腑之邪熱,從小便而泄矣。甘草稟草中衝和之性,調和內外,止渴生津,用以為佐,保元氣而瀉虛火,則五臟自和矣。然心為五臟主,暑熱擾中,神明不安,必得硃砂以鎮之,則神氣可以遽復。涼水以滋之,則邪熱可以急除。此補心之陽,寒亦通行也。至於熱利初起,裡急後重者宜之,以滑可去著也。
催生下乳,積聚、蓄水等症,同乎此義,故兼治之。是方也,益氣而不助邪,逐邪而不傷氣,不負益元之名矣。宜與白虎、生脈三方鼎足可也。
治肺虛有火,嗽無津液,咳而哽氣者。
真阿膠(一兩半) 牛蒡子(二錢半,炒) 馬兜鈴(五錢,焙炙) 甘草(五錢 ) 杏仁(七錢) 糯米(一合)
上為細末,每服兩許,水煎服。
程郊倩曰:痰帶紅線,嗽有血點,日漸成痿。緣肺處臟之最高,葉間布有細竅,氣從此出入,呼吸成液,灌溉周身,所謂水出高原也。一受火炎,吸時徒引火升,呼時並無液出,久則肺竅俱閉,喉間或癢或瘡,六葉遂日焦枯矣。今用阿膠為君者,消竅瘀也;用杏仁、大力子者,宣竅道也;用馬兜鈴者,清竅熱也;糯米以補脾,母氣到,肺自輕清無礙矣。
治風邪久留而不散者,自汗不止者亦宜。
防風 黃耆 白朮(等分)
上為細末,酒調服。
柯韻伯曰: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故治風者,不患無以驅之,而患無以御之;不畏風之不去,而畏風之復來。何則?發散太過,玄府不閉故也。昧者不知托裡固表之法,遍試風藥以驅之,去者自去,來者自來,邪氣留連,終無解期矣。防風遍行周身,稱治風之仙藥,上清頭目七竅,內除骨節疼痹,外解四肢攣急,為風藥中之潤劑,治風獨取此味,任重功專矣。然衛氣者,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,肥腠理而司開闔,惟黃耆能補三焦而實衛,為玄府御風之關鍵,且有汗能發,無汗能止,功同桂枝,故又能除頭目風熱,大風癩疾,腸風下血,婦人子臟風,是補劑中之風藥也,所以防風得黃耆,其功愈大耳!白朮健脾胃,溫分肉,培土即以寧風也。夫以防風之善驅風,得黃耆以固表,則外有所衛;得白朮以固里,則內有所據,風邪去而不復來。此欲散風邪者,當倚如屏,珍如玉也。其自汗不止者,亦以微邪在表,皮毛肌肉之不固耳。其與防風通聖等方懸殊矣。
治膀胱有熱,水道不通,淋澀不出,或尿如豆汁,或成砂石,或如膏汁,或熱怫便血。
赤茯苓(一錢五分) 赤芍藥 山梔仁(各一錢) 當歸 細甘草(各一錢二分)
上五味,加燈心,水煎服。
柯韻伯曰:經曰腎合膀胱,故腎為水臟,而膀胱為水腑。腎主癸水,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;膀胱主壬水,受五臟六腑之津而藏之,故膀胱者州都之官,津液藏焉。然又曰氣化則能出者,何也?膀胱有上口而無下口,能納而不能出,唯氣為水母,必太陽之氣化,而膀胱之溺始出,是水道固藉無形之氣化,不專責有形之州都矣。然水者陰也,氣者陽也。氣為陽之根源,而火為陽之徵兆,所以氣有餘,便成壯火而為邪熱。壯火上行三焦,則傷太陽之氣;邪熱下入膀胱,則涸州都之津。火勝則水虧,理固然也。夫五臟之水火皆生於氣,故少火生氣,而氣即為水,水精四布,下輸膀胱,源清則流潔矣。如壯火食氣,則化源無藉,乃癃閉淋澀,膏淋豆汁,砂石膿血,而水道為之不利矣。總由化源之不清,非關決瀆之失職,若以八正、舟車、禹功、浚川等劑治之,五臟之陰虛,太陽之氣化絕矣。故急用梔、苓治心肺,以通上焦之氣,而五志火清;歸、芍滋腎肝,以安下焦之氣,而五臟陰復;甘草調中焦之氣,而陰陽分清,則太陽之氣自化,而膀胱水潔矣。此治本之計,法之盡善者也。
治產後心腹絞痛欲死,或血迷心竅,不省人事。
五靈脂 蒲黃(等分)
每服三錢,酒煎服。
山楂肉(二兩)
水煎,用童便、砂糖和服。
吳於宣曰:經云心主血,脾統血,肝藏血,故產後瘀血停滯,三經皆受其病,以致心腹疼痛,惡寒發熱,神迷眩暈,胸膈滿悶。凡茲者,由寒凝不消散,氣滯不流行,惡露停留,小腹結痛,迷悶欲絕,非純用甘溫破血行血之劑,不能攻逐蕩平也。是方用靈脂之甘溫走肝,生用則行血;蒲黃甘平入肝,生用則破血;佐酒煎以行其力,庶可直抉厥陰之滯,而有其推陳致新之功。甘不傷脾,辛能逐瘀,不覺諸證悉除,直可以一笑而置之矣。至獨聖散用山楂一味濃煎,與砂糖、童便同服者何也?山楂不惟消食健脾,性能破瘀積瘕癖,可立止兒枕作疼,更益以砂糖味甘入脾,能逐惡、暖中而不傷脾;童便涼下而不傷氣,以佐山楂,則脾氣得宜,山楂之功用益力,其效益偉。名之曰獨聖,不虛也。
治胃經濕熱,牙齒牙根腫痛,或牽引頭腦,或面發熱。
生地黃 當歸 川黃連 升麻 牡丹皮
水煎服。
羅東逸曰:陽明胃多氣多血,又兩陽合明為熱盛,是以邪入而為病常實。若大渴、舌苔、煩躁,此傷氣分,熱炙大腑,燥其津液,白虎湯主之。若醇飲肥厚,炙爆過用,以致熱壅大腑,逆於經絡,濕熱不宣,此傷血分,治宜清胃。方中以生地涼血為君,行之牡丹皮,去蒸而疏其滯;以黃連徹熱燥濕為臣,和之以當歸,辛散而循其經;仍用升麻之辛涼升舉,以騰本經之清氣,即所謂升清降濁,火鬱發之者也。如是而喉咽不清,齒齦腫痛等症,廓然俱清矣。
大補精髓,益氣養神。
鹿角(血者,十斤) 龜板(自敗者,五斤) 枸杞子(甘州者,二十兩) 人參(十五兩)
上用鉛壇如法熬膠。初服酒化一錢五分,漸加至三錢,空心下。
李士材曰:人有三奇,精、氣、神,生生之本也。精傷無以生氣,氣傷無以生神。精不足者,補之以味。鹿得天地之陽氣最全,善通督脈,足於精者,故能多淫而壽,龜得天地之陰氣最厚,善通任脈,足於氣者,故能伏息而壽。二物氣血之屬,又得造化之玄微,異類有情,竹破竹補之法也。人參為陽,補氣中之怯;枸杞為陰,清神中之火。是方也,一陰一陽,無偏勝之憂;入氣入血,有和平之美。由是精生而氣旺,氣旺而神昌,庶幾龜鹿之年矣,故曰二仙。
治虛勞乾咳。
生地黃(四斤) 白茯苓(十二兩) 白蜜(二斤) 人參(六兩)
上以地黃汁同蜜熬沸,用絹濾過,將參、茯為細末,入前汁和勻,以瓷瓶用棉紙十數層,加箬封瓶口,入砂鍋內,以長流水煮沒瓶頸,桑柴火煮三晝夜,取出,換紙札口,以蠟封固,懸井中一日,取起,仍煮半日,白湯點服。
李士材曰:乾咳者,有聲無痰,火來乘金,金極而鳴也。此本元之病,非悠遊漸漬,難責成功。若誤用苦寒,只傷脾土,金反無母。故丹溪以地黃為君,令水盛則火自息;又損其肺者益其氣,故用人參以鼓生髮之元;虛則補其母,故用茯苓以培萬物之本;白蜜為白花之精,味甘歸脾,性潤悅肺,且緩燥急之火。四者皆溫良和厚之品,誠堪寶重。郭機曰:起吾沉瘵,珍賽瓊瑤。故有瓊玉之名。
張景岳曰:沽古枳朮丸,以白朮為君,脾得燥而能健,佐以枳實,其味苦峻,有推牆倒壁之功。此寓攻於守之劑,唯脾氣不清而滯勝者宜之。若脾氣已虛,非所宜也。今以為補脾之藥,及小兒瘦弱,制令常服,適足傷其氣,助其瘦耳!
東垣平胃散,欲治其不平也。本為胃強邪實者設,故性味從辛燥從苦,而能消散,唯有滯有濕有積者宜之,若以為健脾而常服,其誤甚矣。
補中益氣一湯,允為東垣獨得之心法。本方以升、柴助升氣,以參、朮、歸、耆助陽氣,此意誠盡善矣。然補陽之義,亦有宜否。如治勞倦內傷發熱,為助陽也,非發汗也。然有不散而散之意,故於勞倦感寒,或陽虛痎瘧,及脾氣下陷等症最宜。若全無表邪寒熱,而中氣虧甚者,則升、柴大非所宜。蓋升、柴之味兼苦寒,升柴之性兼疏散,唯有邪者,可因升而散之,若無邪大虛者,即純用培補,猶恐不及,再兼疏散,安望成功?凡補陽之劑,無不能升,正以陽主升也。寇宗奭極言五勞七傷,大忌柴胡,而李時珍以為不然。要之能散者,斷不能聚;能泄者,斷不能補;性味苦寒者,斷無扶陽之物。故表不固而汗不斂者,不可用;外無表邪,而陰虛發熱者,不可用;陽氣無根,而格陽戴陽者,不可用;脾肺虛甚,而氣促似喘者,不可用;命門火衰,而虛寒泄瀉者,不可用;水虧火旺,而衄血吐血者,不可用;四肢厥,而陽虛欲脫者,不可用。總之,元氣虛極者不可泄,陰陽下竭者不可升。人但知補中益氣可以補虛,不知幾微關係,判於舉指之間,纖微不可紊,誤者正此類也。
神麯、麥芽,雖助戊土以腐熟水穀,然麥芽一味,治婦人喪子,乳房脹痛欲成癰者,用一二兩炒熟,煎服即消,其破血散氣可知矣。又《婦人良方》云:神麯善下胎,皆克伐之功多,而補益少,不宜輕用。
喻嘉言曰:連、芩、柴、芍、知母,皆苦寒之劑,能瀉有餘之火耳!若飲食勞倦,內傷元氣,為陽虛之病,以甘溫之劑除之,如黃耆、人參、甘草之屬。若陰微陽強,相火熾盛,以乘陰位,日漸煎熬,為血虛之病,以甘平之劑降之,如當歸、地黃之屬。若心火亢極,鬱熱內實,為陽強之病,以鹹冷之劑折之,如大黃、朴硝之屬。若腎水受傷,真陰失守,無根之火,為陰虛之病,以壯水之劑濟之,如生地、玄參之屬。若命門火衰,為陽脫之病,以溫熱之劑固之,如附子、乾薑之屬。若胃虛過食冷物,抑遏陽氣於脾土,為火鬱之病,以升陽之劑發之,如升麻、葛根之屬。不明治法,以求施治,何所據依耶?
今人見煩熱、枯燥等症,不敢用附子者,惡其以熱助熱也。孰知不藏精之人,腎中陽氣不鼓,精液不得上升,故枯燥外見,必於補陰劑中用附子助陽,則陰氣上交於陽位,如釜底加薪,則釜中氣水上騰,而潤澤有立至者。黑鉛一味,乃水之精,入北方壬癸。凡遇陰火逆沖,真陽暴脫,氣喘痰鳴之急症,同桂、附回陽等藥用之,立見奇功,即經云重劑是也。
虞天民曰:血不歸原,責之胃,寒涼屢用不效,唯炙甘草、炮姜輩,引血歸原妙。
失血後大熱大渴,症似白虎,惟脈虛大不長實為異,誤服寒涼必死,當歸補血湯主之。
趙羽皇曰:參者參也,與元氣為參贊者也。不特氣虛宜用,即血虛亦宜用;內傷宜用,外感亦宜用。蓋煩渴由乎火邪,得人參而陰津自長;腫脹本乎氣壅,得人參而痞悶全消。以至食不欲入,食入反脹,或胃反噎膈,泄利亡陰,灑淅惡寒,多汗漏風等症,無不賴人參之大力,作元氣之藩籬。而妄謂肺熱傷肺,參能作飽,不知肺金之冤熱,非參莫救,脾虛之中滿,非參與術,何由健運?此所以功魁群草也。附子一味,有斬關奪門之勇,引補氣藥行十二經,以追散失之元陽;引補血藥入血分,蒸動不足之真陰;引發散藥開腠理,以驅在表之風寒;引溫藥達下焦,以逐在裡之冷濕,其用亦宏矣。正治人所易曉,其最妙能以熱攻熱,如胃陽發露,口爛舌糜,腎陽發露,面赤吐紅,用之頃刻神清熱退,唯其能返本回陽也,世人豈識之哉!柯韻伯曰:仲景備十劑之法,輕可散實,麻黃、葛根諸湯是也;宣可決壅,梔豉、瓜蒂之方是也;通可去滯,五苓、十棗之屬是也;泄可去閉,陷胸、承氣、抵擋是也;滑可去著,膽導、蜜煎是也;澀可固脫,赤石脂、桃花湯是也;補可扶弱,附子湯、理中丸是也;重可鎮怯,禹餘糧、代赭石湯是也;濕可潤燥,黃連阿膠湯是也;燥可去濕,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是也;寒能勝熱,白虎湯、黃連瀉心湯是也;熱可制寒,白通、四逆諸方是也。
看仲景加減法,當細審其深意。如腹中痛者,少陽加芍藥,少陰加附子,太陰加人參。若心下悸者,少陰加桂枝,少陽加茯苓。若渴者,少陽加栝蔞根、人參,太陰加白朮。仲景於加減中分陰陽表裡如此。故熟仲景方,始知仲景立方之妙;理會仲景法,才知仲景用藥取捨之精。
仲景立方,精而不雜。其中以六方為主,諸方皆從而加減焉。凡汗劑皆本桂枝,吐劑皆本梔豉,攻劑皆本承氣,和劑皆本柴胡,寒劑皆本瀉心,溫劑皆本四逆。渾而數之,為一百一十三方者,未之審耳!
小柴胡方,為半表而設,而其證皆屬於里。蓋表證既去其半,則病機偏於向里矣。惟往來寒熱一證,尚為表邪未去,故獨以柴胡一物主之,其他悉用里藥。凡里證多陰、多寒、多虛,而少陽之裡,偏於陽,偏於熱,有虛有實,而不盡屬於虛也。然仲景又深以裡虛為患,故於半表未解時,便用人參以固里。
桂枝本為太陽風寒設,可以散六經初感之邪;柴胡本為少陽半表設,更可以調三陽半表之證。蓋桂枝湯是調和營衛之劑,柴胡湯是調和腠理之劑。凡風寒襲人,不在營衛,即入腠理,所以仲景一書,最重二方。
脾為至陰,居中宮而撫四肢,最畏寒邪為患,故仲景制理中、四逆二方。理中者,理中焦,為腹痛、吐利而設。若手足逆冷,下利清穀,是太陰本病。觀四逆證上不稱厥陰、少陰,有此證者,必見面赤,故以通脈加之,則四逆本為太陰,立可知也。然他經有此陰寒者,可通用之。用於太陰本經,是固本以逐邪也;用於少陰,溫土以制水也;用於厥陰,和水土以生木也;用於太陽,益火以扶元陽也。惟陽明胃實,少陽相火,非所宜耳。
腎主五液,入心為汗,少陰受病,液不上升,所以陰不得有汗。仲景治少陰之表,於麻黃、細辛中加附子,是升腎液也。若少陰無主,水火不和,真陰為邪所逼,則水隨火越,故反汗出。仲景治少陰之裡,附子湯中任人參,是補腎液也。
(《局方》)
治感冒風寒,咳嗽吐痰,涕唾稠黏,胸膈滿悶,寒熱往來,或頭痛惡寒,脈弱無汗。
人參 蘇葉 乾葛 前胡 陳皮 枳殼 茯苓 半夏(各八分) 桔梗 木香 甘草(各五分) 生薑(五片) 大棗(一枚)
上水煎,熱服取汗。
葉仲堅曰:此少陽中風,而寒濕內著之證也。仲景於表劑不用人參,惟少陽寒熱往來,雖有口苦、咽乾、目眩之相火,亦用人參以固中氣。此咳嗽聲重,痰涎稠黏,涕唾交流,五液無主,寒濕稽留於胸脅,中氣不固可知矣,故以人參為君;然非風寒之外邪來侮,則寒熱不發,而痰涎不遽生,故輔以紫蘇、乾葛;凡正氣虛者,邪氣必盛,故胸膈滿悶,輔以陳皮、枳殼,少佐木香以降之;痰涎壅盛於心下,非辛燥不除,故用茯苓、半夏,少佐桔梗以開之;病高者宜下,故不取柴胡之升,而任前胡之降;欲解表者,必調和營衛,欲清內者,必顧及中宮,此薑、棗、甘草之所必須也。名之曰飲,見少與緩服之義。本方去人參、前胡,加川芎、柴胡,即芎蘇散,則治頭痛、發熱、惡寒、無汗之表劑矣。
(《局方》)
治暑月乘涼飲冷,陽氣為陰邪所遏,頭痛,發熱,惡寒,煩躁,口渴,腹痛,吐瀉者。
香薷 厚朴 白扁豆(炒)
水煎,浸冷服。
葉仲堅曰:飲與湯稍有別,服有定數者名湯,時時不拘者名飲。飲因渴而設,用之於溫暑,則最宜者也。然胃惡燥,脾惡濕,多飲傷脾,反致下利。治之之法,心下有水氣者發汗,腹中有水氣者利小便。然與其有水患而治之,曷若先選其能汗、能利者用之乎?香薷芳香辛溫,能發越陽氣,有徹上徹下之功,故治暑者,君之以解表利小便,佐厚朴以除濕,扁豆和中,合而為飲。飲入於胃,熱去而濕不留,內外之暑證悉除矣。若心煩、口渴者,去扁豆,加黃連,名黃連香薷飲;加茯苓、甘草,名五物;加木,加參、耆、橘、術,名十味。隨症加減,盡香薷之用也。然勞倦內傷,必用清暑益氣;內熱大渴,必用人參白虎。若用香薷,是重虛其表,而反濟以內熱矣。香薷乃夏月解表之藥,如冬月之麻黃,氣虛者尤不可服。今人不知暑傷元氣,概用以代茶,是開門揖盜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