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程林子憲百,著《四診抉微》成,郵寄問序於余。余不知醫,何以序林子之書為?雖然,余固不知醫,余竊久知林子之志於醫。蓋林子為余桐崗徐夫子之族甥,昔年侍側,夫子每向余嘖嘖道林子之醫。少即專精篤嗜,博極群書,寒暑不輟,且遨遊四方,遇岐黃宿碩名流,虛懷諮詢,不棄一得。迨業成行世,遠近敦請者,戶外之屨恆滿。林子志存濟世,不計酬報,貴賤貧富,惟一體視。每遇疾病危急之家,諸醫盈座,唯相向束手無策,或且唯唯諾諾,隨人可否,林子獨憑几出定見制方,病者立起死回生。以故夫子視學中州,日延林子至署,一時當路公卿,爭聘無虛日,藝術之神,吾里士大夫迄今能道之。噫,林子之醫,其學業彰彰若是。其所著述,不即可決其信今而傳後哉。故不敢以不知醫辭,而為之序。
固始柯喬年拜手題
夫詣泰華者,非濟勝之具,不能以登其巔。涉江漢者,非舟楫之用,未足以達其源。是以師曠不廢律呂以作樂,般倕難捨繩墨以成器。在宗匠亦必藉資於物,而成其工巧。技藝之士,又豈能捨規矩而成方圓者哉?余嘗遊於藝,因維醫之為道,先哲往往比類於鹽梅,此無他,以其調燮之功,與操鼎鼐者埒耳,上古有熊御極,諮詢六臣,闡微窮奧,首重於診;諄諄三複,亦以其審陰陽,察虛實,視表裡,莫不由於此也。如臨河問津,舍梁筏又烏能飛渡耶?然診有四在,昔神聖相傳,莫不並重。自典午氏以後,作述家專以脈稱而略望聞問,後人因置而不講,大違聖人合色脈之旨矣。殊不知望為四診最上乘工夫,果能抉其精髓,亦不難通乎神明,聞問亦然,終是缺一不可。譬如人之行立坐臥,何者可廢耶?余因不揣固陋,翻繹往籍,搜剔先聖之微言,造詣期登於神聖,鉤致往哲之精華,指趨希抵於工巧,取義理之精確而有據、明白易曉者,匯而成帙,間附一得之愚,顏之曰《四診抉微》。出以問世,使後之習是業者,有所憑藉,庶足以操司命之權,而拯斯世之諸疾苦,或未必無小補云爾。
雍正元年嘉平月苕東逸老林之翰書於玉映堂中
一、四診為岐黃之首務,而望尤為切緊。後賢集四診者,皆首列切診,而殿望聞問於後,簡略而不能明辨,使後學視為緩務,置而不講久矣。今余輯是編,先集經文,繼附先哲之神髓,復分部而詳之,於望遵《素》《難》之次序,用望為四診之冠,欲學者,知所重而深求其義,則超上乘而進乎技,又何難哉?
一、望診在兒科尤為切要。口不能言,古稱啞科,以其無從發問,而窮詰病因,惟賴望色察紋以驗證,實難事也。臨證之際,啼號躁擾,亦難聆音聲之清濁長短,以究病情;至於切脈,更為難言。從古相沿,小兒半歲之際,《心鑑》有按眉端之法,兼辨脈紋以斷病;三歲以下,始以脈診焉,然亦不過以一指按高骨,分其三部,定其息數而已,外此無可憑藉。至前人有謂小兒肌膚嫩薄,浮絡易以呈形,以察虎口三關,為非是。必如其說,使業兒科者,何從下手而活幼乎?錢仲陽曰,小兒若憑寸口之浮沉,必橫亡於孩子,蓋亦有見。余因搜採小兒望診而詳其說,使來裔有所依倚而為之範,則非蛇足也。
一、聽聲審音,可察盛衰存亡,並可徵中外情志之感。《樂記》云:其聲噍以殺者,哀心之感;其聲嘽以緩者,樂心之感;其聲發以散者,喜心之感;其聲粗以厲者,怒心之感。情志動於中,而聲應於外者,有若桴鼓之捷也。顧聲音之道理亦淵深,義復宏邃,詎可不講之有素乎,見先哲次於望而名之曰聖,洵非虛稱,攻是業者,不可視為細務而忽略之,若能深自體察,則心領神會,超凡入聖之基,階於此矣。(噍,音焦。殺,音帥,言音之燥清而低怯。注云:噍則竭而無澤,殺則減而不降可見矣。嘽,音闡,寬綽之音又紓緩也。)
一、問為審察病機之關鍵。病家皆諱疾忌醫,而不告醫者,避嫌恥問而緘默,均失之矣。蘇長公云:吾有病悉以告醫者,不以困醫為事,旨哉言乎。若不問則無以悉病之因,多問則病者生煩而取厭。即有能問者,而所問皆泛,亦與不問者等耳。近代惟張景岳先生著《十問篇》,詳略得中,綱舉目張,有體用兼該之妙,可為後學之程式。余喜其切要,故錄其全篇。學者果能熟玩而深思,則病之陰陽表裡虛實,朗然炳照,已思過半矣。
一、切診前人往往編成歌,以括其要,無非便初學之誦讀,由淺入深也。諸家歌訣,未愜人意,惟李瀕湖脈學,包括義理,可稱美善,固為諸家之翹楚。余因取以弁之首,重抉往哲之精微,次第遞附,前後互印,相得益彰。由是而深造,則何難登軒岐之堂奧,而入四氏之室哉?
一、卷中多采取四言訣附入,亦便初學之記誦使然也。
一、管窺附余於後者,以一己之臆見,或理有未當,欲質正於時賢,故不敢混廁先哲之嘉言,恐遺碔砆亂玉之譏,以取戾也。
《素問·玉機真臟論》曰: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,脈之盛衰,病之新故,乃治之,無後其時。形氣相得(形盛氣盛,形虛氣虛),謂之可治;色澤以浮(明也),謂之易已;形氣相失,謂之難治(形盛氣虛,氣盛形虛);色夭(晦惡也)不澤(枯焦也),謂之難已。
《素問·三部九候》云:形盛脈細,少氣不足以息者危;形瘦脈大,胸中多氣者死;形氣相得者生;形肉已脫,九候雖調猶死。
《靈樞經》曰:形氣不足,病氣有餘,是邪盛也,急瀉之。形氣有餘,病氣不足,急補之。形氣不足,病氣不足,此陰陽俱不足也。不可刺之,刺之則重不足,重不足則陰陽俱竭,血氣皆盡,五臟空虛,老者絕滅,壯者不復矣。形氣有餘,病氣有餘,此陰陽俱有餘也。急瀉其邪,調其虛實。
慎庵按:邪盛正虛,當瀉其邪,以扶正氣。治若輕緩,遷延時日,使病邪日熾,真元日削,病必不治。今人多犯此。經文下一急字,最有關係,讀者須著眼,毋輕看過。
東垣曰:病來潮作之時,精神增添者,是為病氣有餘;若精神困乏,是為病氣不足。不問形氣有餘不足,只取病氣有餘不足也。夫形氣者,形盛為有餘,消瘦為不足。察口鼻中氣,勞役如故,為氣有餘;若喘息氣促氣短,或不足以息,為不足,當瀉當補,全不在此,只在病勢潮作之時。精神困弱,語言無力,懶語者急補之。
慎庵按:東垣言雖如此,然予嘗見傷寒熱病,熱甚者,則熱傷氣,亦必精神困倦,語言無力,問之不答,此大實有羸狀也,然必有大實熱之脈證呈見,方是實證。東垣所云,亦必有虛寒之證脈可參。故審形氣,又當以脈證合觀,方得真實病情也。
凡人之大體為形,形之所充者氣。形勝氣者夭(肥白氣不充),氣勝形者壽(修長黑色有神)。
肥人多中風,以形厚氣虛,難以周流,而多鬱滯生痰,痰壅氣塞成火而多暴厥也。
瘦人陰虛,血液衰少,相火易亢,故多勞嗽。
形體充大,而皮膚寬緩者壽;形體充大,而皮膚緊急者夭。
形澀而脈滑,形大脈小,形小脈大,形長脈短,形短脈長,形滑脈澀,肥人脈細小,輕虛如絲;羸人脈躁,俱凶。
血實氣虛則肥,氣實血虛則瘦。肥者能寒不能熱,瘦者能熱不能寒。(能讀耐。)
美髯而長至胸,陽明血氣盈。髯少血氣弱不足則無髯。美髯者,太陽多血。
坐而下一腳者,腰痛也。
行遲者,痹也。或表強,或腰腳痛,或麻木風疾。裡實護腹如懷卵物者,心痛也。
持脈病人欠者,無病也。
《內經》云:陽引而上,陰引而下,則欠;陰陽相引,故曰無病,病亦即愈。
慎庵按:此只可指初病輕淺者言,若久病虛脫,呼欠連綿不已者,最為危候。服藥後欠漸止者生,進者死,不可與此同日語也。
息搖肩者,心中堅;息引胸中上氣者,咳;息張口短氣者,肺痿吐沫。
掌中寒者,腹中寒;掌中熱者,陰不足,虛火盛。
診時病人叉手捫心,閉目不言,必心虛怔忡。
《經》云:倉廩不藏者,門戶不要也;水泉不止者,膀胱不藏也。
頭者,精明之府,頭傾視深,精神將奪。
背者,胸中之府,背曲肩隨,府將壞矣。
腰者,腎之府,轉搖不能,腎將憊矣。
眼胞腫,十指頭微腫者,必久咳。
《經》曰:得神者昌,失神者亡。善乎神之為義。此死生之本,不可不察也。以脈言之,則脈貴有神。脈法曰:脈中有力,即為有神。夫有力者,非強健之謂,謂中和之力也。大抵有力中,不失和緩,柔軟中不失有力,此方是脈中之神。若其不及,即微弱脫絕之無力也,若其太過,即弦強真臟之有力也,二者均屬無神,皆危兆也。以形證言之,則目光精采,言語清亮,神思不亂,肌肉不削,氣息如常,大小便不脫,若此者,雖其脈有可疑,尚無足慮,以其形之神在也。若目暗睛迷,形羸色敗,喘急異常,泄瀉不已;或通身大肉已脫;或兩手尋衣摸床;或無邪而言語失倫;或無病而虛空見鬼;或病脹滿,而補瀉皆不可施;或病寒熱,而溫涼皆不可用;或忽然暴病,即沉迷煩躁,昏不知人;或一時卒倒,即眼閉口開,手撒遺尿。若此者,雖其脈無凶候,必死無疑,以其形之神去也。再以治法言之,凡藥食入胃,所以能勝邪者,必須胃氣施布藥力,始能溫吐汗下,以逐其邪。若邪氣勝,胃氣竭者,湯藥縱下,胃氣不能施化,雖有神丹,其將奈之何哉?所以有用寒不寒,用熱不熱者,有發其汗而表不應,行其滯而里不應者,有虛不受補,實不可攻者,有藥食不能下咽,或下咽即嘔者。若此者,呼之不應,遣之不動,此以臟氣元神盡去,無可得而使也。是又在脈證之外,亦死無疑者。雖然脈證之神,若盡乎此。然有脈重證輕,而知其可生者;有脈輕證重,而知其必死者,此取證不取脈也。有證重脈輕,而必其可生者;有證輕脈重而謂其必死者,此取脈不取證也。取捨疑似之間,自有一種玄妙也。(《傳忠錄》。)
《經》曰:能合色脈,可以萬全。精明五色者,氣之華也。
《靈樞·五色篇》曰:其色粗以明,沉夭者為甚;其色上行者,病益甚(濁氣方升,而色日增,日增者病日重);其色下行如雲撤散者,病方已(下行者,滯氣散而色漸退,漸退者,病將已)。五色各有藏部,有外部,有內部也。色從外部走內部者,其病從外走內;其色從內走外者,其病從內走外。五色各見其部,察其浮沉,以知淺深;察其澤夭,以知成敗;察其摶散,以知遠近;視色上下,以知病處。(粗,顯也。摶音團,聚也。)
《素問·脈要精微論》曰:徵其脈小,色不奪者,新病也;徵其脈不奪,其色奪者,此久病也;徵其脈與五色俱奪者,此久病也;徵其脈與五色俱不奪者,新病也。
張路玉曰:凡暴感客邪之症,不妨昏濁壅滯。病久氣虛,祗宜瘦削清癯。若病邪方銳,而清白少神,虛羸久困,而嫵媚鮮澤,咸非正色。五色之中,青黑黯慘,無論病之新久,總屬陽氣不振,惟黃色見於面目,而不至索澤者,皆為向愈之候。
色脈之陰陽,陽舒而陰慘也。色清而明,病在陽分;色濁而暗,病在陰分。
張三錫曰:五臟六腑之精華,上彰於明堂。而臟腑有偏勝盈虛,若色若脈,亦必隨而應之,但當求其有神,雖困無害,神者色中光澤明亮是也。脈有胃氣,同一理也。
丹溪曰:肥人濕多,瘦人火多,白者肺氣虛,黑者腎氣足。形色既殊,臟腑亦異。外症雖同,治法迥別。
《靈樞·邪氣臟腑病形篇》曰:夫色脈與尺脈之相應也,如桴鼓影響之相應也,不得相失也。此亦本末根葉之出候也,故根死則葉枯矣。色脈形肉不得相失。色青者其脈弦,赤者其脈鉤,黃者其脈代,白者其脈毛,黑者其脈石。其色見而不得其脈,反得其相勝之脈,則死矣;得其相生之脈,則病已矣。
《靈樞·五閱五使篇》曰:鼻者,肺之官也。目者,肝之官也。口唇者,脾之官也。舌者,心之官也。耳者,腎之官也。故肺病喘息鼻張,肝病者眥青,脾病者唇黃,心病者舌卷短顴赤,腎病者顴與顏黑。
(此即《五色篇》經文匯辨,編為歌訣,以便記誦。)
五臟六腑,各有部分:額主闕庭,上屬咽喉,闕循鼻端,五臟之應。內眥挾鼻,下至承漿,屬於六腑,表裡各別。自顴下頰,肩背所主,手之部分。牙車下頤,屬股膝脛,部分在足,臟腑色見,一一可徵。庭者首面,闕上咽喉,闕中者肺,下極為心;直下者肝,肝左為膽,肝下屬脾,方上者胃,中央大腸。挾大腸者,北方之腎,當腎者臍,面主以上,則為小腸。面主以下,膀胱子處,更有枝節,還須詳察。顴應乎肩,顴後為臂,臂下者手。目內眥上,屬於膺乳,挾繩(頰之外曰繩)而上,為應乎背。循牙車下,為股之應。中央者膝,膝下為脛,當脛下者,應在於足。巨分者股(口旁大紋處為巨分),巨屈(頰下曲骨)膝臏(膝蓋骨也)。部分已精,須合色脈。五色外見,為氣之華。白當肺辛,赤當心苦,青當肝酸,黃當脾甘,黑當腎咸。白則當皮,赤則當脈,青則當筋,黃則當肉,黑則當骨。五臟之色,皆須端滿,如有別鄉,非時之過。其色上銳,首空上向,下銳下向,左右如法。
凡邪隨色見,各有所向,而尖銳之處,即其乘處,所進之方。故上銳者,以首面正氣之空虛,而邪即乘之上向也。左右上下,皆同此法。
朱丹溪曰:容色所見,左右上下,各有其部。脈息所動,寸關尺皆有其位。左頰者,肝之部,以合左手關位;肝膽之分,應於風木,為初之氣。額為心之部,以合於左手寸口;心與小腸之分,應於君火,為二之氣。鼻為脾之部,合於右手關脈;脾胃之分,應於濕土,為四之氣。右頰者,肺之部,合於右手寸口;肺與大腸之分,應於燥金,為五之氣。頤為腎之部,以合於左手尺中,腎與膀胱之分,應於寒水,為終之氣。至於相火,為三之氣,應於右手,命門三焦之分也。若夫陰陽五行,相生相勝之理,當以合之色脈而推之也。按:此所言部分,與《靈樞》微異。然今人論部,皆從此,故備之。
《脈要精微論》曰:赤欲如帛裹朱,不欲如赭;白欲如鵝羽,不欲如鹽;青欲如蒼璧之澤,不欲如藍;黃欲如羅裹雄黃,不欲如黃土;黑欲如重漆色,不欲如地蒼。
《五臟生成篇》曰:生於心,如以縞裹朱;生於肺,如以縞裹紅;生於肝,如以縞裹紺(深青楊赤色);生於脾,如以縞裹栝蔞實;生於腎,如以縞裹紫。此五臟所生之外榮也。
慎庵按:縞,素絹也。裹以硃紅紺黃紫之色於內,其光澤淺潤輝映於外,猶面之氣色,由肌肉內而透見於外,有神氣之榮澤,故為平也。總之審視面色之大法,喜鮮明潤澤,而惡暗晦沉滯枯澀不明也。
又曰:青如翠羽者生,赤如雞冠者生,黃如蟹腹者生,白如豕膏者生,黑如烏羽者生,此五色之見生也(以其鮮明潤澤也)。
又曰:五臟之氣色,見青如草滋者死,黃如枳實者死,黑如煤炱者死,赤如衃血者死,白如枯骨者死,此五色之見死也(謂其枯澀無神氣也)。
潘碩甫曰:夫氣由髒髮,色隨氣華。如青黃赤白黑者,色也;如鵝羽蒼璧翠羽雞冠等類,或有鮮明外露,或有光潤內含者,氣也。氣至而後色彰,故曰欲曰生。若如赭鹽黃土漆枳實等類,或晦暗不澤,或悴槁不榮,敗色已呈,氣於何有?故曰不欲且曰死。由此觀之,則色與氣,不可須臾離也。然而外露者,不如內含,內含則氣藏,外露則氣泄,亦猶脈之弦鉤毛石,欲其微,不欲其甚。如《經》云:以縞裹者,正取五色之微見,方是五臟之外榮,否則過於彰露,與弦鉤毛石之獨見而無胃氣,名曰真臟者,何以異乎?
風則面青,燥則面枯,火則面赤,濕則面黃,寒則面黑,虛則面白。面黑陰寒,面赤陽熱。青黑兼見,為風為寒為痛相值;黃白兼見,為虛為氣,再者為濕;青白兼見,為虛為風為痛三者。
《靈樞經》曰:諸陽之會,皆在於面,故面統屬諸陽。
《中藏經》曰:胃熱則面赤如醉人。
慎庵按:此乃足陽明胃經實熱之證,方有此候。然有在經、在腑之分。外候再見身蒸熱,汗大泄,口大渴,鼻燥唇乾,齒無津液,脈必洪大而長,或浮緩,或浮洪而數,此在經熱邪,當用白虎湯治之。若面熱而赤甚,短氣,腹滿而喘,潮熱,手足濈然汗出,兼見痞滿燥實堅硬拒按之證,脈不浮而反沉實,或沉數,此熱結在中,為陽明腑證,當下之,看熱邪淺深,三承氣湯選用可也。然胃中虛熱,面亦發赤,第赤與熱甚微,或隱或見,不若前經腑之實熱,常赤不減,並無外證之可察為異耳,即外有身熱亦微,不若前實證之炎歊也,脈浮濡而短弱,按之不鼓指,四君六君選用治之。凡一切雜證虛熱面赤,亦必用此消息之,自能無誤。觀面赤一證,有表裡虛實戴陽,上下寒熱之不同,不可不細為深察而明辨也。
《金匱直解》云:心主南方,屬火而色赤。赤而為熱,人所易知。有寒鬱而赤者,《經》云:太陽司天,寒淫所勝,民病面赤,治以熱劑。
《傷寒論》云:設面色緣緣正赤者,陽氣怫鬱在表,不得越,當解之、熏之。若發汗不徹,不足言陽氣怫鬱不得越,當汗不汗,其人躁煩,不知痛處。
慎庵按:此乃感寒邪重,初郁在表,而先見面赤,按之必冷,以寒邪外束,衛陽亦郁,未能即熱故也。久之從陽而化,身熱面亦熱矣。有如隆冬衝風而行,面如刀劃,初入室時,按其而冷似冰,此即陽為寒鬱之徵也,稍定陽和一轉,面反發熱,同一理也。當此際,須靜候緩治,勿妄投劑。始郁面赤,身未熱時,宜細審脈證,勿誤作虛治。然亦不難辨也。虛證面赤,必久病方見,不若實證一起便見也。當以麻黃湯發之。若發汗不徹而躁煩,桂枝加葛根。上熱下寒,面赤而光;下熱上寒,面赤而鬱(晦滯也)。
慎庵按:《醫通》云:熱發於上,陽中之陽邪也;熱發於下,陰中之陽邪也。寒起於上,陽中之陰邪也;寒起於下,陰中之陰邪也。《脈經》云:陽乘陰者,腰以下至足熱,腰以上寒,梔子豉湯,吐以升之,陰氣上爭,心腹滿者死;陰乘陽者,腰以上至頭熱,腰以下寒,桂苓丸,利以導之,陽氣上爭,得汗者生。若雜證上熱下寒,既濟湯;兼大便秘,既濟解毒湯;火不歸源,八味丸;上寒下熱,五苓散送滋腎丸;虛陽下陷者,加減八味丸。裡寒外熱,面戴陽。
陶節庵曰:有患身熱,頭疼全無,不煩,便作燥悶,面赤,飲水不得入口,庸醫不識,呼為熱證,而用涼藥,誤死者多矣。殊不知元氣虛弱,是無根虛火泛上,名曰戴陽症,以益元湯治之(益元湯中用黃連、知母,尚有可商)。
慎庵按:有一等稟賦陰虛,兼之酒色過度,平居或遇微勞,或行走急速,或飲食過熱,面即發赤戴陽。戴陽者,謂陽氣戴於首面也。凡若此者,皆因根基淺露,腎氣不固,陽易升上故也。一遇外感,身熱頭疼,惡風寒,面即發赭。治者不可大發其表,以致喘汗不休,變證蜂起,病必加甚,或致不瘳。當用黃耆建中湯加丹皮,或玉屏風散合桂枝湯、參蘇飲等方,審證輕重選用。先哲有云:虛人感冒不任發散者,用補中益氣湯,加羌活、防風,治之無誤。予常用逍遙散以代之,累效。此輔正驅邪之正法,前人言養正邪自除,正指此等證候而言,未可概執此言,以泛治他證也。再按:以上數方內,皆用耆、術,然宜生用,不必制炒。或問其義何居?曰:觀諸家本草,耆、術皆云有汗能止,無汗能發。不知者,以為既能止,又何能發?殊不知生宣熟補,此用藥之準則,又何疑焉。《經》云:辛甘發散為陽。二藥味兼辛甘,生用亦能助陽升散,然終是甘勝於辛,其力緩。故前賢立方,於耆、術二味中,必配以升浮辛散風藥一二品,由中達外,宣發衛陽,以解膚腠之虛邪。邪隨藥散,正亦無傷,豈不兩得。若專用發表之劑,不顧元氣之虛,邪氣雖去,真氣亦脫,雖竭力圖救,亦難為力,可不戒慎?此專為虛人感冒當表者而言。若實證當表,自有三陽表證可察,隨經用藥解散,不必顧慮其虛,又未可與此例同日而語也。因論前方用藥之義,故附見於此,並質宇內高賢。《素問·刺熱篇》曰:肝熱病,左頰先赤;肺熱病,右頰先赤;心熱病者,顏先赤;脾熱病者,鼻先赤;腎熱病者,兩頤先赤。陳月坡曰:環目鼻而青,而兩頰微紅者,外畏寒內有熱,筋骨痠疼也,肌肉之內,火邪抽掣而疼也。
又曰:炎暑令行,厚被蓋臥,而微紅汗出,口不渴者,虛寒為本,而熱為假象也。
張路玉曰:赤屬心,主三焦,深赤色堅,素稟多火也。赤而堅,營血之充;微赤而鮮,氣盛有火;赤而索澤,血虛火旺。赤為火炎之色,祗慮津枯血竭,亦無虛寒之患。大抵火形之人,從未有肥盛多濕者,即有痰嗽,亦燥氣耳。
又曰:面赤多熱,而有表裡虛實之殊。午後面赤為陰火,兩顴赤色如裝,為陰火亢極,雖愈必死。
《脈鑑》云:兩顴時赤,虛火上炎,骨蒸勞瘵,鬼疰傳屍,陰火炎頰,赤如桃花,名桃花疰。
此條勞瘵證中,方有此候,證在不治。
喬嶽云:心經絕者,虛陽上發,面赤如脂,不久居也。
王叔和云:面赤如妝不久居,脂與妝同一訓義,久病虛勞將壞之候,不治。與上戴陽症不同,戴陽面赤猶可治也。
《經》云:赤見兩顴,大如拇指,病雖小愈,必將卒死。(此指暴病者而言。)肺病見赤,心火刑金,證為難治。
準頭印堂,有赤氣,枯夭者死,明潤者生。
赤而黃,赤而青,為相生則吉;赤而黑,為相剋則凶。
(見《脈鑑》。)
顴上赤青唇帶白,中風之疾恐難釋。
赤蟲遊於目窠下,婦人產內定遭刑。(孕婦目下赤色似蟲形,必患產難。)
年壽眼堂橫絳氣,須知疝氣與腸疼。
蘭臺庭畔有紅絲,定是遺精白濁人。
孕婦準頭若發火,產中之厄必難逃。
妊娠溝洫常青色,雙生之喜可預決。
肝王東方,屬木色青。風寒與痛,三者主病。怒亦色青,驚色相同。青而黑者,青色兼紅,相生則喜;青而枯白,相剋則凶。如脾病見青色,為木來剋土,難治。青為克賊之色,諸病皆忌單見,脾土部分,尤忌單見,其證必凶。
《脈經》曰:病人及健人,面忽如馬肝色,望之如青,近之如黑者,死。一曰肝腎絕也。
脾王中央,屬土而色黃。黃為濕為熱為虛,而有明暗之分。挾熱則色鮮明,挾濕則色昏滯,女勞酒疸,則色昏黑。張路玉曰:黃屬脾胃,若黃而肥盛,胃中有痰濕也;黃而枯癯,胃中有火也;黃而色淡,胃本虛也;黃而色暗,津液久耗也。其虛實寒熱之機,又當以飲食便溺消息之。
張三錫曰:黃白無澤,脾肺氣虛;淡黃脾胃傷,四肢痿弱腹脹。準頭、印堂、年壽,有黃氣明潤者,病退,及目瞼黃,皆為欲愈。若黃而白,黃而紅,相生則吉;若黃而青,相剋則凶。長夏見黃則吉,若黃青則凶也。
《脈經》曰:病人面無精光若土色,不受飲食者,四日死。
陳月坡曰:面色黃者,此久病也。面黃唇白,病必虛瀉,面黃唇紅,脾之火也;面黃能食,病久內熱;黃白而腫,食少虛極;天庭黃赤,上焦之熱。
慎庵按:前人云:黃色枯燥而夭,其症必死。此專指雜症久病者而言。若傷寒溫熱病愈後,因火熱爍陰,燥火發黃,色亦枯澀,治以涼潤,因而得愈者多矣,又未可遽斷以為死也。
肺王西方,屬金而色白。白為虛為寒,有悲愁不樂,則色白;有脫血奪氣脫津液,則色白。
張路玉曰:白而淖澤,肺胃之充也;肥白而按之綿軟,氣虛有痰也;白而消瘦,爪甲鮮赤,氣虛有火也;白而夭然不澤,爪甲色淡,肺胃虛寒也;白而微青,或臂多青脈,氣不能統血也。若兼爪甲色青,則為陰寒之證矣。白為氣虛之象,縱有火色發熱,皆為虛火,斷無實熱之理。
面白少神,手足冷者,虛瀉胃弱。面色青白,寒勝兼虛,服藥漸紅,寒邪漸去,而變熱也。面上白點,腹中蟲積;如蟹爪路,一黃一白,食積何疑。面無血色,又無寒熱,脈見沉弦,將必衄血。至若危候,太陽終者,其色亦白;少陽終者,其色青白。印堂年壽,白而光澤,見則為吉。白而兼黃,相生亦吉;白而兼赤,相剋則凶也。
腎王北方,屬水色黑。《經》云:腎病面黑如柴。究其主病,為寒、為痛,恐懼與憂,色亦相同。外有水症,其色亦黑。胃病顏黑,腎非專責。瘦人多火,面色蒼黑,勿泥寒也。冬月面慘,傷寒已至。紫濁時病,面色黑慘,帶紫色者,邪氣方甚,寒多熱少,夜不寐也。面色黑滯,驚怕不寐,邪氣為害,內服藥劑,外可鎮也。上證如斯,亦有火壅,亦挾虛者,合脈與證,細為詳別。面色黑滯,服藥漸光,病邪已退,將欲愈也。危惡之候,亦須明白:少陰終者,其面必黑;太陰終者,皮毛及面,亦皆焦黑。黑色出庭,大如拇指,不病卒死。病人黑色,出於天中,下至年上,並及顴上,見則主死。《脈經》有云:病人首部,耳目鼻口,有黑氣起,入於口者,為入門戶,其病主死。準頭、年壽、印堂三處,黑色枯夭,其病主死。心病見黑,亦主死也。大抵黑色見面多凶,凶則主死;黃色見面,多吉不死。
戴同甫曰:按明堂察色,入門戶為凶。所謂門戶者,闕庭肺門戶,目肝門戶,耳腎門戶,口心脾門戶。若有氣色入者,皆死。白色見沖眉上,肺有病,入闕庭夏死;黃色見鼻上,脾有病,入口者,春夏死;青色見人中,肝有病,入目者,秋死;黑色見顴上者,腎有病,入耳者,六日死;赤色見頤者,心有病,入口者,冬死。蓋五臟五色,各入本臟門戶,至被克之時,為死期之日也。
《脈經》云:病人卒腫,其面蒼黑者死。
張路玉曰:蒼黑屬肝與腎。蒼而理粗,筋骨勞勩也,蒼而枯槁,營血之涸也;黑而肥澤,骨髓之充也;黑而瘦削,陰火內戕也。蒼黑為下焦氣旺,雖犯客寒,亦必蘊為邪熱,絕無虛寒之候也。
鄒丹源曰:凡人病見青黑諸色者,多凶,惟黃為吉。王注云:黃為胃氣,故面黃者不死,然亦必黃而有神,乃可。若久病枯黃,寧有生乎?
面黃目青,面黃目赤,面黃目白,面黃目黑,皆不死也。凡此色脈之不死者,皆兼面黃,蓋五行於土為本,而胃氣之猶在也,故生。
面青目赤,面赤目白,面青目黑,面黑目白,面赤目青,皆死也。此脈色之皆死也,以無黃色。若無黃色,則胃氣已竭,故死。
《脈經》云:病人面青目黃,五日死。又云:病人面黃目青者,九日死。是為亂經,飲酒當風,邪入腎經,膽氣泄,目則為青,雖有天救,不可復生。
喻嘉言曰:《內經》舉面目為望色之要,蓋以為中央上色。病人面目顯黃色,而不受他色所侵者,則吉;面目無黃色,而惟受他色所侵者,則凶。雖目色之黃,濕深熱熾,要未可論於死生之際也。
慎庵按:《脈經》二條,與經文相左,豈經文專指暴病者言,抑《脈經》責在久病,土敗木賊之徵,故主死耶。
張路玉曰:婦女深居閨閣,密護屏幃,不能望見顏色,但須驗其手腕之色澤、蒼白肥瘠,已見一班。至若肌之滑澀、理之疏密、肉之堅軟、筋之粗細、骨之大小、爪之剛柔、指之肥瘦、掌之厚薄、尺之寒熱,及乎動靜之安危,氣息之微盛,更合之以脈,參之以證,則血氣之虛實,情性之剛柔,形體之勞逸,服食之精粗,病苦之順逆,皆瞭然心目矣。
又曰:肌以徵津液之盛衰,理以徵營衛之強弱,肉以徵胃氣之虛實,筋以徵肝血之充餒,骨以徵腎之勇怯,爪以徵膽液之淳清,指以徵經氣之榮枯,掌以徵臟氣之豐歉,尺以徵表裡之陰陽。
《脈鑑》云:色與脈,猶須分別生克。色脈相剋者凶,色脈相生者吉。然猶有要焉,色克脈者,其死速;脈克色者,其死遲;色生脈者,其愈速;脈生色者,其愈遲。
《五法》云:目者至陰也,五臟精華之所繫,熱則昏暗,水足則明察秋毫。如常而瞭然者,邪未傳裡也;若赤若黃,邪已入里矣;若昏暗不明,邪熱乃在裡燒灼,腎水枯涸,故目無精華,不能朗照,急用大承氣湯下之,蓋寒則目清,未有寒甚而目不見者也,是以曰急下。凡開目欲見人者陽症也,閉目不欲見人者陰症也,目瞑者,將衄血也。(《經》云:陽氣盛則瞋目,陰氣盛則瞑目也)。白睛黃者,將發黃也;至於目反上視,瞪目直視,及眼胞忽然陷下者,為五臟已絕之症,不治。
慎庵按:《內經》云:目內陷者死。喬嶽曰:肺主眼胞,肺絕則眼胞陷。總之五臟六腑之精氣,皆上注於目,而為之精。目陷,為五臟六腑之精氣皆脫,又何必專指於肺耶?再按:閉目不欲見人為陰,然陽明熱甚,熱邪壅閉,及目赤腫痛羞明,皆閉目不欲見人,是又不可以閉目為陰也。《經》云:陽明是動,病至則惡人與火,欲獨閉戶牖而處是也。予嘗閱歷,二者皆應,臨診之際,必審察脈症,詳辨虛實,庶無遁情,故不拘傷寒雜症,凡見直視、上視、斜視、眼如盲、眼小、目瞪等候,皆系五臟內敗,陰陽絕竭,而徵於外者,必死,不可輕許以治也。
凡目赤痛,必多羞明,此亦有二:熱壅則惡熱,明光能助邪熱,故見明則躁也;血虛膽汁少,則不能運精華以敵陽光,故見明則怯也。
目不紅不腫,但沙澀昏痛,乃氣分隱伏之火,脾肺絡有濕熱,秋時多有此患,俗謂之稻芒赤目,亦曰赤眼。通用桑白皮散、玄參丸、瀉肺湯、大黃丸。
《靈樞》曰:診目痛,赤脈從上下者,太陽病;從下上者,陽明病;從外走內者,少陽病。(診視也,赤脈赤筋也。)
喬嶽曰:肝絕,則目澀欲睡。
張子和曰:目不因火則不病。白輪變赤,火乘肺也;肉輪赤腫,火乘脾也;黑水神光被翳,火乘肝與腎也;赤脈貫目,火自甚也。
又曰:聖人雖言目得血而能視,然血亦有太過不及也,太過,則脈壅塞而發痛;不及,則目耗竭而失明。
《脈經》云:病人肝絕,八日死。何以知之?面青但欲伏眠,目視而不見人,泣出如水不止。
王海藏曰:目能遠視,責其有火;不能近視,責其無水,法當補腎,地黃、天冬、山萸。能近視,責其有水;不能遠視,責其無火,法當補心,人參,茯神,遠志。又能曉視,不能晚視,日出則明,日入則暗(俗名雞盲),此元陽不足,而胃氣不升也,宜大補而升舉其陽。舊方只用地膚蒼朮之屬,恐無益也。凡無故而忽有此三病者,多喪明,不可輕也。目病有惡毒者,為瘀血貫眼,初起不過赤腫,漸則紫脹,白珠皆變成血,黑珠深陷而隱小,此必於初起時,急針內脾、迎香、上星、太陽諸穴,以開導之;內服宣明丸、分珠丸、通血丸,遲必失明矣。
又有瞳神內,不見黑瑩,但見一點鮮紅或紫濁者,此為血貫瞳神,不但目不可治,恐其人亦不久也;又有白輪自平,而青輪忽泛起突出者,此木邪鬱滯,隨火脹起也,瀉火必先伐木。
又有白輪連黑珠一齊突出者,或凝定不動,或漸出脫落,此風毒也,急於迎香上星等處針之,失治必死。然予亦見有兩目俱脫而不死者。
目有無故忽失明,此為氣脫,非佳兆也。大劑參、耆主之。然《難經》云:脫陽者見鬼,脫陰者目盲,是又未可專恃參、耆也。然又有不同者,丹溪治一男子,忽目盲,其脈澀,謂有死血在胃,因數飲熱酒故也,以蘇木煎湯,調人參膏飲之,二日,鼻內兩手掌皆紫黑,此滯血行也。以四物加蘇木、桃仁、紅花、陳皮煎,調人參末,數服愈。
又一男子,忽目盲不見物,脈緩大,四至之上,重按則散而無力,此為受濕。用白朮為君,黃耆、茯苓、陳皮為臣,稍佐以附子,十餘劑愈。人能察其脈,而辨其因,斯上工矣。
《匯辨》云:目赤色者,其病在心,色淡紅者,心經虛熱;白,病在肺;青,病在肝;黃,病在脾;黑,病在腎。黃而難名,病在胸中;白睛黃淡,肺傷泄痢;黃而且濁,或如煙燻,濕甚黃疸;黃如橘明,則為熱多;黃兼青紫,脈來必芤,血瘀胸中。眼黑頰赤,乃系熱痰,眼胞上下,有如煙煤,亦為痰病;眼黑步艱,呻吟不已,痰已入骨,遍體痠疼;眼黑而黃,四肢痿痹,聚沫風痰,隨在皆有。目黃大煩,脈大病進;目黃心煩,脈和病愈。目睛暈黃,衄則未止;目睛黃者,酒疸已成。(故先哲云:目睛黃,非疸即衄,目黃而頭汗,將欲發黃)。黃白及面,眼胞上下,皆覺腫者,指為谷疸,心下必脹。明堂眼下,青色多欲,精神勞傷,不爾未睡,目無精光,齒黑者,瘰癧。血脈貫瞳者,凶。一脈一歲,死期已終。目間青脈,膽滯掣痛。瞳子高大,太陽不足。病人面目,俱等無疴,眼下青色,傷寒挾陰,目正圓者,太陽經絕,痓病不治。色青為痛,色黑為勞,色赤為風,色黃溺難,鮮明留飲(鮮明者,俗名水汪汪也,俱指白珠)。目睛皆鈍,不能了了,鼻呼不出,吸而不入,氣促而冷,則為陰病;目睛了了,呼吸出入,能往能來,息長而熱,則為陽病。
《素問·評熱論》云:諸有水氣者,微腫先見於目下也。
《靈樞·水脹篇》云:水始起也,目窠上微腫,如新臥起之狀。
《素問·平人氣象論》曰:頸脈動,喘疾咳,曰水;目內微腫,如臥蠶起之狀,曰水。(目窠,目之下胞。)
《脈鑑》云:青若針橫於目下(青色如針),赤連耳目死須知,目下五色筋疾現,魂歸冥府不差移。
玄珠曰:上下瞼腫者,脾氣熱也。一曰脾之候在瞼,瞼動,則知脾能消化也,脾病,則瞼澀嗜臥矣。
又曰:脾虛則瞼腫。
朱丹溪曰:陽明經有風熱,則為爛眼眶。(瞼音檢,俗呼為眼胞,又名眼眶。霍亂大吐瀉後,目陷,上下兩瞼,青如磕傷,此土敗木賊,不治。)
《五法》云:若傷寒鼻孔乾燥者,乃邪熱入於陽明肌肉之中,久之,必將衄血也。鼻孔乾燥,黑如煙煤者,陽毒熱深也。鼻孔出冷氣,滑而黑者,陰毒冷極也。鼻息鼾睡者,風溫也。鼻塞濁涕者,風熱也。若病中見鼻煽張,為肺絕不治。一云:鼻孔扇張為肺風。
慎庵按:鼻扇有虛實新久之分,不可概為肺絕也。若初病即鼻扇,多有邪熱風火。壅塞肺氣使然,實熱居多;若久病鼻扇喘汗,是為肺絕不治。《經絡全書》云:其在小兒,面部謂之明堂。
《靈樞經》曰:脈見於氣口,色見於明堂。明堂者,鼻也。明堂廣大者壽,小者殆,況加疾哉?按:此語即相家貴隆準之說,然須視其面部何如耳。嘗見明堂雖小,與面部相稱者,壽可八十,不可執一論也。
病人鼻頭明,山根亮,目眥黃,起色。鼻頭微黑,為有水氣。色見黃者,胸上有寒;色白亡血;微赤非時,見之者死。鼻頭色黃,小便必難(鼻頭黃者,又主胸中有寒,寒則水穀不進,故主小便難也。);余處無恙,鼻尖青黃,其人必淋;鼻青腹痛,舌冷者死。鼻孔忽仰,可決短期。鼻色枯槁,死亡將及;鼻冷連頤,十無一生。(鼻者屬土,而為肺氣之所出入,肺胃之神機已絕,故枯槁而冷,安能活乎。)
喬嶽曰:肺絕則無涕,鼻孔黑燥,肝逆乘之而色青。鼻塞涕流清者,邪未解也。痰清涕清,寒未去也。痰膠鼻塞,火之來也。
喻嘉言曰:仲景出精微一法,其要在中央鼻準,毋亦以鼻準,在天為鎮星,在地為中嶽,木金水火,四臟病氣,必歸於中土耶。其謂鼻頭色青,腹中痛,苦冷者死。此一語,獨刊千古。蓋厥陰肝木之青色,挾腎水之寒威,上徵於鼻,下徵於腹,是為暴病,頃之,亡陽而死矣。謂設微赤非時者死,火之色歸於土,何遽主死?然非其時而有其氣,則火非生土之火,乃剋金之火,又主臟燥而死矣。
赤腫為熱,青黑為陰寒,鮮紅為陰虛火旺,淡白為血虛。
《五法》云:唇者,肌肉之本,脾之華也。故視其唇之色澤,可以知病之淺深。乾而焦者,為在肌肉;焦而紅者吉,焦而黑者凶;唇口俱赤腫者,肌肉熱甚也;唇口俱青黑者,冷極也。
《靈樞》曰:脾者,主為衛使之迎糧,視唇舌好惡,以知吉凶。故唇上下好者,脾端正;唇偏舉者,脾偏傾;揭唇者,脾高;唇下縱者,脾下;唇堅者,脾堅;唇大而不堅者,脾脆。脾病者,唇黃;脾絕者,唇白而腫。
又曰:唇舌者,肌肉之本。足太陰氣絕,則脈不榮;脈不榮,則肌肉軟;肌肉軟,則舌萎、人中滿;人中滿,則唇反;唇反者,肉先死。甲篤乙死,木勝土也。
又曰:足陽明所生病者,口喎唇疹。
又曰:陽明氣至,則齧唇。
《中藏經》曰:胃中熱,則唇黑。唇色紫者,胃氣虛寒也。
《玄珠》曰:上下唇皆赤者,心熱也。上唇赤下唇白者,腎虛而心火不降也。
錢仲陽曰:肺主唇白,白而澤者吉,白如枯骨者死。唇白當補脾肺,蓋脾者,肺之母也,母子皆虛,不能相榮,是名曰怯,故當補。若深紅色,則當散肺虛熱。
《脈鑑》云:久病唇紅定難療。
《脈經》曰:病人唇腫齒焦者死。
又曰:病人唇青,人中反,三日死。
《鑑》云:唇青體冷及遺尿,背向飲食四日死。
《五法》云:口燥咽乾者,腎熱也。口噤難言者,風痙也。若病重,見唇口卷,環口黧黑,口張氣直,或如魚口,不能復閉。若頭搖不止,氣出不返者,皆不治也。
《中藏經》曰:小腸實則熱,熱則口瘡。《素問》曰:膀胱移熱於小腸,膈腸不便,上為口糜(口生瘡而糜爛也)。凡病唇口瘡者,邪之出也;凡瘧久,環口生瘡者,邪將解而火邪外散也。
《脈鑑》云:五色口邊繞巡死,惡候相侵命必亡,產母口邊有白色,近期七五日中間。又云:口角白乾病將至。
《經》云:耳間青脈起者,掣痛。
《五法》云:耳者,腎之竅也。察耳之好惡,知腎之強弱。腎為人之根本,腎絕者,未有不死者也。故耳輪紅潤者生;或黃,或白,或黑,或青,而枯者死;薄而白,薄而黑,或焦如炭色者,皆為腎敗,腎敗者,必死也。若耳聾,若耳中痛,皆屬少陽,此邪正在半表半裡,當和解之。若耳聾舌卷唇青,此屬足厥陰,為難治也。
《脈鑑》云:命門(耳之下垂)枯黑骨中熱,白肺黃脾紫腎殃。
《五法》云:舌者,心之竅也。臟腑有病,必見之於舌。若津液如常,此邪在表,而未傳裡也。見白苔而滑者,邪在半表半裡之間,未深入乎腑也。見黃苔而乾燥者,胃腑熱甚而熏灼也,當下之。見舌上黑刺裂破,及津液枯涸而乾燥者,邪熱已極,病勢危甚,乃腎水克心也,急大下之,十可一生。至於舌上青黑,以手摸之,無芒刺而津潤者,此直中寒證也,急投乾薑、附子。誤以為熱,必危殆矣。是舌黑者,又不可概以熱論也。
《舌鑑》云:傷寒,邪在皮毛。初則舌有白沫,次則白涎白滑,再次白屑白疱,有舌中、舌尖、舌根之不同,是寒邪入經之微甚也。舌乃心之苗,心屬南方火,當赤色,今反見白色者,是火不制金也。初則寒鬱皮膚,毛竅不得疏通,熱氣不得外泄,故惡寒發熱。在太陽經,則頭痛身熱,項背強,腰脊疼等證。傳至陽明經,則有白屑滿舌,雖證有煩躁,如脈浮緊者,猶當汗之。在少陽經者,則白苔白滑,以小柴胡湯和之;胃虛者,理中湯溫之;如白色少變黃者,大柴胡、大小承氣,分輕重下之。白舌亦有死證,不可忽視也。
《正義》云:舌見白苔而滑者,此太陽少陽並病,如太陽未罷,可沖和湯,或香蘇散、或桂枝湯;有懊憹者,梔子豉湯。舌見白苔而乾厚者,此太陽熱病,過服寒藥,或誤飲冷水,抑遏其熱而致也,先以薑桂徹其寒,而後以香蘇散汗之。
舌見白苔而中微黃者,此太陽陽明合病也,如太陽未罷,雙解散;如太陽已罷,選承氣下之。
舌見白苔而外微黃者,必作瀉,宜解毒湯;惡寒者,五苓散。
舌見白苔而尖微有刺者,此少陽陽明也,表未罷者,柴葛湯;表已罷者,選承氣下之。津潤者生,乾枯者死。
舌見白苔而滿黑刺者,此三陽合病也,里未實,柴葛湯加黃連;里已具,承氣湯。津潤者生,乾枯者死。
舌見白苔而中有黑點者,此少陽陽明也,有表者,涼膈散合小柴胡湯;里已具,調胃承氣湯;身有斑者,從斑治,化斑湯。
舌見白苔俱成細圈子者,曾見冬月傷寒嘔惡,誤服白虎湯,脈伏。
舌苔成圈如白豹紋,用正氣散,加肉桂、丁香、炮姜,數服愈。
舌無白苔而冷滑,外證厥冷者,少陰也,四逆湯、或理中湯。
舌見白苔而膩滑者,痰也,二陳湯主之。
舌上白苔在左者,陽明也,人參白虎湯主之。
舌上白苔在右者,少陽也,小柴胡湯主之。
《舌鑑》云:白苔見於一邊,無論左右,皆屬半表半裡,並宜小柴胡湯,左加葛根,右加茯苓。有咳嗽引脅下痛,而見此舌,小青龍湯;夏月多汗,自利,人參白虎。
《正義》云:舌上白苔,或左或右,而余見黃黑,外證下利,痛引小腹者,臟結也。熱盛者,桂枝大黃湯下之;無熱,真武湯,十救二三。
舌上白苔在尖者,少陽也,小柴胡湯主之。
舌苔根白而尖紅者太陽少陽並病也,小柴胡加升麻。
舌白無苔而明淡,外證熱者,胃虛也,補中益氣湯主之。凡言苔者,有垢上浮是也,若無苔垢而色變,則為虛也。
慎庵按:《舌鑑》云:年高胃弱,雖有風寒,不能變熱,或多服湯藥,傷其胃氣,所以淡白通明,似苔非苔也,宜補中益氣湯,加減治之。然於予觀之,不止是也。此等舌,俗名鏡面舌,多見於老弱久病之人,是津液枯竭之候,五液皆主於腎,嘗用大劑生脈合六味治之,因而得生者多矣。
舌見白苔如煮熟之色,厚厚裹舌者,則飲冷之過也。脈不出者死,四逆湯救之。
《舌鑑》云:此心氣絕而肺色乘於上也,始因食瓜果水水等物,陽氣不得發越所致,為必死候,用枳實理中,間有生者。
《舌鑑》云:白苔如積粉,此舌乃瘟疫初犯膜原也,達原飲。見三陽表證,隨經加柴胡、葛根、羌活;見里證,加大黃。
白苔尖根俱黑,乃金水太過,火土氣絕於內,雖無凶證,亦必死也。
白苔中見黑色兩條,乃太陽少陽之邪入於胃,因上氣衰絕,故手足厥冷,胸中結痛也,理中湯、瀉心湯,選用。如邪結在舌根,咽嗌不能言者,死證也。
白苔中見灰色兩條,乃夾冷食舌也,七八日後,見此舌而有津者,可治,理中、四逆選用;無津者,不治。如干厚見里證者,下之,得瀉後,次日灰色去者安。
《舌鑑》云:黃苔者,里證也。傷寒初病無此舌,傳至少陽經,亦無此舌,直至陽明,腑實胃中火盛,火乘土位,故有此苔,當分輕重瀉之。初則微黃,次則深黃,有火,甚則干黃、焦黃也。其證有大熱大渴,便閉譫語,痞結自利,或因失汗發黃,或蓄血如狂,皆濕熱太甚,小便不利所致。若目白如金,身黃如橘,宜茵陳蒿湯、五苓散、梔子柏皮湯等。如蓄血在上焦,犀角地黃湯;中焦,桃仁承氣湯;下焦,代抵當湯;凡血證見血則愈,切不可與冷水,飲之必死。大抵舌黃,證雖重,若脈長者,中土有氣也,下之則安;如脈弦下利,舌苔黃中有黑色者,皆危證也。
《正義》云:舌苔淡黃者,此表邪將罷而入里也,雙解散主之;表未罷者,小柴胡湯合天水散;表已罷,大柴胡湯下之。
舌中心見黃苔者,此太陽陽明也,必作煩渴嘔吐之證。兼有表者,五苓合益元;表證已罷,調胃承氣湯下之。
舌見黃苔而滑者,此身已發黃,茵陳梔子湯、茵陳五苓散。
舌見黃苔而澀者,此必初白苔而變黃,正陽陽明也,大承氣湯下之。下後黃不退者死;身有黃者,茵陳大黃湯。
舌上黃苔在尖者,此太陽陽明也。表未罷者,雙解散;表已罷者,調胃承氣湯。其根紅者為太陽,其根白者為少陽,其根黑者死候也。
舌上黃苔在根者,此邪傳太陽也。身有黃者,茵陳大黃湯;身無黃者,涼膈散,加硝黃;其尖白者,桂枝大黃湯;小便澀者,五苓加六一及木通,薑汁服。
又曰:根黃尖白,表少里多,宜天水一涼膈二合服之;脈弦者,防風通聖散。
舌黃而上有膈瓣,邪毒深矣,急下之。或發黃,或結胸,或痞氣,或蓄血,俱有之,各隨證下之。
舌上黃苔,雙垂夾見者,正陽陽明也,大承氣湯。
舌見黃苔而中有斑者,此身有斑也,化斑湯。合解毒湯;無斑者,大承氣湯主之;若見小黑點,是邪將入臟也,調胃承氣湯下之,次進和解散,十救四五也。
舌見黃苔而中有刺者,此死候也。止宜調胃承氣湯,二三下之。
慎庵曰:予閱歷嘗見有薑黃色舌苔,及淡松花色苔,皆津潤而冷,是皆陽衰土敗之徵,必不可治。是又古人所未及言者,故補而錄之。
《舌鑑》云:舌見黑苔,最為危候。表證皆無此舌,如兩感一二日間,見之必死。若白苔上中心漸漸黑者,是傷寒邪熱傳裡之候;紅舌上漸漸黑者,乃瘟疫傳變,壞證將至也。蓋舌色本赤,今見黑者,乃水來剋火,水極似火,火過炭黑之理。然有純黑、有黑暈、有刺、有膈瓣、有瓣底紅、瓣底黑者,大抵尖黑猶輕,根黑最重,如全黑者,總神丹亦難療也。
《準繩》云:純黑之舌,有火極似水者,涼膈散;有水來剋火者,附子理中湯。此雖死候,然有附子理中而愈者二人,不可便謂百無一生而棄之也。余謂黑而澀,涼膈;黑而滑,附子理中,亦死中求活之法。或問火極而黑,何不用大承氣湯?曰:病勢已極,急攻必死,故反用涼膈,待陰稍生,陽稍緩,乃可攻也。
舌黑而滿刺者,死候也,不治。
舌黑而中爛者,死候也,不治。(《正義》。)
舌根起黑苔者,此死候也,咽不結,可治,宜大承氣湯。
《舌鑑》云:凡瓣底黑者,不可用藥,雖無惡候,脈亦暴絕,必死不治。
刺底黑者,言刮去芒刺,底下肉色俱黑也。凡見此舌,不必辨其何經何脈,雖無惡候,必死勿治。
舌黑爛而頻欲齧,必爛至根而死,雖無惡候怪脈,切勿用藥。
滿舌黑苔,乾燥而生大刺,揉之觸手而響,掘開刺底,紅色者,心神尚在,雖火過極,下之可生,有肥盛多濕熱人。感冒發熱,痞脹悶亂,一見此舌,急用大陷胸丸,攻下後,以小陷胸湯調理。
舌見中黑,邊白而滑,表裡俱虛寒也。脈必微弱,證必畏寒,附子理中湯溫之。夏月過食生冷,而見此舌,則大順、冷香二湯選用。
兩感一二日間,便見中黑邊白厚苔者,雖用大羌活湯,恐無濟矣。
《正義》云:五六日見之,大柴胡緩下之。
黃苔久而變黑,實熱亢極之候,又未經服藥,肆意飲食,而見脈伏,目閉口開,獨語譫妄,醫遇此證,必掘開舌苔,視瓣底紅者,可用大承氣湯下之。舌邊圍黑,中有紅暈者,乃邪熱入於心胞之候,故有此色,宜涼膈合大承氣湯下之。舌苔中心黑厚而干,為熱盛津枯之候,急用生脈散。合黃連解毒湯以解之,此名中焙舌。
慎庵按:此舌宜用甘露飲加人參、黃連為妥,或生料人參固本丸,加牛膝、元參、知母、地骨皮。
舌中黑,無苔而燥,津液受傷,而虛火用事也,急宜生脈散。合附子理中主之。
傷寒八九日,過汗,津枯血燥,舌無苔而黑瘦,大便五六日不行,腹不硬滿,神昏不得臥,或時呢喃嘆息者,炙甘草湯。
舌至乾黑而短,厥陰而熱極已深,或食填中脘,脹所致,用大劑大承氣湯下之,可救十中一二。服後糞黃熱退則生,糞黑熱不止者死。
舌黑有津,邊紅,證見譫語者,必表證時不曾服藥,不戒飲食,冷物結滯於胃也。虛人黃龍湯,或枳實理中加大黃,壯實者用備急丸,熱下之。夏月中暍,多有此舌,以人參白虎湯主之。
慎庵按:此等舌,有大虛之候,宜合脈症,審慎而施也。
《正義》云:舌中心起黑苔者,此陽明瘟也,以大承氣急下之。津滑者生,乾澀者死。未傷飲食,可治;脈沉微者,難治;若黑色淺淡,尚有表證,雙解散加解毒湯。
舌尖起黑苔者,此少陰瘟也,涼膈散、大柴胡選用;無下證者,竹葉石膏湯。
舌尖白二分,根黑一分,身痛惡寒,曾飲水者,五苓散;自汗渴者,白虎湯;下利者,解毒湯。
舌苔黑暈二重,而中心紅者,陽明傳厥陰,熱入心胞也,大承氣下之。
舌黑暈二條,而中灰色,乃熱傳少陰,解毒湯加大黃。
舌無苔而中心淡黑,冷而滑者,少陰寒證也,四逆湯。
凡見黑舌,須問曾食酸物,及甜咸物否。能染成黑色,非因病而生也,然潤而不燥,刮之即退為異耳。此等舌,惟虛證津潤能染,若內有實熱,舌即生苔而燥,又何能染及耶?若欲驗視舌苔燥潤,臨診必先禁飲湯水,飲後恐難辨耳。
產後辨舌者,以心主血也。《經》云:少陰氣絕,則血不行。故紫黑者,為血先死也。凡舌起苔,須刮去,用薄荷汁、或韭汁拭之,再用生薑切平,擦之、拭之,即淨而不復生吉;拭之不去,即去而復生者,必凶也。(慎庵按:黑舌苔,須分燥潤,及刮之堅松,以定虛實為要法。)
《正義》云:凡傷寒五六日以外,舌上無苔,即宜於雜病求之。不可峻攻,而大下之。視舌色雖有成見,亦必細察兼證,及脈之虛實,不爾,恐有毫釐千里之謬。
慎庵按:黑苔舌有水竭津枯一候,不宜涼藥,宜重用壯水之劑。世多習而不察,率投苦寒,遺人大殃。殊不知脈虛數,或微細,胸腹無脹滿,口多錯語,舌雖焦黑乾枯,腫而生刺,乃真水衰竭,水不制火使然,大禁涼劑,惟以大劑生料六味地黃湯飲之。虛寒者,苔黑而鬆,加桂附五味子,則焦黑刺腫,渙若冰釋,此皆予所屢見,用前法屢效,親信無疑,故敢附筆於此。後之學者,慎之毋忽。
《正義》云:灰色即黑苔之輕者也,與黑同治,兼有表者,雙解散;下利者,解毒湯;內實者,承氣湯。但少陰寒證,亦見灰色,見在一二日者,無苔而冷滑是也,四逆湯主之;下利者,理中湯。
《舌鑑》云:灰色舌,有陰陽之異。若直中陰經者,則即時舌便灰黑而無積苔。若熱傳三陰,必四五日表證罷,而苔變灰黑也,有在根、在尖、在中者,有渾舌俱灰黑者。大抵傳經熱證,則有灰黑乾薹,皆當攻下泄熱。若直中三陰之灰黑無苔者,即當溫經散寒。又有蓄血證,其人如狂,或瞑目譫語,亦有不狂不語,不知人事,面黑舌灰者,當分輕重以攻其血,切勿誤與冷水,引領敗血入心,而致不救也。
舌純灰色無苔者,直中三陰而夾冷食也。脈必沉細而遲,不渴不煩者,附子理中四逆湯救之,次日舌變灰中有微黃色者生,如漸漸灰縮乾黑者死。
灰色見於中央,而消渴,氣上衝心,飢不欲食,食即吐蛔者,此熱傳厥陰之候,烏梅丸主之。
土邪勝水,而舌見灰黑紋裂,涼膈調胃,皆可下之,十中可救二三。下後渴不止,熱不退者,不治。
舌根灰色而中紅尖黃,乃腸胃燥熱之證。若大渴譫語,五六日不大便,轉屎氣者下之;如溫病熱病,惡寒脈浮者,涼膈雙解選用。
舌見灰黑色重暈,此瘟病熱毒傳三陰也。毒傳內一次,舌即灰暈一層,毒盛故有重暈。最危之候,急宜涼膈、雙解、解毒、承氣下之。一暈尚輕,二暈為重,三暈必死,亦有橫紋二三層者,與此重暈不殊。灰黑舌中,又有干刺,而見咽乾口燥喘滿,乃邪熱結於少陰,當下之,然必待其轉矢氣者,方可下。若下之早,令人小便難。
已經汗解,而見舌尖灰黑,有宿食未消,或又傷飲食,邪熱復之故,調胃承氣湯下之。
舌尖灰黑,有刺而干,是得病後,猶加飲食之故,雖證見耳聾脅痛,發熱口苦,不得用小柴胡,必大柴胡,或調胃承氣加消導藥,方可取效。
淡淡灰色,中間有滑苔四五點,如墨汁,此熱邪傳裡,而有宿食未化也,大柴胡湯。
舌灰色而根黃,乃熱傳厥陰,而胃中復有停滯也。傷寒六七日,不利,便發熱,而利,汗出不止者死,正氣脫也。
舌邊灰黑而中淡紫,時時自齧舌尖為爽,乃少陰氣逆上,非藥可活。
《正義》云:凡黃黑白者俱有苔,紅紫但有色而無苔也。
舌見純紅者,此瘟疫將深之象也,謂之將瘟舌。用透頂清神散,吹鼻中取嚏,嚏即散義也。
舌中心見紅者,此太陽症也,羌活湯汗之;有汗者,小柴胡加減。
舌尖倍紅者,此太陽症也,羌活湯汗之;無表證者,五苓散。
舌紅而中見紫斑者,將發斑也,玄參升麻湯;斑已見,化斑湯。
舌淡紅而中見紅赤點者,將發黃也,茵陳五苓散。
舌紅而尖起紫泡者,此心經熱毒也,黃連瀉心湯或解毒湯,加玄參、薄荷,兼服天水散。無尺脈者,不治;戰慄者,亦不治。
舌紅而碎裂如人字紋者,此陽明傳熱於少陰心也,涼膈散主之;內實者,承氣湯。
舌淡紅而碎裂如川字紋者,外症神昏,自利,用導赤散,加黃連,再用生脈散,加黃連、棗仁。
舌紅而有刺者,此內有停積飲食也,承氣湯下之。刮其刺,得淨者生,不淨者死。
舌紅而內有黑紋數條者,乃陰毒結於肝經。肝主筋,故舌見如筋絲也。用理中合四逆湯溫之,再參外證與脈施治。
舌紅者,而有重舌,或左或右者,此毒入心包也,須刺之,出其惡血,服黃連瀉心湯,表未解者,防風通聖散,更以冰片點之。
舌紅而脹大滿口者,此少陰陽明俱有熱毒也,急刺之,去其惡血,以綠袍散吹之,須加冰片,服瀉心湯。
舌紅而出血如衄,此熱傷心胞也,犀角地黃湯或四生丸。(慎庵按:此證,犀角地黃合四生,再加川黃連、生蒲黃,更效捷。)
舌紅而硬強失音者,死候也。有痰者,膽星、橘、半等主之;內實者,可下之。嘗論傷寒不語,屬下證多;雜證不語,同中風治,用黃耆防風湯或人參湯,加竹瀝,大抵多從痰治也。
舌紅而碎爛如蟲蝕者,少陰瘟毒也,小承氣湯,二三下可愈。
舌紅而吐弄者,此熱在心脾也,安神湯主之。
舌紅而痿軟不能言者,此心脾虛極,或有痰也,死,不治。多加人參,可治。
舌紅而戰動難言者,此心脾虛也,汗多亡陽者有之,多加人參,可救。
舌紅而乾癟者,雖能言,無惡候,亦必死,生脈散加減救之。
《正義》云:舌見純紫色者,此酒毒也,有表者,升麻葛根湯。
舌見紫斑者,此酒毒也,身有斑者,黃連化斑湯,加葛根、青黛。
舌紫且腫厚者,此酒毒,而又飲冷,壅遏其熱也。外證煩躁,四逆,先進以理中丸,徹其在上之寒,次以承氣湯下之,微有脈者,可治。
舌紫而中心帶白者,酒毒在太陽也,有表者,葛根升麻湯。
舌紫而中心帶黃者,酒毒在少陽也,柴葛湯主之。黃苔厚者,已入陽明也,加大黃下之。
舌紫而中心帶赤者,酒毒在陽明也,柴葛加大黃、芒硝。
舌淡紅而中見紫黑筋數道者,此厥陰真寒症也,外見四逆者,四逆湯救之。脈沉面黑者,不治。
舌見藍色者,肺氣已絕,肝木獨盛,來侵土位也。微藍者,肺氣猶在,可生;深藍者,必死。宜大補肺脾,而制肝木也。
《舌鑑》云:若稍見藍紋,猶可用溫胃健脾、調肝益肺之藥治之。如純藍色者,雖無他證,必死。
《舌鑑》云:黴醬色苔者,乃黃兼黑色,為土邪傳水證,必唇口乾燥大渴,雖用下奪,鮮有得愈者。
《正義》云:舌生厚苔者,而如黴醬色者,此夾食傷寒也。色淡者,生;色濃者,死。下之,得通者,生;不得通者,死。
《正義》云:凡妊娠傷寒,必先固其胎,胎安病乃安。既察其脈,還審其色。面以候母,舌以候子,色澤則安,色敗則死。
《脈訣》云:面赤舌青細尋看,母活子死定應難。唇舌俱青沫又出,母子俱死總教。面青舌赤沫出頻,母死子活定知真。申氏曰:亦有面舌俱白而死者,其色不澤,其症多惡也。
妊娠傷寒,舌色太赤,胎雖不死,須防其墮,急宜清熱安胎,外用井底泥敷臍下。勿以舌赤胎傷而忽之也。
如舌苔太重而黃焦,里症全具而宜下,以四物湯合大柴胡湯下之,或以小承氣湯合四物,加木香、砂仁可也。芒硝在所必忌。
如真寒證,面白舌白而宜溫,則四物合炮薑、桂枝、木香、砂仁、人參、白朮自可,取薑汁入酒飲之亦可,但附子在所必忌。
慎庵按:觀舌為外診要務,以其能辨虛實,別死生也。今見集四診者,皆略而不載,亦系恨事。惟《脈理正義》載之,簡要而詳,予喜其先得我心之同然,故合《舌鑑》而刪潤之。
《原始》云:一、受孕後,身更輕快,更健壯,其性常喜,面色加紅,是男胎也。因男性熱倍於女,故胎能加母之熱性,面發紅色,更喜美好之飲食,若女胎則反是,因女之性冷故也。二、若胎是男,必四十日後,即兆運動,女則運動遲,必在三月後矣。三、胎是男,則左肢之行工,愈覺輕便,左之乳體,必先高硬。四、胎是男,用行亦便於左,若女則必便於右也。
《原始》云:眼懶看,俗謂慈眼也,眼變為微黃,一也。月經既止,厚氣上升,頭有昏眩,二也。心常悶躁,三也。易生厭煩,因內厚之氣昏,故不喜事物,四也。體重懶行,五也。齒膝交疼,因胎火厚所致,六也。懶厭美好之物,反喜粗糲之品,及鹹酸辛辣之味,七也。此因子宮凝閉,月信不行,故發不和之性,變平昔之嗜好,思不倫之食,或一月,或二三月即止者,因胎具百肢,頭髮已生,故至四月,則一切不和之性,悉反正矣,因胎漸大,能吸母液以資養,則子宮既無餘液之厚氣,故不和嗜好之性自無矣。
婦人懷胎,凡男抱母,女背母。或上或下,為夭胎,或左或右,為壽胎。貴者,胎動必勻,自無毒病;賤者,胎亂動,母常有病。壽者,母必泰安;夭者,母多疾苦。男胎,母氣足,神常清;女胎,母氣不足,神多亂。母聲清,生福壽之男;母聲濁,生孤苦之子。
《素問》曰:乳之下,其動應衣,宗氣泄也。
《靈樞》曰:五穀入於胃也,其糟粕、津液、宗氣,分為三遂,故宗氣積於胸中,出干喉嚨,以貫心膈而行呼吸焉。
《甲乙經》曰:胃之大絡,名曰虛里。貫膈絡肺,出於左乳下,其動應手,脈之宗氣也。盛喘數絕者,則病在中結而橫有積矣,絕,不至曰死。
顧英白曰:乳根二穴,左右皆有動氣,《經》何獨言左乳下?蓋指其動之甚者耳,非左動而右不動也,其動應手,脈宗氣也。《素問》本無二義,馬玄臺因坊刻之誤,而為應衣,應衣者,言病人肌肉瘦弱,其脈動甚,而應衣也,亦通。始讀《素問》,則心竊疑之,至讀《甲乙經》,而遂釋然。
張介賓曰:虛里跳動,最為虛損病本,故凡患陰虛勞怯,則心下多有跳動,及驚悸者,人但知其心跳,而不知為虛里之動也。其動微者,病尚淺;動甚者,病則甚。凡患此者,常以純甘壯水之劑,填補真陰,活者多矣。
診血脈者,多赤多熱,多青多痛,多黑久痹,赤黑青色,多見寒熱。(血脈,即絡脈,肌皮嫩薄者,視之可見。)《經》
又曰:寒多則凝泣,凝泣則青黑;熱多則淖澤,淖澤則黃赤,此皆常色,謂之無病。五色具見(雜見也)者,謂之寒熱,臂多青脈,則曰脫血。(絡中血脫,故不紅而多青。)
發枯生穗,血少火盛。毛髮墮落,衛疏有風;若還眉墮,風證難愈。頭毛上逆,久病必凶。《經》云:嬰兒病,其頭毛皆逆上者,必死。(血枯,不榮如枯草,不柔順,勁直,小兒疳病多此,亦主有蟲,然此以既病為言,若無病而見此候,亦非吉兆。)
凡診時,切左,則以右手抵其額;切右,則以左手抵其額,此眩暈也。
《脈經》曰:黑色出於額上髮際下,直鼻脊兩顴上者,主死在五日中。
《脈鑑》云:日角(在左眉上)主肝翠羽色,黑青傷冷及風寒,黃色肝虛須要補,白如秋季少平安。
月角(右眉上也)主胃四季看,胃氣不和黃色見,黃兼赤色胃家熱,紫色毒氣積病纏。
膽胃(左右眉上)黑色春目疾,四季發青木旺刑。
眉中色見青赤黑,遠候還須半年期,近看三五七日內,忽然暴死更無疑,若然白色連眉目,知是皮膚肺疾微,黃色入目一年期,黑色從眉繞目悲。
項中屬膀胱經督脈之會。《靈樞》曰:邪氣中於項,則下太陽。《素問》曰:邪客於足太陽之絡,令人頭項背痛。
又曰:太陽所謂強上引背者,陽氣太上而爭也。強上,謂頸項禁強也。
又曰:諸痙項強,皆屬於濕。痙,強急也,太陽傷濕。李東垣曰:脊背項強,頸似折項似拔者,此足太陽經不通行,以羌活湯主之。《素問》曰:厥頭痛,項先痛,不可俯仰,腰脊為應,先取天柱,後取足太陽,又屬厥陰肝經(張雞峰肝主項背與臂膊),又屬足少陰腎經。(《五臟絕歌》注曰:腎絕則天柱骨倒。)
《脈經》曰:病人爪甲青者,死。
又曰:爪甲白者,不治。
又曰:手足爪甲下肉黑者,八日死。《醫燈續焰》云:爪甲下肉黑有瘀血,亦有下出能生者。
又曰:手足爪甲青,或脫落,呼罵不休,筋絕八日死。
《脈經》曰:陰陽俱竭,其齒如熟小豆,其脈躁者,死。
又曰:齒忽變黑,十三日死。《續焰》云:齒黃枯落,骨絕。
向壁而臥,聞醫驚起而盻視,二言三止,脈之嚥唾,此為詐病。(若脈和平,當言此宜針灸數次,服吐下藥可愈,欲以嚇其詐,使彼畏懼,不敢言病耳。)
屍臭(病人臭氣觸人也)。《脈經》曰:屍臭者,不可治。(《續焰》云:屍臭者,肝絕也。)
《續焰》云:唇吻反青,四肢漐漐汗出者,肝絕。(唇吻屬脾,而青色屬肝,木乘土,故曰反。)
《續焰》云:《難經》曰,足厥陰氣絕,則筋縮引卵與舌。厥陰者,肝也。肝者,筋之合也。筋者,聚於陰器,而絡於舌本,故脈不榮,則筋縮急。筋縮急,則引卵與舌,故舌卷囊縮,此筋先死,庚日篤,辛日死。(前目部爪甲二條,宜合看。)
《續焰》云:肩息、直視、心絕,立死。《脈經》云:汗出不流,舌卷黑者,死。(按:汗乃心之液,舌乃心之苗,此心絕也。)陽反獨留,形體如煙燻,直視、搖頭,心絕。(心脈挾咽系目,故直視者,為心絕之候。)手少陰氣絕,則脈不通。脈不通,則血不流。血不流,則色澤去,故面色黑如黧,此血先死,壬日篤,癸日死。
《脈經》云:病人手掌腫,無紋者,死。(《脈訣》云:心胞絕也。)
喬嶽曰:心絕,則舌不能收,及不能語。
環口黧黑,柔汗發黃,脾絕。(水色凌土,冷汗身黃,脾真散越,足太陰氣絕云云,見前唇部,病後喘瀉,脾脈將絕。)
《脈經》云:病人脾絕,十二日死,何以知之?口冷、足腫、腹熱、臚膚脹,泄利不覺、出無時度、耳干、舌背腫、溺血,大便赤泄、肉絕,九日死。《續焰》云:口不合,脾絕。
脈浮而洪,身汗如油,喘而不休,肺絕。
手太陰氣絕,則皮毛焦。太陰者肺也,行氣溫於皮毛者也。故氣不榮,則皮毛焦,而津液去;津液去,則皮節傷(皮上之紋);皮節傷,則皮枯毛折(津液去而皮節平,毛無潤養而折);毛折者,則毛先死,丙日篤,丁日死。聲如鼾睡,肺絕。
髮直遺尿,齒枯目黃,面黑,腰欲折,自汗,腎絕四日死,溲便遺矢,狂言目反,直視,腎絕。
《脈鑑》云:脊痛腰重反覆難,此是骨絕五日看。(《脈經》曰:病人胃絕五日死,何以知之?脊痛、腰中重,不可反覆。《刊誤》曰:骨絕。《脈經》曰:胃絕。但脊與腰皆屬腎病,故從《刊誤》。)足少陰氣絕,則骨枯。少陰者,冬脈也,伏行而溫於骨髓,故骨髓不溫,則肉不著骨,骨肉不相親,則肉濡而卻,肉濡而卻,故齒長而垢(齒齦肉退卻,而齒則長垢也),發無潤澤,無潤澤者,則骨先死,戊日篤,己日死。
《脈鑑》云:耳目口鼻有血出,病為下厥上竭亡(少陰經病,誤發汗,動其陰血,則血妄行,死),牙疳齒落並穿腮,腎水衰竭火焚死。
《中藏經》曰:腎絕,大便赤澀,下血不止,耳干、腳浮、舌腫,六日死。足腫,九日死。
《脈鑑》云:眉傾膽絕七日喪,眉發衝起亦傷殘。
(《脈經》曰:病眉系傾者,七日死。
又曰:病人眉與發衝起者,死。)《脈經》曰:病人小腸絕,六日死,何以知之?髮直如干麻,不得屈伸,自汗不止也。
慎庵按:《脈經》
又曰:發如干麻,善怒者,死。
又曰:髮直者,十五日死。又按《中藏經》曰:筋絕,汗不止,不得屈伸者,六日死。發眉俱衝起者,死。發如麻,善怒不調者,死。髮直者,十五日死。觀兩經相左,何所適從?但肝在志為怒,肝主筋而藏血,發乃血之餘,今發乾如麻,不能屈伸,是血枯燥失潤而使然,肝血虧,則火炎上而善怒,上皆肝症也,似與小腸無涉,以症而論,當從《中藏經》為是,然愚之庸見,亦未敢遽以為是也,再俟博雅者正之。
《脈經》曰:大腸絕,死不治。何以知之?泄利無度,利絕則死。
肌肉不滑,唇反。
《脈鑑》云:脈浮而洪,汗如油,水漿不入,喘不休,形體不仁,乍靜亂,命絕,醫生無好手。
《內經》云:大則病進。脈浮而洪,邪氣勝也。身汗如油,喘而不休,肺氣絕也。水漿不入,胃氣盡也。形體不仁,謂痛癢不知,榮衛絕也。《針經》曰:榮衛不和,故為不仁。爭則亂,安則靜,正與邪爭,正負邪勝也。肺氣脫,胃氣盡,榮衛絕,邪獨勝,故曰命絕也。
《脈經》云:臥遺尿,不覺者,死。一曰:膀胱絕也。
陽氣先絕陰後竭,其人身死必青色。陰氣先絕陽後竭,身赤腋溫心下熱。(陽主熱而色赤,陰主寒而色青,其人死而身色見青,是陰未離乎體,故曰:陰氣後竭也。若身赤,腋下溫,心下熱,則陽未離體也,故曰:陽後竭也。)三陰氣俱絕,則目眩轉目矇。目矇者,為失志;失志,則志先死,死即目矇也。(目不見也,脫陰者目矇。)六陽氣俱絕,則陰陽相離。陰陽相離,則腠理泄,絕汗乃出,大如貫珠,轉出不流,旦占夕死,夕占旦死。六腑氣絕,足冷腳縮,五臟氣絕,便利不禁,手足不仁。
《脈經》曰:病人五臟已奪,神明不守,聲嘶者死。
毛焦面黑,直視目瞑不見,陰氣絕。(陰陽俱絕,掣灰撮空,妄言者死。)
目眶陷,目系傾,汗出如珠,陽絕。
《經》云:大骨枯槁,大肉陷下,胸中氣滿,喘息不便,其氣動形,期六月死,真臟脈見,乃予之日期。(大骨大肉,皆以通身而言。如肩脊腰膝,皆大骨也;尺膚臀肉,皆大肉也。肩垂、項傾、腰重,敗者,大骨之枯槁也,尺膚既削,臀肉必枯,大肉之陷下也,陷下,皮膚幹著肉間也。腎主骨,骨枯,則腎敗矣;脾主肉,肉陷,則脾敗矣;肺主氣,氣滿喘息,則肺敗矣。氣不歸原,形體振動,孤陽外浮,而真陰虧矣,三陰虧損,死期不出六月。六月者,一歲陰陽之更變也,若其真臟脈已見,則不在六月之例,可因克賊之日,而定其期矣。)
大骨枯槁,大肉陷下,胸中氣滿,喘息不便,內痛引肩項,期一月死,真臟見,乃予之期日。(內痛引肩項,病及心經矣,較前已甚,期一月死。一月者,鬥建移而氣易也。)
大骨枯槁,大肉陷下,胸中氣滿,喘息不便,內痛引肩項,身熱,脫肉破,真臟見,十月之內死。(破者,臥久骨露,而筋肉敗也。,劬允切,筋肉結聚之處也。啟玄子曰:肘膝後肉,如結塊者。)
大骨枯槁,大肉陷下,肩髓內消,動作益衰,真臟來見,期一歲死,見其真臟,乃予之期日。(骨枯肉陷,脾腎已虧,兼之肩髓內消,必死。)
大骨枯槁,大肉陷下,胸中氣滿,腹內痛,心中不便,肩項身熱,破脫肉,目眶陷,真臟見,目不見人,立死;其見人者,至其所不勝之時則死。急虛身中卒至,五臟絕閉,脈道不通,氣不往來,譬於墮溺,不可為期,其脈絕不來。若人一息五六至,其形肉不脫,真臟雖不見,猶死也。
瞳子高者,太陽不足;戴眼者,太陽已絕。此決生死之要。太陽終者,戴眼,反折,瘛瘲,其色白,絕汗乃出,出則死矣。(絕汗,謂出汗如珠不流,復旋干也。)
目正圓,手撒,戴眼,太陽絕。
陽明終者,口目作動,善驚,妄言,色黃,其上下經盛,不仁則終矣。
循衣摸床,譫語(陽明絕),妄語錯亂,及不語失音,熱病猶可生。
少陽終者,耳聾,百節皆縱,目環(直視如驚貌),絕系,絕系一日半死。
太陰終者,腹脹閉,不得息,善噫善嘔,嘔則逆,逆則面赤,不逆則上下不通,不通則面黑,皮毛焦而終矣。
少陰終者,面黑,齒長而垢,腹脹,上下不通而終矣。
厥陰終者,中熱,嗌乾,善溺,心煩,甚則舌卷,卵上縮而終矣。
《脈經》曰:足趺上腫,兩膝大如斗者,十日死。
又曰:病人臍腫,反出者,死。陰囊及莖俱腫者,死。
《脈鑑》云:凡病人面之兩頰腮,陷下縮入者,病雖輕,不能即愈,若遲延日久而必死也。此法,凡傷寒及大病者,驗之無不應也。凡久病腹皮甲錯,著於背而成深凹者,不治,此腸胃乾癟故也。(新增。)
十歲以前,忽然面上如青紗蓋定,從髮際至印堂,不論病之深淺,有者六十日必死,若至鼻柱,一月須亡。更到人中,不過十日,其色盈面,即日哭傷。額上青色。《素問》云:心熱者,顏先赤,心氣合火,火有炎上,指象明候,故候於顏。毛髮黃色。《素問》云:寒客於人,使人毫毛畢直,皮膚閉而為熱,當是之時,可汗而解。左臉赤色,身熱脈弦。《素問》云:肝熱病者,左臉先赤,肝氣合木,木應春,南面正理之則,其左臉也。
右臉青色,嘔逆多痰。《素問》云:合金之氣應秋,南面正理之則,右臉也。兩臉赤色,乍乘風熱,肌肉焦枯,必因內蒸。
《養生方》云:氣虛則發厥,謂手足冷也;血虛則發熱,謂肌肉熱也。
兩臉青色,多啼作嘔,臟腑不和矣。
非時弄色,胎風客忤,內瘹作癇。
鼻燥黃色,積熱溺澀,或衄血氣粗。
鼻燥白色,吐瀉傷脾,感冷肺逆。
鼻中癢甚,肺氣盛,而五疳傳驚。
鼻下赤爛,肝氣盛,而肺疳見證。
鼻如煙筒,火爍金,而驚中危證。
目鮮青色,扁鵲云:睛青主癖塊。錢仲陽云:目鮮將發搐。(談心揆曰:將見瘡痍亦然。)
目睛黃色,積熱骨蒸,或痢瀉癖氣,此即食癥,亦云食疸。俗稱鵝白,非也。
眼深黑色,吐瀉內吊,驚搐慢脾。
眶腫睛黃,積熱久嗽,或傷脾作嘔,或夜熱瘡痍。
赤貫瞳人,驚癇不治。
印堂青色,胎驚胎熱,腹痛夜啼。
眉攢不舒,腹痛下痢,或熱壅三焦,病機將作亦然。
眉目雜色,白乃霍亂絞痛,黃乃積熱虛浮,赤因感風頭楚,青正驚搐相乘,黑者危在旦夕。
唇中白色,嘔逆作瀉,口渴腸鳴,將成內吊。
唇中黃色,傷胃脾熱,作脹下痢,溲短肌浮。
唇中紅色,內熱有驚,或見瘡疹。
唇中青色,風寒相感,發驚傷脾。
唇焦赤色,口穢傷脾,大便閉塞,氣粗熱盛。
唇繭淡白,傷食復傷,熱壅脾家,腸鳴腹鼓。
唇間紫色,蛔刺攻衝,痛逆霍亂。
舌上雜色,黃者傷脾,白苔焦渴紫厚,如荔枝殼者,熱聚三焦。如青苔,如白染者,皆不治。若破裂有血,邪熱攻心,小便閉結,治法用黑魚切片,貼舌上,或百草霜和鹽,研成膏貼,亦可。
耳前赤色,疳蟲攻腎,必耳鳴或聾。
耳前黃色,驚入腎,或睡中戛齒。
頤下諸色,同耳前看。《素問》云:腎熱病者,頤先赤。
筋露青色,現諸頭面,驚啼煩躁;身體者,發熱驚搐;肚腹者,五疳脹滿。
魚目定睛,筋絕不轉,水不生木,肝腎俱敗,死在夜。
面青唇黑,水絕於腎,木來剋土,脾肝俱絕,亡在晝。
胃熱黃色,遍體金黃,口穢目碧,骨蒸,疸病將至,或得久病後者。(《誠書》。)
觀形察色辨因由,陰弱陽強發硬柔,若是傷寒雙足冷,要知有熱肚皮求,鼻冷便知是瘡疹,耳冷應知風熱證,渾身皆熱是傷寒,上熱下冷傷食病。五指梢頭冷,驚來不可當。若逢中指熱,必定是傷寒。中指獨自冷,麻痘證相傳。女右男分左,分明仔細看。
面赤為風熱,面青驚可詳,心肝形此見,脈證辨溫涼。脾怯黃疳積,虛寒白光,若逢生黑氣,腎敗命須亡。
小兒三歲以下有病,須看男左女右手,虎口三關。從第二指側,看第一節名風關,第二節名氣關,第三節名命關。辨其紋色,紫者屬熱,紅者屬寒,青者驚風,白者疳病,黑者中惡,黃者脾之困也。若現於風關為輕,氣關為重,過於命關,則難治矣。
紫熱紅傷寒,青驚白是疳,黑時因中惡,黃即困脾端。
又
青色大小曲,人驚並四足;赤色大小曲,水火飛禽撲;紫色大小曲,傷米曲魚肉;黑色大小曲,脾風微作搐。
魚刺形,主驚風痰熱。
懸針形,主傷風(泄瀉、積熱)。
水字形,主食積(咳嗽、驚疳)。
乙字形,主肝病驚風。
蟲紋形,主肝蟲(大腸穢積)。
環形,主疳積吐逆。
亂紋主蟲。
珠形,主死。
風關第一節寅位,
氣關第二節卯位,
命關第三節辰位,
虎口叉手處是也。
眼生赤脈貫瞳人,囟門腫起又作坑,指甲黑色鼻乾燥,鴉聲忽作肚青筋,虛舌出口咬牙齒,目多直視不轉睛,魚口氣急啼不得,蛔蟲既出死形真,手足擲搖驚過節,靈丹十救無一生。
魚目定睛夜死,面青唇黑晝亡,啼而不哭是痛,哭而不啼是驚,嗞煎不安是煩,嗞啀不定是躁(嗞音茲,啼不止。啀音崖,欲齧)。
錢氏曰:左腮為肝,右腮為肺,額上為心,鼻為脾,頦為腎(此以分部言也)。《永類鈐方》云:肝主目,脾主唇口,肺主鼻孔,心主顴面,腎主耳穴。(此以竅言也。)
按:《內經》云:下極者,心也。注云:下極,謂兩目之間。又云:舌者,心之官也。此云心主顴面,似未當。
錢氏曰:赤者熱也,黃者積也,白者寒也,青黑者痛也,隨證治之。
薛氏曰:青主驚積不散,欲發風候;紅主痰積驚悸;黃主食積癥傷,欲作疳癖;白主泄瀉水穀,更欲作吐;黑主臟腑欲絕。
潔古曰:若肝病驚搐,而又加面白,痰涎喘急之類,此皆難治,蓋謂金剋木也。觀此則知脾病之忌青,肺病之忌赤,心病之忌黑,俱可推矣。
印堂青,主初受驚瀉。紅,主大驚夜啼。黑,主客忤。
山根青,主第二次驚瀉後發躁。黑黃甚者死。
兩太陽青,主第三次驚。青自太陽入耳者死。
印堂青黑,主腹痛夜啼,此脾氣虛寒也。脾為至陰,故夜間腹痛而啼,用鉤藤飲;色淡白,主泄瀉,乳食不化,屬脾氣虛弱,用五味異功散,加木香。
(《醫學源流》)
先望孩兒眼色青,次看背上冷如冰。陽男搐左無妨事,搐右教人甚可驚;女搐右邊猶可治,若逢搐左疾非輕。歪斜口眼終為害,縱有仙丹也莫平。
忽見眉間帶紫青,看來立便見風生,青紅碎雜風將起,必見疳癥氣滿形。
紫少紅多六畜驚,紫紅相等即疳成,紫點有形如米粒,傷寒夾食證堪評。
黑輕可治死還生,紅紫傷寒痰積停,赤青脾受風邪症,青黑脾風作慢驚。
山根若見脈橫青,此病明知兩度驚,赤黑困疲時吐瀉,色紅啼夜不曾停。
青脈生於左太陽,驚非一度細推詳,赤是傷寒微燥熱,黑青知是乳多傷。
右邊青脈不須多,有則頻驚怎奈何,紅赤為風抽眼目,黑青三日見閻羅。
指甲青兼黑暗多,唇青惡逆病多瘥,忽作鴉聲心氣急,此時端的命難過。
(《全幼心鑑》)
第一、流珠形。只一點紅色見風關,主飲食所傷,內熱欲吐;或腸鳴自利,煩躁啼哭。用助胃膏消飲食,分陰陽;若食消而病仍作,用香砂助胃膏,以補脾胃。
第二、環珠形。其點差大,主脾虛停食,胸膈脹滿,煩渴發熱。用五味異功散,加山楂枳實,健脾消食;後用六君子,調中養氣。
第三、長珠形。其點圓長,主脾傷飲食積滯,肚腹作痛,寒熱不食。先用大安丸,消其積滯;次以異功散,健其脾氣。(以上風關。)
第四、來蛇形。是長散出氣關,一頭大,一頭尖,主脾胃濕熱,中脘不利,乾嘔不食,此疳邪內作。先用四味肥兒丸治疳,後用四君子補脾。
第五、去蛇形。是大頭向氣關,主脾虛食積,吐瀉煩渴,氣短喘急,不食困睡。凡用六君子湯,加枳實,健脾消積;次以七味白朮散,調補胃氣。
第六、弓反里形。主感冒寒邪,哽氣出氣,驚悸倦怠,四肢冷,小便赤,咳嗽嘔涎。先用惺惺散,助胃氣,祛外邪;後以五味異功散,加茯苓、當歸,養心血,助胃氣。若外邪既解,而驚悸指冷,脾氣受傷也,宜七味白朮散補之;若悶亂氣粗,喘促者難治,脾虛甚故也。
第七、弓反外形。主痰熱,心神恍惚,夾驚夾食,風癇痰盛。先以天麻防風丸,祛外邪;又用五味異功散,調補中氣。
又曰:紋彎向里為順,向外為逆。
第八、槍形直上。主風熱,生痰發搐。先用抱龍丸,如未效,用牛黃清心丸;若傳於脾肺,或過用風痰之藥,而見諸證者,專調補脾胃。
第九、魚骨形。紋分歧支,主驚痰發熱。先用抱龍丸,未應,屬肝火實熱,少用抑青丸以清肝,隨用六味丸以補肝。或發熱少食,或痰盛發搐,乃肝木克脾土,六君子湯加柴胡,補脾土,制肝木。
第十、水字形。三脈並行,主驚風,食積,胸膈煩躁,或夜啼痰盛,口噤搐搦,此脾胃虛弱,飲食積滯,而木剋土也。先用大安丸,消導飲食;次以六君子湯,加鉤藤,補中清肝。若已服消食化痰等藥而未愈,用四君子湯,加升、柴、鉤藤,升補脾氣,平降肝木。(以上氣關。)
第十一、長針形。過命關一二米許,主心肝熱極生風,驚悸困倦,痰盛搐搦。先用抱龍丸,祛風化痰;次用六君子湯加鉤藤,平肝實脾。
第十二、透關射指形。命脈曲里,主驚風,痰熱聚於胸膈,乃脾肺虧損,痰邪乘聚。先用牛黃清心丸,清脾肺,化痰涎;次用六君子湯,加桔梗、山藥,補脾土,益肺金,可救。
第十三、透關射甲形。命脈向外,主驚風,肝木克脾土之敗症。急用六君子湯,加木香、鉤藤、官桂,溫補脾土;未應,加附子以回陽氣,多得生者。(以上命關)
嘗聞古人云:小兒為芽兒,如草木之芽,水之漚,蓋因臟腑脆嫩,口不能言,最難投劑。當首察面色,而知其所屬;次驗虎口,以辨其所因。實為治法之簡要也。
按:虎口紋,其始止見於風關,先見於左,為傷風寒;先見於右,為傷乳食。得驚夾之,則上出於氣關矣,此雖予無本之言,然亦有所試也,乃《水鏡》有云:指紋曲里風盛,彎外食積。夫曲里彎外,則其紋已長,將透氣關矣。其初起豈有之乎,將何以辨也?若夫色則以紅淡為輕,深紫為重,亦有吐瀉重困,而虎口無紋者,乃大虛也,不可以無紋,而易之也。
小兒半歲者,以名、中、食三指,按於髮際額前眉端之間,兒頭在左,舉右手;頭在右,舉左手。食指為上,中指為中,名指為下。三指俱熱,主傷風邪、鼻塞、氣粗、發熱、咳嗽;三指俱冷,主外感風寒,內傷飲食,發熱吐瀉;食中二指熱,主上熱下冷;名中二指熱,主夾驚之候;食指熱,指胸中氣滿,乳食不消。薛立齋曰:小兒氣血未實,驚則氣散,氣散則脈亂,必當參三部五脈。三部者,面上氣色,虎口脈紋,寸口一指之脈;五脈者,上按額前,下診太衝,並前三部也。
(《活幼指南》)
凡見小兒頭疼發熱,鼻塞聲重,咳嗽,手背熱,惡風寒,皆屬外感。無汗,脈浮緊,傷寒;自汗,脈浮緩,傷風;暑月吐瀉作渴,齒燥脈虛,傷暑;浮腫,泄瀉,身重,小便不利,脈濡細,傷濕;舌乾口燥,唇焦面赤,或聲啞脈數,傷熱。
凡見小兒噯氣飽悶,作酸腹膨,不思食,及惡聞食氣,下泄屍臭,噁心,乍吐乍瀉,或寒熱,或腹中硬塊作痛,手心熱,脈弦滑,俱屬內傷飲食。(以上二症最多。)
凡見小兒發熱無汗,表實;大便閉,裡實。心胸滿悶,腹中膨脹,噁心噯氣,吐出酸水,手足有力,腹痛,手不可按,脈洪實有力。(俱屬實症。)
凡見小兒面恍白無神,懶言氣短,不思食,腹膨不痛,二便不常,喜臥,眼喜閉,手足無力,慢驚;久吐胃虛;久瀉脫肛脾虛;自汗,表虛;自利裡虛;脈來微細無力,及行遲、發遲、齒遲、解顱、鶴節,俱屬腎氣未成,元精不足。(以上俱屬虛症。)
凡見小兒發熱,手足心熱,面紅唇乾,舌乾口渴,口上生瘡,口中熱臭,大便閉,小便赤黃,或痢下黃赤,肛門焦痛,喜飲冷水,喜就涼處,腹中熱痛,脈來洪數。(俱屬熱症。)
凡見小兒面白唇青,手足冷,口中冷氣,或泄利,清白無熱,不渴,腹痛悠悠無增減,或噁心,嘔吐,喜就暖處,脈來沉遲無力。(俱屬寒症。)
以上諸症,每症不必悉具,凡見一二便作主張治之。若二症三症兼見者,須照本條斟酌盡善,自能中病也。
下頦屬腎水 北
左腮屬肝木 東
額上屬心火 南
鼻準屬脾土 中
右腮屬肺金 西
此二圖有訣見前一卷察五官下條大人望診同准此
經證,因望而得者居多,間亦有因問而得者,義難分列,姑存其舊。學者自為領悟可也。
小便不通,腹痛,謂盤腸痛,蔥白煎湯熨臍,小便利,痛止。其不痛而寒熱者,在上腹為索澤,在下腹為頹疝。卒然淋閉作楚者,濕熱;瀉痢頻而溲閉者,濕火。病後溲短者,氣虛;渴頻溺短者,精不足。便後即結白翳者,五疳。溺血者,血虛;屎深黃色,久則尿血,臍反出,下體腫。
口吐涎沫而叫者,蟲痛。吐水不心痛者,胃冷。吐瀉昏睡而不露睛者,實熱。身熱不飲水,表熱,亦屬虛熱。吐沫及痰白、綠水,虛寒。頻食善飢者,實火。善飢少餐者,虛火。狂厥氣逆者,宿垢未清。咳噫噎氣,積熱,口穢唇腫者,熱盛宜下。天瘹,心胃有惡物,吐涎痰熱者,實熱宜下。牙痛者,實火。吐涎痰冷者,虛寒宜溫。顏黑脛腫,牙疳口氣,氣上蒸結毒,喉中常有涎飲,心胃傷客風。
怔忡者,血虛。目直而青,身反折,生驚。多怒而癲屬陰,傷肝。多喜而狂屬陽,傷脾。口苦,體無膏澤,搖頭,反張,目攛,肝有餘。
瀉黃紅赤黑。屬火,呵欠面黃。脾虛驚。瀉青白,完穀不化,傷極宜下;小便不通,久則脹滿,足太陽傳足太陰,稍導利後,即扶脾。晝相安,夜頻起,成洞瀉注下,交寅時,每瀉一二次,為腎瀉。恆瀉不渴,色青善餐者,肝火,木來剋土,土益虛矣;時渴時瀉者,胃火。弄舌者,脾熱。雀目,脾積聚。白日多睡,積熱成痔。虛黃浮腫,食癥。啖能兼人,體瘦黧黑,食疳。四肢多瘡,脾家濕火。水腫面白,脾虛。體重,脾痹。唇腫硬者,脾傷,甫食即出悶痰,宿食作祟。腸鳴腹脹,虛。足胻腫若水,脾痿。心下若痞,脾傷。出胎拭臍不幹,風入成瘡,撮口,臍風發搐,脾經受虛。
聤耳,腎中風毒攻上。走馬牙疳,腎中風熱。咬牙甚者發驚,心腎並見。小便下血,腎閉。牙根出血,名宣露腎疳。小便白澀作楚,濕火。牙根腐壞,名腐根腎疳。面黑咳血,腎火。四肢不能收舉,腎痿。下腫足胻,寒而逆腎。
癇厥,痓瘛筋攣,心脈滿大,肝脈小急。怒視者,肝氣有餘。攛視者,伏痰。目直聲鋸者,發搐。呵欠面赤,多筋,肝火。呵欠面青,驚悸,心肝並見。眼赤多淚,積熱。頭眩不能俯視,肝火。血枯發豎者,肝虛。羞明怕日,肝腎並見。瀉頻青白,肝氣有餘。頰腫痛,脅下痛,面青,足逆冷,眩瞀,嘔厥,轉筋,筋攣,遺瀝,淋,善恐,胸中喘,罵詈,俱肝火。
肩背痛,多嚏受寒。小便數,溏瀉氣虛。吐稠涎,咯血,實熱。呵欠,氣熱作咳,受風。龜胸龜背,風熱。氣疳,干嗽無痰,客熱兼腎火。嗽多子時前者,食積。嗽多子時後者,腎火。嗽多午時前者,風邪。嗽多午時後者,虛火。鼻流清涕者,傷寒。痰擁頓嗽面赤,傷熱。氣逆喘急,肺脹。聲啞氣粗,肺瘻。哮喘發即吐稠痰,鹽哮。交秋髮哮,多清水,屬寒;哮發不時,頓嗽抱首,屬熱。
昏睡,善嚏,驚怔,將發瘡疹,足太陰證傳手少陰。身熱頻渴,實熱。吐濃涎及血,乘虛火泛。淋漓,小腸伏熱,臥要豎抱,胸有惡積。昏沉似睡,血虛露睛,伏痰。目陷無神,元氣敗。弄舌煩躁,實熱。妄語癲狂,邪熱歸心。挖舌咬人者,心氣絕。經證為審病之原,業幼科者,不可不知,否則若工師失其斧鋸,從何下手?前哲錢仲陽真訣,只列五臟經證,而六腑不與焉,後賢如萬密齋、薛新甫、王肯堂輩,醫籍中咸宗之。本朝談心揆誠書,復增列膽胃膀胱三腑,十二經證,而缺其四,如手太陽小腸,手陽明大腸,手少陽三焦,手厥陰心包絡,不復列焉。未詳其故,原其意。若以為臟病多而腑病少,六腑瀉而不藏,不能留著為病,即有病,治而易散;小兒以大小便通利為無病,即有病亦輕;三焦另為一腑,包羅五臟,六腑之外證,治有上、中、下之分,可各經參考;心包絡代心受邪之臟,即心臟也,可參心經之症同治。是耶非耶,予非專科,不敢擬補,寧缺疑以俟後之君子正之。
萬物有竅則鳴,中虛則鳴。肺葉中空,而有二十四空;肺梗硬直,而有十二重樓。故《內經》以肺屬金而主聲音。十二重樓之上為會厭(喉間薄膜),會厭為聲音之戶,舌為聲音之機,唇為聲音之扇,三者相須,則能出五音而宣達遠近。音者雜比也,聲者單出也,鼻能聲而不能音者,以無唇之開闔,舌之啟閉,其氣則走頑顙之竅,達畜門,出鼻孔而為聲。聲音之道。分之則二。故得天地之和,五臟安暢,則氣藏於心肺,聲音能彰。五臟者,中之守也,各有正聲,中盛則氣騰,中衰則氣弱。脾應宮,其聲漫以緩;肺應商,其聲促以清;肝應角,其聲呼以長;心應徵,其聲雄以明;腎應羽,其聲沉以細。此五臟之正音,得五臟之守者也。(空孔同。)
《脈鑑》云:金聲響,土聲濁,木聲長,水聲清,火聲燥。
審察陰陽,《中藏經》云:陽候多語,陰證無聲。多語易清,無聲難榮。聲濁氣急,痰壅胸膈;聲清而緩,內元有寒。新病小病,其聲不變;久病苛病,其聲乃變。迨及聲變,病機呈顯,喑啞聲嘶,莫逃大限。音聲之道,豈獨審病,死生亦關。《內經》有曰:弦絕音嘶,病深聲噦,明講深察,不可違悖。外感風寒,大葷不戒,厚味恣啖,聲啞而咳。喉痛而干,病屬初起,不同於前,速療易治,不可不辨。
(變動,謂遷改其常志也。)
肝在志為怒,在聲為呼,在變動為握。心在志為喜,在聲為笑,在變動為憂。脾在志為意,在聲為歌,在變動為噦。肺在志為憂,在聲為哭,在變動為咳。腎在志為恐,在聲為呻,在變動為慄。
聲長者,大腸病;聲短者,小腸病;聲速者,胃病;聲清者,膽病;聲微者,膀胱病;聲呼漫者,肝膽二臟相剋病也;聲速微者,胃與膀胱相剋病也。(此五臟六腑之病音,失五臟之守者也。)
(新增)
喘粗氣熱為有餘,喘急氣寒為不足。息高者,心肺之氣有餘;吸弱者,肝腎之氣不足。怒罵粗厲者,邪實內熱也;怒罵微苦者,肝逆氣虛也。鼻塞聲重噴嚏,風寒未解也。言語輕遲氣短,中氣虛也。呻吟者,必有痛也。噫氣者,脾乃困也。噯氣者,胃中不寬也(胃虛亦發噯,然實噯聲長而緊,得噯則快;虛噯聲短而促,得噯雖鬆,不覺其快)。噯逆冷氣者,胃之寒也。嘔吐酸苦者,肝之火也。自言死者,元必虛也。喜言食者,胃有火也。言傢俬者,心必慮而少睡也。言負德者,肝必鬱而多怒也。乾咳無痰者,胃中伏火也。嗽痰作而清白,寒也;稠黃,火也。譫語收財帛者,元已竭也。狂言多與人者,邪方實也。
大笑不止(《經》云:心有餘則笑。扁鵲云:其人唇口赤色者可治,青黑者死),獨言獨語,言談無緒,心神他寄,思慮傷神,乃為心病。喘氣太息,喉中有聲,謂之肺鳴。咳逆上氣,如木雞聲,火來乘金。不得其平,形羸聲啞,咽中有瘡,肺被火囚(肺主聲故耳)。聲音暴啞,風痰伏火,曾系喊傷,不可斷病,聲嘶色敗。久病不治,氣促喉聲,痰火哮喘,中年聲濁,痰火之殃,乃為肺病。怒而罵詈,乃為肝病。氣不足息,乃為脾病。欲言不言,語輕多畏,乃為腎病。
前輕後重,壯厲有力,乃為外感;先重後輕,沉困無力,倦不欲言,聲怯而低,內傷不足。
攢眉呻吟,必苦頭痛。叫喊呻吟,以手捫心,為中脘痛。呻吟身重,轉即作楚,乃為腰痛。呻吟搖頭,攢眉捫腮,乃為齒痛。呻吟不起,為腰腳痛。診時吁氣,為屬鬱結(凡人籲,則氣鬱得以少伸也)。搖頭而言,乃為里痛。
傷寒壞症,啞為狐惑。上唇有瘡,蟲食其臟;下唇有瘡,蟲食其肛。
風滯於氣,機關不利。出言蹇澀,乃為風病。鼻鳴聲粗,風中於衛。
衣被不斂,罵詈親疏,神明之亂。風狂之類,若在熱病,又不必論。
欲言復寂,忽又驚呼,病深入骨。啾然細長,頭中之病。語聲寂然。喜驚呼者,骨節間病。語聲喑喑然不徹者,心膈間病。
氣短不續,言止復言,乃為奪氣。氣來短促,不足以息,呼吸難應,乃為虛甚。素無寒熱,短氣難續,知其為實。吸而微數,病在中焦,下之則愈。實則可生,虛則不治。上焦吸促,下焦吸遠。上下暌違,何以施療。
《靈樞·師傳篇》曰:入國問俗,入家問諱,上堂問禮,臨病人問所便,使其受病本末,胸中洞然,而後或攻或補,何愁不中乎?
凡診病者,先問何人,或男或女(男女有陰陽之殊,脈色有逆順之別,故必辨男女,而察其所合也),或老或幼(年長則求之於腑,年少則求之於經,年壯則求之臟),或為僕妾。在人下者,一動一靜,不能自由。寡婦僧尼,遭逢不偶,情多鬱滯。形之肥瘦,肥人多濕,瘦人多火(男人可望而得,此指女人故問)。次問得病,起於何日,病新可攻,病久可補。飲食胃氣,肝病好酸,心病好苦,脾病好甘,腎病好鹹,肺病好辛。內熱好冷,內寒好溫。安穀者昌,絕谷者亡。夢寐有無,陰盛之夢,大水恐懼;陽盛之夢,大火燔灼;陰陽俱盛,相殺毀傷;上盛夢飛,下盛夢墮;甚飽夢與,甚飢夢取;肝盛夢怒,肺盛夢哭;短蟲若多,則夢聚眾;長蟲若多,自擊毀傷。
問其苦樂,以知其病。好食某味,病在某臟,當分逆順,以辨吉凶。心喜熱者,知其為寒;心喜冷者,知其為熱。好靜惡動,知其為虛;煩躁不寧,知其為實。傷食惡食,傷風惡風,傷寒惡寒,或常縱酒。(縱酒者,不惟內有濕熱,而且防其乘醉入房。)或久齋素(清虛固保壽之道,然亦有太枯槁而致病者,或齋素而偏嗜一物,如麵筋熟慄之類,最為難化,故須詳察),始終境遇,須辨三常。封君敗傷,及欲侯王,常貴後賤,雖不中邪,病從內生,名曰脫營;常富後貧,名曰失精。五氣流連,病有所並。常富大傷,斬筋絕脈,身體復行,令澤不息,故傷敗結。留薄歸陽,膿積寒炅,暴樂暴苦,始樂後苦,皆傷精氣,精氣竭絕,形亦尋敗。暴怒傷陰,暴喜傷陽。厥氣上行,滿脈去形。形樂志苦,病生於脈,治以灸刺;形樂志樂,病生於肉,治以針石;形苦志樂,病生於筋,治以熨引;形苦志苦,病生咽嗌,調以甘藥;形數驚恐,經絡不通,病生不仁,按摩膠藥。起居何似(起居,凡一切房室之燥濕,坐臥之動靜,所包者廣,如肺病好曲,脾病好歌,腎病好吟,肝病好叫,心病好多言之類,當一一審之),曾問損傷(或飲食不當,或勞役不時,或為庸醫攻補失宜之屬),便利何如(熱則小便黃赤,大便硬塞,寒則小便澄白,下利清穀之類),曾服何藥(如服寒不驗,服熱不靈,察症與脈,思當變計),有無脹悶(胸腹脹悶,或氣或血或食,或虛或實,皆當以脈參之),性情常變,一一詳明。
(張景岳先生著)
一問寒熱二問汗,三問頭身四問便,五問飲食六問胸,七聾八渴俱當辨,九因脈色察陰陽,十從氣味章神見。見定雖然事不難,也須明哲毋招怨。上十問者,乃診治之要領,臨症之首務也。明此十問,則六變具存,而萬物形情,俱在吾目中矣。醫者為難,難在不識病本,而施誤治耳。誤則殺人,天道可畏;不誤則濟人,陰德無窮。學者欲明是道,必須先察此要,以定意見,以為階梯,然後再採群書,廣其知識,又何誤焉?有能熟之胸中,運之掌上,非止為人,而為己不淺也,慎之,寶之。
問寒熱者,問內外之寒熱,欲以辨其在表在裡也。人傷以寒,則病為熱,故凡身熱脈緊,頭疼體痛,拘急無汗,而且得以暫者,必外感也。蓋寒邪在經,所以頭痛身疼,邪閉皮毛,所以拘急發熱。若素日無疾,而忽見脈症若是者,多因外感。蓋寒邪非素所有,而突然見此,此表症也。若無表症,而身熱不解,多屬內傷,然必有內症相應,合而察之,自得其真歟。
一、凡身熱經旬,或至月餘不解,亦有仍屬表症者。蓋因初感寒邪,身熱頭痛,醫不能辨,誤認為火,輒用寒涼,以致邪不能散。或雖經解散,而藥未及病,以致留蓄在經,其病必外症多而里症少,此非里也,仍當解散。
一、凡內症發熱者,多屬陰虛,或因積熱,然必有內症相應,而其來也漸。蓋陰者必傷精,傷精者必連臟,故其在上而連肺者,必為喘急咳嗽,在中而連脾者,或妨飲食,或生懊憹,或為躁煩焦渴;在下而連腎者,或精血遺淋,或二便失節,然必倏然往來,時作時止,或氣怯聲微,是皆陰虛證也。
一、凡怒氣七情,傷肝傷臟而為熱者,總屬真陰不足,所以邪火易熾,亦陰虛也。
一、凡勞倦傷脾而發熱者,以脾陰不足,故易於傷。傷則熱生於肌肉之分,亦陰虛也。
一、凡內傷積熱者,在癥痞必有形證,在血氣必有明徵。或九竅熱於上下,或臟腑熱於三焦。若果因實熱,凡火傷在形體而無涉於真元者,則其形氣聲色脈候,自然壯厲,無弗有可據而察者,此當以實火治之。
一、凡寒症尤屬顯然,或外寒者,陽虧於表;或內寒者,火衰於中。諸如前證,但熱者多實,而虛熱者最不可誤,寒者多虛,而實寒者間亦有之,此寒熱之在表在裡,不可不辨也。
問汗者,亦以察表裡也。凡表邪盛者,必無汗。而有汗者,邪從汗去,已無表邪,此理之自然也。故有邪盡而汗者,身涼熱退,此邪去也。有邪在經,而汗在皮毛者,此非真汗也。有得汗後,邪雖稍減,而未得盡去者,猶有餘邪。又不可因汗,而必謂其無表邪也,須用脈症而詳察之。
一、凡溫暑等症,有因邪而作汗者,有雖汗而邪未去者,皆表症也。總之表邪未除者,在外則連經,故頭身或有疼痛;在內則連臟,故胸膈或生躁煩。在表在裡,有症可憑;脈緊脈數,有脈可辨。須察其真假虛實,孰微孰甚,而治之。
一、凡全非表症,則或有陽虛而汗者,須實其氣;陰虛而汗者,須益其精。火盛而汗者,涼之自愈;過飲而汗者,清之可寧。此汗症之有陰陽表裡,不可不察也。
問其頭,可察上下;問其身,可察表裡。頭痛者,邪居陽分;身痛者,邪在諸經。前後左右,陰陽可辨;有熱無熱,內外可分。但屬表邪,可散之而愈也。
一、凡火盛於內,而為頭痛者,必有內應之症。或在喉舌,或在耳目,別無身熱惡寒,在表等候者,此熱盛於上,病在裡也。察在何經,宜清宜降,高者抑之,此之謂也。若用輕揚散劑,則火必上升,而痛愈甚矣。
一、凡陰虛頭痛者,舉發無時,是因酒色過度,或遇勞苦,或逢情欲,其發則甚,此為里症,或精或氣,非補不可也。
一、凡頭痛屬裡者,多因於火,此其常也。然亦有陰寒在上,陽虛不能上達,而痛甚者,其症則惡寒嘔惡,六脈沉微,或兼弦細,諸治不效,余以桂附參熟之類而愈之,是頭痛之有陽虛也。
一、凡雲頭風者,此世俗之混名,然必有所因,須求其本,辨而治之。
一、凡眩暈者,或頭重者,可因之以辨虛實。凡病中眩暈,多因清陽不升,上虛而然。如丹溪云:無痰不作暈。殊非真確之論,但當兼形氣,分久暫以察之。觀《內經》曰:上虛則眩,上盛則熱痛,其義可知。至於頭重,尤屬上虛。《經》曰:上氣不足,腦為之不滿,頭為之苦傾,此之謂也。
一、凡身痛之甚者,亦當察其表裡,以分寒熱。其若感寒作痛者,或上或下,原無定所,隨散而愈,此表邪也。若有定處,而別無表症,乃痛痹之屬,邪氣雖亦在經,此當以里症視之,但有寒熱之異耳。若因火盛者,或肌膚灼熱,或紅腫不消,或內生煩渴,必有熱症相應,治宜以清以涼。若並無熱候,而疼痛不止,多屬陰寒,以致血氣凝滯而然。《經》曰,痛者寒氣多也,有寒故痛也,必溫其經,使血氣流通,其邪自去矣。
一、凡勞損病劇,而忽加身痛之甚者,此陰虛之極,不能滋養筋骨而然,營氣憊矣,無能為也。
二便為一身之門戶,無論內傷外感,皆當察此,以辨其寒熱虛實。蓋前陰通膀胱之道,而其利與不利,熱與不熱,可察氣化之強弱。凡患傷寒而小水利者,以太陽之氣未劇,即吉兆也。後陰開大腸之門,而其通與不通,結與不結,可察陽明之虛實。凡大便熱結,而腹中堅滿者,方屬有餘,通之可也。若新近得解,而不甚乾結,或旬日不解,而全無脹意者,便非陽明實邪。觀仲景曰:大便先硬後溏者,不可攻。可見後溏者,雖有先硬,已非實熱,色夫純溏而連日得後者,又可知也。若非真有堅燥痞滿等症,則原非實邪,其不可攻也,明矣。
一、凡小便,人但見其黃,便謂是火,而不知人逢勞倦,小水即黃;焦思多慮,小水亦黃。瀉利不期,小水亦黃;酒矧傷陰,小水亦黃。使非有或淋或痛,熱症相兼,不可因黃,便謂之火。余見逼枯汁而斃人者多矣。《經》曰:中氣不足,溲便為之變,義可知也。若小水清利者,知里邪之未甚,而病亦不在氣分,以津液由於氣化,氣病則小水不利也。小水漸利,則氣化可知,最為吉兆。
一、大便通水穀之海,腸胃之門戶也;小便通血氣之海,衝任水道之門戶也。二便皆主於腎,本為元氣之關,必真見實邪,方可議通議下,否則最宜詳慎,不可誤攻。使非真實,而妄逐之,導去元氣,則邪之在表者,反乘虛而深陷;病因內困者,必因泄而愈虧。所以凡病不足,慎勿強通。最喜者,小便得氣而自化,大便彌固者彌良,營衛既調,自將通達,即大便秘結旬余,何慮之有?若滑泄不守,乃非虛弱者所宜,當首先為之防也。
問飲食者,一可察胃口之清濁,二可察臟腑之陰陽。病由外感,而食不斷者,知其邪未及臟。而惡食不惡食者可知,病因內傷。而飲食變常者,辨其味有喜惡,而愛冷愛熱者可知。素欲溫熱者,知陰臟之宜暖;素好寒冷者,知陽臟之可清,或口腹之失節,以致誤傷,而一時之權變,可因以辨。故飲食之性情,所當詳察;而藥餌之宜否,可以因推也。
一、凡諸病得食稍安者,必是虛症;得食更甚者,或虛或實皆有之。當辨而治之。
胸即膻中,上連心肺,下通臟腑。胸腹之病極多,難以盡悉。而臨症必當問者,為欲辨其有邪無邪,及宜補宜瀉也。夫胸腹脹滿,則不可用補;而不脹不滿,則不可用攻,此大法也。然痞與滿不同,當分輕重,重者脹塞中滿,此實邪也,不得不攻;輕者但不欲食,不知飢飽,似脹非脹,中空無物,乃痞氣耳,非真滿也。此或以邪陷胸中者有之,或脾虛不運者有之,病者不知其辨,但見胃氣不開,飲食不進,問之亦曰飽悶,而實非真有脹滿,此在疑虛疑實之間,若不察其真確,未必不補瀉倒施,必多致誤,則為害不小。
一、凡今人病虛症者極多,非補不可。但用補之法,不宜造次。欲察其可補不可補之機,則全在察胸腹之寬否如何,然後以漸而進,如未及病,再為放膽用之,庶無所礙,此用補之大法也。
一、凡勢在危急,難容少緩,亦必先問其胸寬者,乃可驟進。若元氣真虛,而胸腹又脹,是必虛不受補之症。若強進補劑,非惟無益,適足以招謗耳。此胸腹之不可不察也。
耳雖少陽之經,而實為腎臟之官,又為宗脈之所聚,問之非惟可辨虛實,亦且可知生死。凡人之久聾者,此一經之閉,無足為怪,惟是因病而聾者,不可不辨。其在《熱論篇》則曰:傷寒三日,少陽受之,故為耳聾。此以寒邪在經,氣閉而然。然以余所驗,則未有不因氣虛而然者。《素問》曰:精脫者耳聾。仲景曰:耳聾無聞者,陽氣虛也。由此觀之,則凡病是症,其屬氣虛者什九,氣閉者什一耳。
一、聾有輕重。輕者病輕,重者病重。若隨治漸輕,可察其病之漸退也,進則病亦進矣;若病至聾極,甚至絕然無聞者,此誠精脫之症。余經歷者數人矣,皆至不治。
問渴與不渴,可以察里症之寒熱,而虛實之辨,亦從而見。凡內熱之甚,則大渴,喜飲冰水不絕,而腹堅便結,脈實氣壯者,此陽證也。
一、凡口雖渴,而喜熱不喜冷者,此非火證,中寒可知。既非火證,何以作渴?則水虧故耳。
一、凡病人問其渴否,則曰口渴;問其欲飲湯水否,則曰不欲。蓋其內無邪火,所以不欲飲湯水,真陰內虧,所以口無津液。此口乾也,非口渴也,不可以干作渴治。一、凡陽邪雖盛,而真陰又虛者,不可因其火盛喜冷,便雲實熱。蓋其內水不足,欲得外水以濟,水涸精虧,真陰枯也,必兼脈證細察之,此而略差,死生立判。余嘗治垂危最重傷寒有如此者,每以峻補之劑,浸冷而服,或以冰水、參附之劑,相間迭進,活人多矣。常人見之,咸以為奇,不知理當如是,何奇之有?然必其乾渴燥結之甚者,乃可以參附、涼水並進,若無實結,不可與水。
脈色者,血氣之影也,形正則影正,形邪則影邪,病生於內,則脈色必見於外。故凡察病者,須先明脈色。但脈色之道,非數言可盡,故得其要,則在乎陰陽虛實四者而已,四者無差,盡其善矣。第脈法之辨,以洪滑者,為實為陽;微弱者,為虛為陰,無待言也。然仲景曰:若脈浮大者,氣實血虛也。陶節庵曰:不論脈之浮沉大小,但指下無力,重按全無,便是陰症。《內經》以脈大四倍以上為關,皆屬真虛,此滑大之未必為陽也。形色之辨,以紅黃者為實熱,青黑為陰寒,而面赤戴陽者,為陰不足,此紅赤之未必為實也。總之,求脈之道,當以有力無力辨陰陽,有神無神察虛實。和緩者,乃元氣之來;強峻者,乃邪氣之至。病值危險之際,但以此察元氣之盛衰,邪正之進退,則死生關係,全在乎此,此理極微,談非容易,姑道其要,以見凡欲診病者,既得病因,又必須察脈色,辨聲音,參合求之,則虛實陰陽,方有真據,否則得此失彼,以非為是。醫家之病,莫此為甚,不可忽也。
凡制方用藥,乃醫家開手作用第一要著。而胸中神見,必須發泄於此。使不知氣味之用,必其藥性未精,不能取效,何神之有?此中最有玄妙,勿謂其淺識易知,而勿加之意也。余少年時,每將用藥,必逐件細嘗,既得其理,所益無限。
一、氣味有陰陽。陰者降,陽者升;陰者靜,陽者動;陰者柔,陽者剛;陰者怯,陽者勇;陰主精,陽主氣;其於善惡喜惡,皆有妙用,不可不察。
一、氣味之升降。升者浮而散,降者沉而利。宜升者勿降,宜降者勿升。
一、氣味之動靜。靜者守,而動者走,走者可行,守者可安。
一、氣味之剛柔。柔者純而緩,剛者躁而急,純者可和,躁者可劫。而非剛不足以去暴,非柔不足以濟剛。
一、氣味之勇怯。勇者直達病所,可賴出奇;怯者用以周全,藉其平安。
一、氣味之主氣者。有能為精之母,主精者,有能為氣之根。或陰中之陽者,能動血中之氣;或陽中之陰者,能顧氣中之精。
一、氣味有善惡。善者賦性馴良,盡堪擇用;惡者氣味殘狠,何必近之?
一、氣味有喜惡。有素性之喜惡,有一時之喜惡。喜者相宜,取效尤易;惡者見忌,不必強投。見定雖然事不難,也須明哲毋招怨。明哲二字,為見機自保也。夫醫患不明,明則治病何難哉?而所患者,在人情耳。人事之變,莫可名狀,如我有獨見,豈彼所知,使彼果知,當自為矣,何藉於我?而每有病臨危劇,尚執淺見,從旁指示曰,某可用,某不可用,重之云太過,輕之言不及,倘一不合意,將必有後言,是當見機之一也。有雜用不專者,朝王暮李,主見不定,即藥已相投,而渠不知覺,忽惑人言,舍此慕彼,凡後至者,欲顯己長,必談前短,及其致敗,反以嫁讒,是當見機之二也。有病入膏肓,勢必難療,而憐其苦求,勉為舉手,當此之際,使非破格出奇,何以濟急?倘出奇無功,徒駭人目,事後亦招浮議,是當見機之三也。其或有是非之場,爭競之所,幸災樂禍,利害所居者,近之恐涉其害,是當見機之四也。有輕醫重巫,可無可有,徒用醫名,以盡人事,及尚有村鄙之夫,不以彼病為懇,反云為我作興,籲,誠可哂也,此其相輕孰甚,是當見機之五也。有議論繁雜者,有親識要功者,有內情不協者,有任性反復者,皆醫中最忌,是當見機之六也。凡此六者,皆當默識,而惟縉紳之間,尤當加意,蓋恐其不以為功,而反以為罪,何從辨哉?此雖曰吾盡吾心,非不好生,然勢不我由者,不得不見機進止,此明哲自治,所必不可少也。
(見後附余)
《經脈別論》曰:食氣入胃,經氣歸於肺,肺朝百脈,氣歸於權衡,權衡以平,氣口成寸,以決生死。《營衛生會篇》云:人食氣於谷,谷入於胃,以傳於肺,五臟六腑,皆以受氣,其清者為營,濁者為衛,營行脈中,衛行脈外。《難經》云:寸口者,脈之大會,手太陰之動脈也。
慎庵按:人之臟腑、氣血、經脈、骨髓,皆有所會,名曰八會,而脈之大會,在於太淵,即手太陰動脈,在掌後陷中。吳草廬曰:寸關尺,輒云心脈、肺脈、肝脈、脾脈、腎脈者,非也。此手太陰肺經之動脈,分其部以候他臟之氣耳(李時珍曰:非五臟六腑所居之處也)。脈行始於肺,終於肝,而復會於肺。肺為氣所出入之門戶,故名曰氣口,而為脈之大會,以佔一身焉。
張景岳曰:愚按寸口、氣口、脈口之義,歷考經文,乃統兩手而言,非獨指兩寸為寸口,右手為氣口也。肺主諸氣,氣之盛衰見於此,故曰氣口;脈朝百脈,脈之大會聚於此,故曰脈口;脈出太淵,其長一寸九分,故曰寸口。是名雖三,而實則手太陰肺經一脈也。王叔和未詳經旨,突謂左為人迎,右為氣口。左手寸口,人迎以前;右手寸口,氣口以前等說,以致後人,俱指兩寸為寸口,右關為氣口,而不復知統兩手而言矣。自晉及今,以訛傳訛,莫可解救也。
慎庵按:張仲景《傷寒論》《金匱要略》中所言寸口,皆統三部而言,亦未嘗專指寸脈而言也。張說為是。
《二難》曰:從關至尺,是尺內,陰之所治也。從關至魚際,是寸口內,陽之所治也。然則關之前曰寸,關之後曰尺,而所謂關者,乃間於尺寸之間,而為陰陽之界限,正當掌後高骨處是也。
滑伯仁曰:手太陰之脈,由中焦出行,一路直至兩手大指之端,其魚際後一寸九分,通謂之寸口;於一寸九分之中,曰寸,曰尺;而關在其中矣。其所以云尺寸者,以內外本末,對待為言,而分其名也。
蔡氏云:自肘中至魚際,得同身寸之一尺一寸。自肘前一尺,為陰之位,魚際後一寸,為陽之位。太陰動脈,前不及魚際橫紋一分,後不及肘中橫紋九寸,故古人於寸內,取九分為寸;尺內,取一寸為尺,以契陽九陰十之數。《脈經》曰:陽出陰入,以關為界。陽出三分,陰入三分,故曰三陰三陽。陽生於尺,動於寸;陰生於寸,動於尺。寸主射上焦,頭及皮毛竟手;關主射中焦,腹及腰;尺主射下焦,少腹至足。
《三部九候論》云:人有三部,部有三候,以決死生,以調虛實,而除邪疾。上部天,兩額之動脈(當頷厭之分,足少陽脈氣所行也);上部地,兩頰之動脈(即地倉大迎之分,足陽明脈氣所行也);上部人,耳前之動脈(即和髎之分,手少陽脈所行也)。中部天,手太陰也(掌後寸口動脈,經渠之次,肺經脈氣所行也);中部地,手陽明也(手大指次指歧骨間動脈,合谷之次,大腸經脈氣所行也);中部人,手少陰也(掌後銳骨下動脈,神門之次,心經脈氣所行也)。下部天,足厥陰也(氣衝下三寸動脈,五里之分,肝經脈氣所行也,臥而取之,女子取太衝,在足大指本節後二寸陷中是也);下部地,足少陰也(內踝後跟骨旁動脈,太谿之分,腎經脈氣所行也);下部人,足太陰也(魚際上越筋間動脈,直五里下箕門之分,沉取乃得,脾經脈氣所行也,若胃氣欲候者,當取足跗上之衝陽)。故下部之天以候肝,地以候腎,人以候脾胃之氣;中部天以候肺,地以候胸中之氣,人以候心;上部天以候頭角之氣,地以候口齒之氣,人以候耳目之氣。三而三之,合則為九,九分為九野,九野為九臟。故神臟五,形臟四,合為九臟。(神臟五,以五臟藏神故曰神臟;形臟四,即頭角、耳目、口齒、胸中,共為九臟。)
按:此上古三部九候診法,以人身上中下三停分三部,三而三之,合為九候也。
《十八難》曰:脈有三部九候,然三部者,寸關尺也;九候者,浮中沉也。上部法天,主胸以上至頭之有疾也;中部法人,主膈下至臍之有疾也;尺為下部,法而應乎地,主臍以下至足之有疾也,審而刺之者也。
按:此越人專以寸口寸關尺為三部,三部俱有浮中沉之三候,三而三之,合成九也。今人之所遵守者,以其簡捷不復知有古法矣。
手太陰肺脈,動中府、雲門、天府、俠白。
手陽明大腸脈,動合谷、陽谿。
足陽明胃脈,動衝陽。(在足大趾次趾陷中,為內庭,上內庭五寸,是即仲景所謂趺陽脈是也。)
足太陰脾脈,動箕門、衝門。(在期門下尺五寸。)
手少陰心脈,動極泉。(臂內腋下筋間。)
手太陽小腸脈,動天窗。(在頸側大筋間,曲頰下。)
足太陽膀胱脈,動委中。(在膝後。)
足少陰腎脈,動太谿。(在踝後跟骨上。)
手厥陰心包絡,動勞宮。(在掌中屈中指盡處。)
手少陽三焦脈,動禾髎。(在耳前。)
足少陽膽脈,動聽會。(在耳前陷中。)
足厥陰肝脈,動太衝、五里、陰廉。
《脈要精微論》云:尺內兩旁,則季脅也。尺外以候腎,尺裡以候腹。中附上(言附尺之上而居中者,即關脈也),左外以候肝,內以候膈;右外以候胃,內以候脾。上附上(言上而又上,即寸脈也),右外以候肺,內以候胸中;左外以候心,內以候膻中(即心包絡);前以候前,後以候後。上竟上者,胸喉中事也;下竟下者,少腹腰股膝脛足中事也。
李士材曰:《內經》出胸腹膈三字,配寸關尺,腑不及膽者,寄於肝也;不及大腸小腸膀胱者,統於腹中也。
張路玉曰:寸關分左右,尺獨不分者,一皆主乎腎也,腎為先天一氣之始,故首言也。
徐春甫曰:內外每部,有前後半部之分也,脈之上至,應前半部為外;脈之下至,應後半部為內(一指前後分內外)。概而言之,臟腑近背之陽位者,以前半部候之;近腹之陰位者,以後半部候之。
張景岳曰:觀易卦六爻,凡畫卦者,自下而上,上三爻為外卦,下三爻為內卦,則其上下內外之義明矣。又有以浮取為外,沉取為內,於義亦通。
滑伯仁曰:左尺主小腸、膀胱、前陰之病,右尺主大腸、後陰之病。《靈樞》曰:宗氣出於上焦,營氣出於中焦,衛氣出於下焦。上焦在於膻中,中焦在於中脘,下焦在於臍下陰交。故寸主上焦,以候胸中;關主中焦,以候膈中;尺主下焦,以候腹中。此定診也。(此三焦分診於寸關尺也。)
慎庵按:以上診法,五臟定位,出於《素問》。三焦包羅乎五臟六腑之外,是一大腑,故《經》名孤腑,當依上中下,分診於寸關尺,是從《靈樞》也。膻中即心包絡。《經》云:諸邪之在於心也,皆在於心之包絡,是代心受邪之臟,是即心也。故《素問》首及之,而診同於左寸。命門在十四椎之下,下至上,在七椎之上,介乎兩腎之中,正當上下左右之中,其位象極,名為丹田,是先天真陽之窟宅,而為腎經之腧穴,故候右尺之元陽,即所以候命門也。至於六腑經文,首揭胃腑,余俱略而不言,但以胸膈腹三字該之者,以胃為十二經脈之化原,五臟六腑,皆稟氣於胃,顧胃腑於諸經,豈不重而且大乎?此皆本之於《內經》,為診家之定法,歷萬世而不移易者也。余大小腸、膽與膀胱四經部位,未經《內經》指明,致啟後世之疑,議者紛紛不一。以膽屬木,而附於肝,分屬左關同診。膀胱與腎俱屬水,分診於左尺。至大小腸二腑,或從兩寸,或從兩尺,未有定診。余著《存疑》一則,附見於後,就有道者正焉。
(見後附余)
盧子由曰:診法多端,全憑指法捷取。蓋人之中指,上兩節長;無名食指,上兩節短,參差不齊。若按尺,排指疏,則逾越一寸九分之定位;排指密,又不及寸關尺之界分。齊截三指,斯中指翹出,而節節相對,節無不轉,轉無不活,此別左右,分表裡,推內外,悉五層,候浮中沉,此三指法也。以中指並齊食指,去無名指;以中指並齊無名指,去食指,亦節無不轉,此衡寸口,權尺中,齊上下,推下上,推上下,均前後,兩指法也。至若左人迎,右氣口,候十二臟腑定位,如以右食指,切左寸髒心,腑小腸;右中指,切左關臟肝,腑膽;右無名指,切左尺臟腎,腑膀胱;如以左食指,切右寸臟肺,腑大腸;左中指,切右關臟脾,腑胃;左無名指,切右尺臟命門,腑三焦,(此遵古診,惟此右尺不可依此,當遵前條經文。)咸用指端舉按,別臟別腑,此單指法也。雖可三指並齊,及其定位,專指舉按,固得其真,不若獨指之無牽帶,別有低昂也。第惟食指肉薄而靈,中指則厚,無名指更厚且木,是必指端稜起如線者,名曰指目,以按脈中之脊,無論洪大弦革,即小細絲微,咸有脊焉,真如目之視物,妍醜畢具,故古人稱診脈,曰看脈,可想見其取用矣。每見惜指甲之修長,用指厚肉分,或指節之下,以憑診視者,真不啻目生頸腋胸脅間矣。
《五難》曰:脈有輕重何謂也?然初持脈,如三菽(豆也)之重,與皮毛相得者,肺部也。如六菽之重,與血脈相得者,心部也。如九菽之重,與肌肉相得者,脾部也。如十二菽之重,與筋平者,肝部也。按之至骨,舉指來疾者,腎部也。故曰輕重也。
滑伯仁曰:取脈之要有三:曰舉、曰按、曰尋。輕手循之曰舉,重手取之曰按,不輕不重,委曲求之曰尋。初持脈,輕手按之,脈見皮膚之間者,陽也,腑也,亦心肺之應也。重手按之,附於肉下,近於筋骨間,陰也,臟也,亦腎肝之應也。不輕不重,中而候之,其脈得於肌肉間者,陰陽相通,中和之象,脾胃之應也。若浮中沉之不見,則委曲而求之,所謂尋也。若隱若見,則陰陽伏匿之脈也,三部皆然。(一云:舉必先按之,按則必先舉之,以舉物必自下而上,按物必自上而下也。)
《脈要精微論》云:診法常以平旦,陰氣未動,陽氣未散,飲食未進,經脈未盛,絡脈調勻,氣血未亂,故乃可診有過之脈。(脈不得中,而有過失也。)凡診先以三指齊按,所以察其大綱,如陰陽表裡(統體而言),上下來去,長短溢脈覆脈之類是也。後以逐指單按,所以察其部分。每部下指,先定經脈時脈,以審胃氣,分表裡寒熱虛實,辨氣分血分,陰陽盛衰,臟腑所屬。浮候中候沉候,以消息之斷病,何部異於眾脈,便屬此部有病;候其盛衰之極者,以決之,在上上病,在下下病,左曰左病,右曰右病。
《平人氣象論》云:持脈有道,虛靜為保。以脈之理微,非靜心神,忘外慮,均呼吸,不能得也。故人之息未定,不可以診;己之息未定,亦不可以診。夫意逐物移,念隨事亂,謂能察認隱微,有是理乎?故必虛其心,靜其志,纖微無間,而診道斯為全矣,保不失也。
《三部九候論》云:察九候,獨小者病,獨大者病,獨疾者病,獨遲者病,獨熱者病,獨寒者病(張注云:謂其或在上,或在下,或在表,或在裡之不同也),獨陷下者病。(沉伏不起也。)
《舉要》云:脈有七診,曰浮中沉,上下左右,消息求尋。(浮以候表,沉以候里,中以候胃氣。上下,即寸與尺,此概兩手六部而言也;左右,左手右手也,一說上下左右,即《脈要精微論》所云,左外以候心,右外以候肺。上竟上者,胸喉中事也;下竟下者,少腹腰股膝脛足中事也。此節與前診視大法參看。)
《脈要精微論》云:上盛(寸部)則氣高(邪壅於上,故為喘滿),下盛(關尺也)則氣脹。來疾去徐,上實下虛,為厥巔疾(厥陽巔頂之疾);來徐去疾,上虛下實,為惡(去聲)風也。故中惡風者,陽氣受也。(上下皆指寸尺而言,惡字入聲。)
張仲景曰:初持法,來疾去遲,此由疾入遲,名曰內虛外實也。初持脈,來遲去疾,此出遲入疾,名曰內實外虛也。滑伯仁曰:脈有上下來去至止,不明此六字,則陰陽虛實不別也。上者為陽,來者為陽,至者為陽;下者為陰,去者為陰,止者為陰。上者,自尺部上於寸口,陽生於陰也;下者,自寸口下於尺部,陰生於陽也。來者,自骨肉之分,而出於皮膚之際,氣之升也;去者,自皮膚之際,而還於骨肉之分,氣之降也。應曰至,息曰止也。吳鶴皋曰:脈有上下,是陰陽相生,病雖重不死;脈有來去,是表裡交泰,病雖重必起;脈無上下來去,死無日矣。汪子良曰:來以候外,去以候內。來實去虛,主病在外;來小去大,主病在內。
《脈要精微論》云:推而外之,內而不外,有心腹積也。
張注云:推音吹,諸釋作推動之推者,非也。此言察病之法,當推求於脈,以決其疑似也。
凡病若在表,而欲求之於外矣,然脈則沉遲不浮,是在內而非外,故知其心腹之有積也。推而內之,外而不內,身有熱也。
張云:凡病若在裡,而欲推求於內矣。然脈則浮數不沉,是在外而非內矣,故知其身之有熱也。推而上之,上而不下,腰足清也。
張云:凡推求於上部,然脈止見於上,而下部則弱,此以有升無降,上實下虛,故腰足為之清冷也。推而下之,下而不上,頭項痛也。
張云:凡推求於下部,然脈止見於下,而上部則虧,此以有降無升,清揚不能上達,故為頭項痛也。或以陽虛而陰湊之,亦為頭項痛。按之至骨,脈氣少者,腰脊痛而身有痹也。
張云:按之至骨,沉,陰勝也。脈氣少者,氣血衰也。陽氣衰而陰氣盛,故為是病。
《匯辨》云:人之形體,各有不同,則脈之來去,因之亦異,不可執一說,以概病情也。何則?肥盛之人,氣居於表,六脈常帶浮洪;瘦小之人,氣斂於中,六脈常帶沉數;性急之人,五至方為平脈;性緩之人,四至便作熱醫。(此句未妥,亦須合症而診。)身長之人,下指宜疏;身短之人,下指宜密。北方之人,每見實強;南方之人,恆多軟弱。少壯之人,脈多大;老年之人,脈多虛。醉後之脈常數,飲後之脈常洪。室女尼姑多濡滯,嬰兒之脈常七至。故《經》曰:形氣相得者生,三五不調者死。更有說焉,肥盛人雖曰浮洪是其常,使肌肉過於堅厚,則其脈來,勢不能直達於皮膚,反欲重按乃見,徒守浮洪之說,以輕手取之,則模糊細小,竟不能測;瘦小之人,雖曰沉數是其常,使肌肉過於淺薄,則其脈來,即呈於皮膚,反可浮取而知。性急之人,脈數是其常,當從容無事,亦近舒徐;性緩之人,脈遲是其常,值倥傯多冗,亦隨急數。北人脈強是其常,或累世膏粱,或母系南產,亦未必無軟弱之形;南人脈弱是其常,或先天稟足,或習耐勞苦,亦間有實強之狀,少壯脈大是其常,夭促者多見虛細;老年脈虛是其常,期頤者更為沉實。室女尼姑,濡弱者是其常,或境遇優遊,襟懷恬淡,脈來亦定沖和。嬰兒氣稟純陽,急數者是其常;或質弱帶寒,脈來亦多遲慢。以此類推,則人固有一定之形氣,形氣之中,又必隨地轉移,方能盡言外之妙也。
《平人氣象論》有云:脈從陰陽,病易已;脈逆陰陽,病難已。約注云:春夏洪大為順,沉細為逆;秋冬沉細為順,洪大為逆。男子左大為順,女子右大為順。凡外感症,陽病見陽脈為順,陽病見陰脈為逆,陰病見陽脈亦為順。內傷症,陽病見陽脈為順,陽病見陰脈為逆,陰病見陰脈為順,陰病見陽脈為逆也。
《靈樞·動輸篇》云:陽病而陽脈,小者為逆;陰病而陰脈,大者為逆。約注云:陽症脈宜浮大,小為陽症見陰脈;陰症脈宜沉細,大為陰症見陽脈。
張路玉曰:陰陽,死生之大端,不出浮大數動滑為陽,沉澀弱弦微為陰之總綱。仲景言傷寒陰病見陽脈者生,陽病見陰脈者死,可以推卒病之逆順,亦可廣諸病之死生。孫對薇曰:陰根於陽,陽根於陰。表屬陽,以活動為性體,而有靜順之陰在內;里屬陰,以靜順為性體,而有活動之陽在中,乃相依倚也。若表脈惟散尖洪大,里脈惟蹇遲細小,乃陰陽不相和。各盛於本位,當收斂表陽,使根於內;溫和里陰,使根於外。有表澀下,而里衝上者,在外為陽氣不升,在內為陰火沖發;有表蹇澀,而里洪數者,此陰乘陽,陽乘陰也。又云:尖數在下,而不見平闊之體,此陽極也,當下之;平闊在上,而不見尖數之體,此陰勝也,當升之。
《靈樞·玉版篇》云:諸病皆有逆順。腹脹身熱脈大,是一逆也。腹鳴而滿,四肢清冷泄,其脈大,是二逆也。衄而不止脈大,是三逆也(皆為陰症見陽脈)。咳且溲(小便)血,脫形,其脈小勁(小不宜勁),是四逆也。咳脫形,身熱,脈小以疾(小不宜疾),是謂五逆也。如是者,不過十五日而死矣。其腹大脹,四末清,脫形泄甚,是一逆也。腹脹便血,其脈大時絕,是二逆也。咳上溲血(下),形肉脫(外),脈摶(內),是三逆也。嘔血,胸滿引背,脈小而疾(虛而火盛),是四逆也。咳嘔,上腹脹(中),且餐泄(下),其脈絕,是五逆也。如是者,不過一時而死矣。
《靈樞·五禁篇》曰:何謂五逆?熱病脈靜(陽症見陰脈),汗已出,脈盛躁(病不為汗衰),是一逆也。病泄,脈洪大,是二逆也。著痹不移,肉破,身熱,脈偏絕,是三逆也。淫而奪形,身熱,色夭然白,及後下血衃(凝血),血衃重篤,是四逆也。寒熱奪形,脈堅摶(真臟脈見),是謂五逆也。
《至真要大論》曰:春不沉,夏不弦,冬不澀,秋不數,是謂四塞。
吳注云:言脈雖待時而至,若春至而全無冬脈,夏至而全無春脈,己雖專王,而早絕其母氣,是五臟不相貫通也。
又曰:參見曰病,復見曰病,未去而去曰病,去而不去曰病。
吳注云:一部而參見諸部,此乘侮交至也。既見於本部,復見於他部,此淫氣太過也。未去而去,為本氣不足,來氣有餘;去而不去,為本氣有餘,來氣不足。王注:復見,謂再見已衰、已死之氣也。
李東垣曰:脈之不病,其神不言,當自有也;脈既病,當求其中神之有與無焉。如六數七極,熱也;脈中有力,即有神也。三遲二敗,寒也;脈中有力,即有神也。熱而有神,當泄其熱,則神在焉;寒而有神,當去其寒,則神在矣。寒熱之脈,無力無神,將何恃而泄熱去寒乎?苟不知此,而遽泄之去之,將何依以生,所以十亡八九。故經曰:脈者血氣之先,血氣者人之神,可以不謹養乎?可不察其有無乎?
按東垣此論,深達至理,但以有力二字言有神,恐不足盡有神之妙。王執中曰:有神者,有力中帶光澤潤滑也,於解進矣。蕭子顒歌云:輕清穩厚肌肉裡,不離中部象自然,則又有進焉。
《難經》曰:上部有脈,下部無脈,其人當吐,不吐者死(胸腹有物填塞,故吐之則愈,若無物可吐,則陰絕於下也)。上部無脈,下部有脈,雖困無能為害。所以然者,人之有尺,譬如草之有根,枝葉雖枯槁,根本將自生。木有根本,人有元氣,故知不死。
《八難》曰:寸口脈平而死者,何謂也?然諸十二經脈,皆繫於生氣之原,所謂生氣之原者,謂十二經之根本也,謂腎間動氣也,此五臟六腑之本,十二經脈之根,呼吸之門,三焦之原,一名守邪之神(言其能建中立本,育氣固形,使諸邪不能傷其身,守其內而衛其外者也,故云)。故氣者,人之根本也,根絕則莖葉枯矣。寸口脈平而死者,生氣獨絕於內也。
《匯辨》云:一以尺中為根。叔和云:寸關雖無,尺猶不絕,如此之流,何憂殞滅?蓋因其有根也。若腎脈獨敗,是無根矣,安望其發生乎?一以沉候為根。《經》曰,諸浮脈無根者皆死,是為有表無里,孤陽不生,蓋陰陽互為其根,使陰既絕矣,孤陽豈能獨存乎?尺為腎部,而沉候之六脈,皆腎也(滑氏曰:沉候亦腎肝之應,見前)。要知兩尺之無根,與沉取之無根,總屬腎水涸絕,而無資始之原,宜乎病之重困矣。
王宗正曰:診脈之法,當從心肺俱浮,肝腎俱沉,脾在中州,則與叔和之守寸關尺,寄位以候五臟六腑之脈者,不大相逕庭乎?豈知宗正亦從經文諸浮脈無根者皆死之句悟入,遂謂本乎天者親上,本乎地者親下,心肺居於至高之分,故應乎浮;肝腎處乎至陰之位,故應乎沉;脾胃在中,故以中候候之。然能與叔和之法,參而用之,正有相成之妙。
(衝陽、太谿、太衝三脈)
《匯辨》云:凡傷寒危迫,手脈難明,須察足脈。不知者競相譁矣,予請陳其說焉。
《經》曰:治病必求於本。本之為言根也,源也。而本有先後天之辨,先天之本在腎,而太谿一穴,在足內踝後五分,跟骨上動脈陷中,此足少陰所注為腧地也;後天之本在脾,而衝陽一穴,在足趺上五寸,高骨間動脈,去陷谷二寸,此足陽明所過,為原之地也。診太谿以察腎氣之盛衰,診衝陽以審胃氣之有無,兩脈既在,他脈可勿問也。婦人則又獨重太衝者,太衝應肝,在足指本節後二寸陷中。蓋肝者,東方木也,生物之始,又婦人主血,而肝為血海,此脈不衰,則生生之機,猶可望也。
《玉機真藏論》云:脈弱以滑,是有胃氣。
《終始篇》云:邪氣來也,緊而疾;穀氣來也,徐而和。(是皆胃氣之謂。)
張景岳曰:大都脈代時宜,無太過,無不及,自有一種雍容和緩之狀,便是胃氣之脈。《平人氣象論》曰:春胃微弦曰平,弦多胃少曰肝病,但弦無胃曰死,胃而有毛曰秋病,毛甚曰今病。夏胃微鉤曰平,鉤多胃少曰心病,但鉤無胃曰死,胃而有石曰冬病,石甚曰今病。長夏胃微軟弱曰平,弱多胃少曰脾病,但代無胃曰死,軟弱有石曰冬病,石甚曰今病。秋胃微毛曰平,毛多胃少曰肺病,但毛無胃曰死,毛而有弦曰春病,弦甚曰今病。冬胃微石曰平,石多胃少曰腎病,但石無胃曰死,石而有鉤曰夏病,鉤甚曰今病。(秋病至秋而病,以胃尚存;今病,即病也,無胃氣故也,余仿此。)
《玉機真藏論》云:胃者五臟之本。臟氣不能自致於手太陰,必因於胃氣,乃致於手太陰也。(無胃者,非無胃也,邪奪之也,邪奪之,則胃不至,而真臟反至也)凡脈緩而和勻,不浮不沉,不大不小,不疾不徐,不長不短,應手中和,意思欣欣,悠悠揚揚,難以名狀者,此真胃氣脈也。
盛啟東曰:舉按堅強,搏擊有力,或微渺在骨,按不可得,胃氣絕也。
朱改之曰:脈健旺者,按之柔和;微弱者,按之應指,便是胃氣;合微弦微鉤以觀,自得之矣。
心脈浮大而散,心合血脈,心隨血脈而行,持脈如六菽之重,按至血脈而得者為浮;稍稍加力,脈道粗者為大,又稍加力,脈道闊濡者為散。肺脈浮澀而短,肺合皮毛,肺脈循皮毛而行,持脈如三菽之重,按至皮毛而得者為浮;稍稍加力,脈道不利為澀;又稍加力,不及本位曰短。肝脈弦而長,肝合筋,肝脈循筋而行,持脈如十二菽之重,按至筋,脈道如箏弦為弦;次稍加力,脈道迢迢者為長。脾脈緩而大,脾合肌肉,脾脈循肌肉而行,持脈如九菽之重,按至肌肉,如輕風微揚柳梢為緩;稍稍加力,脈道敦實者為大。腎脈沉而軟滑,腎合骨,腎脈循骨而行,按至骨而得者為沉;次重按之,脈道無力為軟;舉指來疾,流利者為滑。
滑伯仁曰:此五臟平脈,須要察之,久久成熟,一遇病脈,自然可曉。《經》曰:先識經脈,而後識病脈,此之謂也。
《玉機真藏論》曰:春脈者肝也,東方木也,萬物之所以始生也,其氣來軟弱輕虛而滑,端直以長,故曰弦,反此者病。其氣來實而強,此為太過,病在外;其氣來不實而微,此謂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善怒,忽忽眩冒而巔疾;不及則胸痛引背,下則兩脅胠滿(忽忽不爽也,眩目視如轉也,胠音區,腋下脅也)。夏脈者心也,南方火也,萬物之所以盛長也,其氣來盛去衰,故曰鉤,反此者病。其氣來盛去亦盛,此為太過,病在外;其氣來不盛,去反盛,此為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身熱膚痛,為浸淫;不及則煩心,上見咳唾,下為氣泄。秋脈者肺也,西方金也,萬物之所以收成也,其氣來輕虛以浮,來急去散,故曰浮,反此者病。其氣來毛而中央堅,兩旁虛,此為太過,病在外;其氣來毛而微,此為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氣逆而背痛;不及則喘,呼吸少氣而咳,上氣見血,下聞病音。冬脈者腎也,北方水也,萬物之所以合藏也,其氣來沉而搏,故曰營,反此者病。其氣如彈石者,此為太過,病在外;其去如數者,此為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解脊脈痛而少氣,不欲言;不及則心懸如病飢,眇中清,脊中痛,少腹滿,小便變(眇音渺,季脅之下,挾脊兩旁空軟處腎外當眇,故眇中清冷也,解者,熱不熱,寒不寒,壯不壯,弱不弱,即倦怠無力不欲食是也)。脾脈者土也,孤臟以灌四旁者也,善者不可得見,惡者可見。其來如水之流者,此謂太過,病在外;如鳥之喙者,此謂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四肢不舉,不及則九竅不通。
張三錫曰:時脈者,謂春三月俱帶弦,夏三月俱帶洪,秋三月俱帶浮,冬三月俱帶沉。臟脈平,胃脈又應四時,乃無病者也,反此病矣。太過病在外,是外感邪氣也;不及病在中,是內傷正氣也。
張路玉曰:春脈弦,見於人迎,肝氣自旺也。設反見於氣口,又為土敗木賊之兆,或左右關雖弦,而小弱不振,是土衰木萎,法當培土榮木。設用伐肝之劑,則脾土愈困矣。或肝病證劇,六部絕無弦脈,是脈不應病,亦不可治。舉此以為諸脈之例,不獨肝臟為然也。夏脈鉤,見於左寸,包絡之火自旺也,或並見於右寸,火乘金位也。脾脈緩,諸部皆緩,而關部獨盛,中宮濕熱也;諸部皆緩,寸口獨滑,膈上有痰也;諸部皆緩,兩尺獨顯弦狀,豈非肝腎虛寒,不能生土之候乎。肺脈毛,昔人以浮澀而短為平脈,意謂多氣少血,脈不能滑,不知獨受營血之先,營行脈中之第一關隘,若肺不傷燥,必無短澀之理,即感秋燥之氣,亦肺病耳,非肺氣之本燥也。若諸部皆毛,寸口獨不毛者,陽虛濁陰用事,兼挾痰氣於上也。諸部不毛,氣口獨毛者,胃虛不能納食,及為泄瀉之徵也。腎脈石,若諸脈不石,左寸獨石者,水氣凌心之象,右關獨石者,沉寒傷胃之象也。
(此即克賊脈也)
《玉機真藏論》曰:脈從四時,謂之可治;脈逆四時,為不可治。所謂逆四時者,春得肺脈,夏得腎脈,秋得心脈,冬得脾脈,其至皆懸絕沉澀者,名曰逆四時也。未有藏形於春夏,而脈沉澀,秋冬而脈浮大,名曰逆四時也。(王注:未有,謂未有藏脈之形狀也。)
春脈弦,得洪脈,至夏死;得澀脈,至秋死;得石脈,至冬死。以真臟之氣先泄也。丹源子曰:然必曰懸絕沉澀者,正見此等脈,與常脈迥別。故不懸絕者,不可遽云死也,且其死,亦有期。按:仲景云:二月得毛脈,至秋當死,是必待所勝者旺而後死也。又按:《平人氣象論》所云,春胃而有毛,曰秋病,毛甚曰今病等云云,是又以春與秋互對,夏與冬互對,與此稍不同,而皆不曰死,亦謂其不懸絕也。學者再取其病證參之,益瞭然矣。大抵春夏忌沉澀,秋冬忌浮大,此其要耳。
(《平人氣象論》)
平心脈來,累累如連珠,如循琅玕,曰心平(琅玕音郎干,玉之有光似珠者,言盛滿滑利也)。夏以胃氣為本,病心脈來,喘喘連屬(急促相仍),其中微曲曰心病;死心脈來,前曲後居(輕取堅強不柔,重取牢實不動),如操帶鉤,曰心死。
平肺脈來,厭厭聶聶(眾苗齊秀之貌),如落榆莢,曰肺平(浮薄而輕虛)。秋以胃氣為本,病肺脈來,不上不下(往來澀滯),如循雞羽,曰肺病;死肺脈來,如物之浮(空虛無根),如風吹毛(散亂無緒),曰肺死。
平肝脈來,軟弱招招(猶迢迢也),如揭長竿末梢,曰肝平(梢必柔軟,即和緩弦長之義),春以胃氣為本。病肝脈來,盈實而滑,如循長竿,曰肝病(堅勁無梢之和緩);死肝脈來,急益勁,如新張弓弦,曰肝死。
平脾脈來,和柔相雜,如雞踐地,曰脾平,長夏以胃氣為本。病脾脈來,實而盈數,如雞舉足,曰脾病(輕疾不緩);死脾脈來,銳堅如鳥之喙,如鳥之距,如屋之漏,如水之流,曰脾死。(後二句,言點滴無倫,去而不返也。)
平腎脈來,喘喘累累如鉤,按之而堅,曰腎平,冬以胃氣為本。病腎脈來,如引葛(堅搏牽連),按之益堅,曰腎病;死腎脈來,發如奪索,辟辟(音劈)如彈石,曰腎死。
按:《十五難》所載,平病死脈,與本經各有異同,學者當以本經為正。
(此陰陽相乘之脈)
《三難》曰:關之前,陽之動也,脈當九分而浮,過者法曰太過,減者法曰不及,遂上魚為溢,為外關內格,此陰乘之脈也。關以後,陰之動也,脈當一寸而沉,過者法曰太過,減者法曰不及,遂入尺為覆,為內關外格,此陽乘之脈也,故曰覆溢,是其真臟之脈,人不病而死也。
龐安常曰:寸倍尺為溢脈,一名外關,關以上,外脈也,陰拒陽而出,名曰內格。自關以上,溢於魚際,而關以後,脈伏行,陰壯乘陽,而陽竭則死,是寸口四倍於人迎。尺倍寸為覆脈,一名內關,關以下,內脈也,陽拒陰而入,名外格。自關以下,覆入尺澤,而關以前,脈伏行,陽亢乘陰,而陰竭亦死,是人迎四倍於寸口。
《二十難》曰:陰陽更相乘,更相伏也。脈居陰部,而反陽脈見者,為陽乘陰也。脈雖時沉澀而短,此謂陽中伏陰也。脈居陽部,而反陰脈見者,為陰乘陽也。脈雖時浮滑而長,此謂陰中伏陽也。
張注云:尺部而見陽脈,乃陽乘於陰。陽脈之中,雖時沉澀而短,此乃陽中伏陰。寸部而見陰脈,乃陰乘於陽也。陰脈之中,雖時浮滑而長,此乃陰中伏陽也。
六陽脈,六部健旺;六陰脈,六部如絲。仁齋曰:陽脈雖病寒常浮洪,陰脈雖病熱常微細。錢君穎曰:稟陽臟者便燥,能飲冷,惡辛辣,不受補劑,畏熱喜涼;稟陰臟者便溏,喜飲熱,飲冷即瀉,喜辛辣,畏冷。
張三錫曰:人肥白,脈多沉弱而濡,或滑,以形盛氣虛,多濕痰故耳。人黑瘦,脈多數疾,或弦,以陰水不足,火常盛故耳。
滑伯仁曰:男子尺脈常弱,女子尺脈常盛。
朱丹溪曰:男子寸盛而尺弱,女子尺盛而寸弱。(參黃子曰:男子以陽為主,女子以陰為主也。)
吳鶴皋曰:神氣充實,一手或兩手脈上魚際必壽,素無此脈,一旦見者,陰乘陽也,為逆氣喘息。
《內經》曰:脾脈外鼓沉為腸澼,久自已。胃脈外鼓大為鬲,偏枯。
王啟玄注云:外鼓,謂不當尺寸而鼓擊於臂外。
鄒丹源曰:此即反關脈,謂其不行於關上,而見於關外,故曰反關也。其部位取法,亦與正同,然有兩手俱反者,有隻一手反者。《內經》此節,特脾胃一部之主法,若心肺肝腎,亦可以三隅反矣。然溯其所自,亦不外乎肺朝百脈之義,但其所致,必有所由,或賦形之初,偶有感變,而致脈道易位者,此先天之變也,或形生之後,因驚撲,因病藥,而脈道外走者,此後天之失也。
附記:孫兆診開寶寺僧,左手無脈,乃轉左臂上得之,而息至如常。孫曰:意是少年時,曾有驚撲,震動心神,故脈道外移,則不能復,今氣血已定,自不復歸,非有病也。
僧曰:然,某襁褓時,兩受撲,皆幾死,今宜脈之失道,非有疾也。聞公神於醫,聊試耳。
《脈經》曰:寸口脈沉著骨,反仰其手,乃得之,此腎脈也,動苦少腹痛,腰體痠,癲疾。刺腎俞入七分,又刺陰維入五分。
慎庵按:此乃反診之脈,非反關也。反仰其手,謂仰醫者之手,非仰病人之手也。古人診病,必仰病人之手而診,醫者覆其手以候,惟反診異是,覆其病人之手,醫者乃仰手而取,則得其脈矣。此外惟南北二政之歲,三陰司天在泉,尺寸有不應者,反其診則見矣。不應者脈極沉,不應診也,覆病人手診之,則脈見,非無脈也,舍此之外,無覆手之診。南北政不應之診,附見於後。
《匯辨》云:南北二政,其面不同,司天在泉,移位相從。甲己之歲,是為南政。三陰司天,則寸不應;三陰在泉,則尺不應。乙庚丙辛丁壬戊癸,斯八歲者,皆曰北政。三陰司天,則尺不應;三陰在泉,則寸不應。南政之歲,厥陰司天,則右不應;太陰司天,則左不應。北政之歲,厥陰在泉,則右不應;太陰在泉,則左不應;不應之位,皆少陰也。諸部不應,反診較之。
不應之脈,皆在兩寸兩尺,一為手少陰心經,一為足少陰腎經也。凡南政之應在寸者,則北政應在尺;北政之應在寸者,則南政應在尺。值此不應之脈,乃歲運合宜,命曰天和之脈,不必求治,若誤治之,反伐天和矣。
尺當不應,而反浮大;寸當浮大,而反沉細;寸當不應,而反浮大;尺當浮大,而反沉細,是為尺寸反者,死。
右當不應,而反浮大;左當浮大,而反沉細;左當不應,而反浮大;右當浮大,而反沉細,是謂左右交者,死。
張路玉曰:肥人肌肉豐厚,胃氣沉潛,縱受風寒,未得即見表脈,但須辨證。設鼻塞聲重,涕唾稠黏,風寒所傷也。
若鼻塞聲重,而屢咳痰不即應,極力咯之,乃得一線黏痰,甚則咽腫者,乃風熱也。以肥人肌氣充盛,風邪急切難入,因其內多濕痰,故傷熱最易,否則形盛氣虛,色白肉鬆,肌腠不實之故,不可以此膠執也。瘦人肌肉淺薄,胃氣外泄,即發熱頭痛,脈浮數,多屬於火;但以頭之時痛時止,熱之忽重忽輕,又為陰虛火擾之故也。惟發熱頭痛無間,晝夜不分輕重,人迎浮盛者,方是外感之病。亦有表邪挾內火,雖發熱頭痛,晝夜不分輕重,而煩躁口渴,臥寐不寧,皆邪火爍陰之候,惟宜辛涼發散,又當顧慮其陰。獨形瘦氣虛,顏白唇鮮,衛氣不固者,最易傷風,卻無內火之患矣。
(虛實賊微邪是也。)
《難經》曰:從前來者為實邪,從後來者為虛邪,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,從所勝來者為微邪,自病者為正邪。
春肝木王,其脈弦細而長,名曰肝脈也。反得浮澀而短者,是肺之乘肝,金之剋木,為賊邪,大逆,十死不治。反得洪大而散者,是心之乘肝,子之扶母,為實邪。雖病自愈,反得沉濡而滑者,是腎之乘肝,母之歸子,為虛邪,雖病易治。反得大而緩者,是脾之乘肝,土之凌木,為微邪,雖病即瘥。(餘四臟俱依此而推,不必重錄其文。)
按:我生,是將來,故在前而實;生我,是退氣,故在後而虛。克我,則為賊;我克,則為微也。
《內經》曰:脈小弱以澀者,謂之久病;脈浮滑而病者,謂之新病。(再以望診中合色脈一條,參究得詳矣。)
張路玉曰:盛啟東以新病死生,系右手關脈;宿病死生,主左手關尺。蓋新病穀氣猶存,胃脈自應和緩,即因邪鼓大,因虛減小,然須至數分明,按之有力,不至濁亂,再參語言清爽,飲食知味,胃氣無傷,雖劇可治。如脈至濁亂,至數不分明,神昏語錯,病氣不安,此為神識無主,苟非大邪瞑眩,豈宜見此乎?新病而一時形脫者死;不語者,亦死;口開眼合手撒遺尿者,俱不可治。新病雖各部脈脫,中部獨存者,是為胃氣,治之必愈。久病而左關尺軟弱,按之有神,可卜精血之未艾,他部雖危,治之可生。若尺中弦緊急數,按之搏指,或細小脫絕者,法在不治,緣病久胃氣向衰,又當求其尺脈,為先天之根氣也。啟東又云:診得浮脈,要尺有力,為先天腎水可恃,發表無虞;診得沉脈,要右關有力,為後天脾胃可憑,攻下無虞,與前說互相發明。
又曰:診客邪暴病,應指浮象可證,若虛羸久病,當以根氣為本。如下指浮大,按久索然者,正氣大虛之象,無問暴病久病,雖證顯灼熱煩擾,皆正衰不能自主,隨虛陽發露於外也。下指濡軟,久按搏指,里病表和之象,非臟氣受傷,則堅積內伏,不可以脈沉,誤認虛寒也。下指微弦,按久和緩者,久病向安之象,氣血雖殆,而臟氣未敗也。然多有證變多端,而脈漸小弱,指下微和,似有可愈之機者,此元氣與病氣俱脫,反無病象發見,乃脈不應病之候,非小則病退之比。大抵病脈,初下指雖見乏力,或弦細不和,按至十餘至漸和者,必能收功;若下指和,按久微澀不能應指,或漸覺弦硬者,必難收效。設病雖牽纏,而飲食漸進,便溺自調,又為胃氣漸復之兆。《經》云:安穀者昌,漿粥入胃,則虛者活,此之謂也。(此條與前察神氣條參看。)
《經》曰:脈實以堅,謂之益甚。又云:人絕水穀則死,脈無胃氣亦死。所謂無胃氣者,但得真臟脈,不得胃氣也。所謂脈不得胃氣者,肝不弦,腎不石也。(肝腎無氣不弦石,與真臟無胃氣等耳。餘三臟亦然,皆不治。)
久病無脈,氣絕者死。暴病無脈,氣鬱可治。傷寒痛風,痰積經閉,憂驚折傷,關格吐利,氣運不應,斯皆勿慮。
汪子良曰:傷寒頭痛發熱,一手或兩手無脈,此寒邪在表,不得發越之故,必邪汗也,當攻之。丹溪治一婦病瘧,食少,經不行已三月,診之無脈,作虛治,覘其梳洗言動如常,始悟經不行,非無血,痰所礙也;脈無,非氣血衰,乃積痰生熱,結伏其痰耳,當作實熱治,與三黃丸,旬日食進,脈出,帶微弦,謂胃氣全,不藥瘧自愈,而經自行,令淡滋味果應。有因經滯者,脈法所謂寸關如故,尺脈絕者,此月不利也。一人喪妻,右手全無,後憂釋脈出。
《經》云:憂傷肺也。一人一手無脈,因詢知打傷所致。古人治一人吐逆,二便不利,厥冷無脈,與大承氣二劑,大便通,脈出安。一疫病,面赤,舌白苔,小便數,大便秘,身如芒刺,六脈俱無,此欲作斑之候,投升麻葛根湯合生脈散,一服斑出,六脈見而安。有內傷,右關弱甚,則隱而不見者。有中寒而脈無者,蔥熨並灸氣海。此無脈而皆有可生之機,宜致思焉。
慎庵按:凡大吐後,有脈伏二三日不出者。有大痛後,氣血凝滯,脈道壅阻而不出者。吐止痛安,而脈自出,不可因其脈無,而遽斷為死證也。
仁齋曰:祟家面色黯慘,脈乍大乍小,乍有乍無。又云:祟家或邪視如淫,脈錯雜不倫,或刮快暴至,或沉伏,或雙弦,或鉤啄,或袞運,或橫格,或促散,或尺部大於寸關,或關部大於尺寸,是皆染祟得之。刮快鉤啄,多見於脾。洪運袞袞,多見於肝。橫格促散,多見於心肺。大抵祟家,心脈洪散,肝脈洪盛,尤可驗焉。蓋心藏神,肝藏魂,心虛,則驚惕昏迷,神不守舍,而邪氣得以入其魂耳。
皇甫氏曰:初病便譫語,六部無脈,然切大指之下,寸口之上,卻有動脈,謂之鬼脈。李氏曰:脈息遲伏,或為鳥啄,或綿綿不知度數,而顏色不變,皆鬼邪為病也。其狀不欲見人,如有對晤,時獨言笑,或向隅悲泣,是也。
《圖說》曰:凡鬼祟附著之脈,兩手乍長乍短,乍密乍疏,乍沉乍浮。陽邪來見,脈則浮洪;陰邪來見,脈則沉緊。鬼疰客忤,三部皆滑。洪大嫋嫋,沉沉澤澤,或沉而不至寸,或三部皆緊急,但與病症不相應者,皆五屍、鬼邪、遁屍、屍疰之所為也。呂滄州治女子之不月如娠者曰:面色乍赤、乍白者。愧也;脈來乍大、乍小者,祟也;非有異夢,則靈魂所憑耳,與桃仁煎,下衃血如豚肝狀六七枚,俱有竅如魚而愈。
王隱君曰:病勢消爍殆盡,氣不能相續,脈動無常,固名死證。其或痰凝氣滯,關格不通,則脈亦有不動者,有兩三路亂動,時有時無者,或尺寸一有一無者,或關脈絕不見者,有素稟痰氣不時而然者,有僵仆暴中而然者,皆非死脈也。
慎庵按:先哲云。怪證之為痰。從怪字而推,則痰證之類祟,明矣。況痰脈無常,亦類祟脈,因脈症之形似,人多誤治而不覺。丹溪云:血氣者,身之神也。神既衰乏,邪因而入,理或有之。若夫氣血既虧,痰客中焦,妨礙升降,不得運用,以致十二官俱失其職,視聽言動,皆有虛妄,以邪治之,焉能愈病?以愚視之,不但不能愈,因而誤治致斃,亦復不少,就丹溪治金氏婦一案可知矣。脈證既已雷同,下手從何辨識,此等關頭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,正難以語言道也。
彈石脈,按舉劈劈然,如指彈石。雀啄脈,如雀啄食,連三五至忽止,良久復來。屋漏脈,如殘漏,良久一滴。蝦游脈。始則冉冉不動,沉時忽一浮。解索脈,指下散亂無次第。魚翔脈,其脈本不動,而末強搖。釜沸脈,如釜中水,火燃而沸,有出有入。
薛氏曰:雀啄諸脈,若因藥克伐所致,急投大補,多有復生者。
《玉機真臟論》曰:真肝脈至,中外急如循刀刃,責責然,如按琴瑟弦(細急堅搏),色青白(金剋木也)不澤,毛折(皮毛得血氣而充,毛折則精氣敗矣,下四臟俱有此一句,因其義同,刪去)而死。
真心脈至,堅而搏,如循薏苡子,累累然(短實堅強),色赤黑不澤。(水剋火也。)
真肺脈至,大而虛,如以毛羽中人膚(浮虛無力之甚),色白赤不澤。(火剋金也。)
真腎脈至,搏而絕,如指彈石,劈劈然(沉而堅也),色黑黃不澤。(土剋水也。)
真脾脈至,弱而乍數乍疏(和緩之氣全無),色黃青不澤。(木剋土也。)
急虛身中卒至,五臟絕閉,脈道不通,氣不往來,譬於墮溺,不可為期,其脈絕不來。若人一息五六至,其形肉不脫,真臟雖不見,猶死也。
《陰陽別論》云:凡持真脈之臟脈者,肝至懸絕急,十八日死(懸絕急者,全失和平,而弦搏異常也,十八日,為木金成數之餘,金勝木而死也)。心至懸絕,九日死(為火水生成數之餘,水勝火也)。肺至懸絕,十二日死(為金火生成數之餘,火勝金也)。腎至懸絕,七日死(為水土生成數之餘,土勝水也)。脾至懸絕,四日死。(為木生數之餘,木勝土也,凡此皆不勝克賊之氣,故真臟獨見者,氣敗而危矣。)
《平人氣象論》曰:肝見庚辛死,心見壬癸死,脾見甲乙死,肺見丙丁死,腎見戊己死,是為真臟見,皆死。(此言真臟脈見者,遇克賊之日而死。)
《脈經》云:尺脈上不至關,為陰絕;寸脈下不至關,為陽絕;陰絕而陽微,死不治。若計其餘命死生之期,日月節克之也。
仲景曰:脈病人不病,名曰行屍,以無王氣,卒眩僕不識人則死。人病脈不病,名曰內虛,以有正氣,雖病無苦。
脈結伏者,內無積聚,脈浮結者,外無痼疾。有結聚者,脈不結伏;有痼疾者,脈不浮結,為脈不應病,病不應脈,是為死候(《難經》)。六淫之邪,初起脈宜洪大數實,若微小伏匿無力,是正氣虛而相反,輕病必重,重病必死。久病產後潰瘍,宜微小遲緩,若洪數為相反,中有胃氣猶可救,否則危(三錫)。有舍症從脈,有舍脈從證;有從一分脈,二分證者;有從一分證,二分脈者;有清高貴人,兩手無脈者;有左小右大,右小左大者,概從症治。
吳鶴皋曰:中原之地,四時異氣,居民之脈,亦因時異。春弦、夏洪、秋毛、冬石。脈與時違,皆名曰病。東夷之地,四時皆春,其氣暄和,民脈多緩;南夷之地,終年皆夏,其氣炎蒸,民脈多大;西夷之地,終年皆秋,其氣清肅,民脈多勁;北夷之地,終年皆冬,其氣凜冽,民脈多石。東南卑濕,其脈軟緩。居於高巔,亦西北也,西北高燥,其脈剛勁。居於汙澤,亦東南也。南人北脈,所稟必剛;北人南脈,所稟必柔。東南不同,亦可類剖。《內經》曰:至高之地,冬氣常在;至下之地,春氣常存。
《難經》曰:脈有逆順,男女有恆而反者,何謂也?然:男子生於寅,寅為木陽也;女子生於申,申為金陰也。故男脈在關上,女脈在關下,是以男子尺脈恆弱,女子尺脈恆盛,是其常也。反者,男得女脈,女得男脈也。男得女脈為不足,病在內。左得之,病在左;右得之,病在右,隨脈言之也。女得男脈為太過,病在四肢。左得之,病在左;右得之,病在右,隨脈言之,此之謂也。
鄒丹源曰:按寅申之說,他書無考,推越人之意,倘亦以男為陽為火,而火生在寅;女為陰為水,而水生在申云耳。火炎上,故盛在關上;水流下,故盛在關下也。男得女脈者,謂尺盛而寸弱,此不足之明徵,人所知也。女得男脈者,謂寸盛而尺弱,此為太過,解者紛紛,殊不知病在四肢,非病在外之說也。蓋男子血虛則尺盛,女子氣鬱則寸盛,男子血虛則臟氣衰,女子氣鬱則四肢煩熱而不舉也。其曰,在左在右者,左則心肝腎之經,右則肺脾三焦之經也。又云:按診法,診男者先左,診女者先右。非男女經脈有別也,從其陰陽,以察其盛衰也。
《千金翼》曰:凡婦人脈,常欲濡弱於丈夫,男左大為順,女右大為順。(此以左右分陰陽也。)
朱丹溪云:肺主氣,其脈居右寸,脾胃命門三焦,各以氣為變化運用,故皆附焉。心主血,其脈居左寸,肝膽腎膀胱,皆精血之隧道管庫,故皆附焉。男以氣成胎,則氣為之主;女挾血成胎,則血為之主。男子病,右脈充於左者,有胃氣也,病雖重可治;女子病,左脈充於右者,有胃氣也,病雖重可治。反此者,虛之甚也。
丹源子曰:《千金》以左右分陰陽,此指男女無病時言也。丹溪以左右分氣血,以男女病重後言也。然胃氣二字,兩手皆宜體察,診當《難經》為正耳。
又按:李梴云:老喜反,脈當細濡澀。注云:男年八八喜尺旺,女年七七喜寸旺。細濡澀多壽,弦洪緊多病。推其意,以為男老氣虛,細濡宜在寸;女老血虛,細濡宜在尺耳。然以為多壽而喜之,恐亦不然。老人之脈,以和長為吉,反之一字,終非正論,聊見於此,不另立條。
《至真要大論》曰:脈至而從,按之不鼓,諸陽皆然。諸陰之反者,脈至而從,按之鼓甚而盛也,逆取而得,治之法也。王啟玄曰:病熱而脈數,按之不鼓動,乃寒甚,格陽而致之,非熱也。形證是寒,按之而脈氣鼓擊於手下盛者,此為熱甚,拒陰而生病,非寒也。寒甚格陽,治熱以熱;熱甚拒陰,治寒以寒,外雖用逆,中乃順也,此逆乃正順也。若寒格陽而治以寒,熱拒陰而治以熱,外則雖順,中乃逆也,故方若順,是逆也。儲種山曰:凡病寒熱,當以遲數為標,虛實為本。且如熱症見數脈,按之不鼓而虛者,為元氣不足,虛火遊行於外,此非真熱,乃假熱也,作不足治之。如診而實,方為真也。且如寒證見遲脈,診之鼓擊而實,為邪火伏匿於中,亦非真寒,乃假寒也,當作有餘治之,如診而虛,方是真寒。此語既明而且暢矣,此陰證似陽,陽證似陰之脈,故曰假陰假陽脈也。
《匯辨》云:奇經者,在十二經脈之外,無臟腑與之配偶,故曰奇。夫臟腑之脈,寸關尺有定位,浮中沉有定體,弦鉤毛石有定形。此則另為一脈,形狀固異,而隧道亦殊,病證不同,而診治自別。
李時珍云:八脈不拘制於十二經,正經之脈隆盛,則溢於奇經,故秦越人比之天雨降下,溝渠溢滿,霶沛妄行,流於河澤。陽維主一身之表,陰維主一身之裡,以乾坤言也。陽蹺主一身左右之陽,陰蹺主一身左右之陰,以東西言也。督主身後之陽,任沖主身前之陰,以南北言也。帶脈橫束諸脈,以六合言也。
〔經論〕督脈尺寸中央,三部俱浮,直上直下。
〔經脈〕張潔古曰:督者都也,為陽脈之都綱。《內經》曰:督脈起於下極之腧,並於脊裡,上至風府,入腦上巔,循額,至鼻柱,極於上齒縫中齦交叉。
〔主病〕為外感風寒之邪(王叔和),為腰脊強痛,不得俯仰,大人癲病,小兒風癇,《內經》謂實則脊強反折,虛則頭痛,寸關尺三部皆浮,且直上直下者,為弦長之象,故主外邪。
〔經論〕任脈寸口脈緊細實長至關。
又曰:寸口邊丸丸。
〔經脈〕任者,妊也,為陰脈之海也,《內經》謂任脈起於中極之下,循腹裡,由關元,上咽,至承漿,下齦交,極目,下承泣穴,為陰脈之都綱也。
〔主病〕男子內結七疝,女子帶下瘕聚,王叔和為少腹繞臍,下引陰中痛。
又曰:苦腹中有氣,如指上搶心,不得俯仰,拘急,又緊細實長者,中寒而氣結也。寸口丸丸,即動脈也,狀如豆粒,厥厥動搖,故主氣上衝心也。
〔經論〕衝脈尺寸中央俱牢,直上直下。(牢脈似沉似伏,實大而長,微弦,乃三部之脈皆沉有力,直上直下,弦實之象也。)
〔經脈〕衝脈起於氣街(在少腹毛中兩旁各二寸),挾臍左右上行,至胸中而散,為十二經之根本,故稱經脈之海,亦稱血海。
〔主病〕《靈樞》曰:衝脈血盛,則滲灌皮膚,生毫毛。女子數脫血,不榮其口唇,故髭鬚不生。宦者去其宗筋,傷其衝脈,故須亦不生。越人曰:衝脈為病,逆氣而裡急。東垣曰:凡逆氣上衝,或兼裡急,或作躁熱,皆衝脈逆也,宜補中益氣湯,加知、柏。王叔和曰:衝脈用事,則十二經不復朝於寸口,其人若恍惚狂癡,衝脈與督脈無異,但督脈浮,而衝脈沉耳。
〔經論〕陽蹺脈寸部左右彈。
〔經脈〕陽蹺脈起於足跟中,上外踝,循脅上肩,挾口吻至目,極於耳後風池穴。
〔主病〕越人曰:陽蹺為病,陰緩而陽急。王叔和注曰:當從外踝以上急,內踝以上緩。又曰:寸口脈前部,左右彈者,陽蹺也,苦腰背痛,癲癇僵仆,惡風偏枯,痹體強。左右彈,即緊脈之象。
〔經論〕陰蹺脈尺部左右彈。
〔經脈〕陰蹺脈起於足跟,上內踝,循陰上胸,至咽,極於目內眥睛明穴。
〔主病〕越人曰:陰蹺為病,陽緩而陰急。叔和注曰:當從內踝以上急,外踝以上緩。
又曰:寸口脈後部,左右彈者,陰蹺也,苦癲癇寒熱,皮膚淫痹,少腹痛裡急,腰及髖髎下連陰痛,男子陰疝,女子漏下。張潔古曰:蹺者,捷疾也。二蹺之脈起於足,使人蹺疾也。陽蹺在肌肉之上,陽脈所行,通貫六腑,主持諸表;陰蹺在肌肉之下,陰脈所行,通貫五臟,主持諸里。
〔經論〕帶脈關脈左右彈。
〔經脈〕帶脈起於季脅,周圍一周,如束帶然。
〔主病〕越人曰:帶之為病,腹滿,腰溶溶如坐水中(溶溶,緩縱之貌。)。《明堂》曰:女人少腹痛,裡急,瘛瘲,月事不調,赤白帶下。楊氏曰:帶脈總束諸脈,使不妄行,如人束帶而前垂,此脈若固,即無帶下漏經之症矣。
〔經論〕陰維脈尺外斜上至寸。(斜上者,不由正位而上,斜向大指,名曰尺外斜,小指名曰尺內。)叔和曰:寸口脈從少陽斜至厥陰,是陰維脈也。
〔經脈〕陰維起於諸陰之交,發於內踝上五寸,循股入小腹,循脅上胸,至頂前而終。
〔主病〕叔和曰:動苦癲癇,僵仆羊鳴,又苦僵仆失音,肌肉痹癢,應時自發,汗出惡風,身洗洗然也,取陽白、金門、僕參。
又曰:陰維脈沉大而實者,主胸中痛,脅下支滿,心痛;脈如貫珠者,男子兩脅下實,腰中痛,女子陰中痛,如有瘡狀。(金門、僕參,足太陽經穴。陽白,足少陽經穴。)
〔經論〕陽維脈尺寸斜上至寸。
叔和曰:寸口脈從少陰斜至太陽,是陽維脈也。或言從右手手少陽三焦,斜至寸上手厥陰心包之位,為陰維。從左手足少,腎斜至寸上手太陽小腸之位,為陽維也。
〔經脈〕陽維脈起於諸陽之會,發於足外踝下一寸五分,循膝上髀厭,抵少腹,循頭入耳,至本神而止。
〔主病〕叔和曰:動苦肌肉痹癢,皮膚痛,下部不仁,汗出而寒,又苦顛仆羊鳴,手足相引,甚者失音不能言,宜取客主人。潔古云:衛為陽,主表,陽維受邪,為病在表,故苦寒熱。營為陰,主裡,陰維受邪,為病在裡,故苦心痛。陰陽相維,則營衛和諧;營衛不諧,則悵然失志,不能自收持矣。
《素問·大奇論》:脈至浮合,浮合如數,一息十至以上,是經氣予不足也。微見,九、十日死。(浮合者,如浮浪之合,後以催前,數數而來,一息之間,遂有十至以上之脈,是十二經脈之氣,五臟之精氣,皆衰奪極盡。微見,初見也,始見此脈,其死僅在九日與十日之間耳。蓋肺主元氣,其成數在九,脾主五臟,其成數在十也。予,與同。)
脈至如火薪然,是心精之予奪也。草乾而死。(脈來如火薪之燃,乃洪大無根、無神之脈,是邪氣熱極,心精被奪。夏為火令,猶尚未絕,至秋盡冬初,草乾之候,寒水令行,心火受克而死)脈至如散葉,是肝氣予虛也。木葉落而死。(散葉者,飄浮無根之狀。肝本大虛,木遇金而負,遇秋而凋,故深秋而死也。)
脈至如省客,省客者,脈塞而鼓,是腎氣予不足也。懸去棗花而死。(馬玄臺曰:省客者,暫去暫來也,止以脈本閉塞,而復有鼓擊於指之時,是腎氣全衰,本源虧極,鼓不常鼓,而閉塞自如也。棗花之候,木衰火旺,水安勝之,故曰懸去棗花而死也。懸去,猶俗云虛度也。李士林曰:省者,禁也,故天子以禁中為省中。塞者,沉而不利也;鼓者,搏而有力也,伏藏於內,而鼓搏,正如禁賓客而不見,獨居於內而恣肆也,故曰如省客也,是腎氣不寧之故也。棗花去,則當長夏也,土旺水敗,腎虛者不能支也。二者之論,從李氏為妥。)
脈至如丸泥,是胃精予不足也。榆莢落而死。(丸形圓,而泥性輕,脈來如珠轉動,浮澀而無根,則中和胃氣已奪,至秋冬之交,而榆莢始落之候,乃木令方張,來侮胃衰之土而死矣。)
脈至如橫格,是膽氣予不足也。禾熟而死。(橫格者,如橫木之格在指下,且長且堅,真臟脈見,禾熟秋深金令肆行,木被克敗而死矣。)脈至如弦縷,是胞精予不足也。病善言,下霜而死;不言,可治。(弦縷者,如弓弦之急,如縷之細也。胞者,心胞絡也。言者,心聲也。火過極而神明無以自持,則多言不休也。夫脈急細,則反其洪大之常,善言則喪其神明之守,方霜下而水令司權,火當絕矣。)
脈至如交漆,交漆者,左右旁至也。微見,三十日死。(交漆者,以漆絞去其渣也。脈來如絞漆之狀,是左右旁至,有降無升,有出無入,大小不勻,前盛後虛也。臟腑衰奪,陰陽乖亂,初見此脈,必期其三十日而死,蓋月魄之生死,以三十日為盈虛故也。)
脈至如湧泉,浮鼓肌中,太陽氣予不足也,少氣。味韭英而死。(湧泉者,有升無降,有出無入,勢甚洶湧,莫能遏御也。脈來浮鼓於肌肉之上,而乖違其就下之常,膀胱衰竭,陰精不能上奉,故少氣耳。韭英初發,木令當權,則水官謝事矣,故死。)
脈至如頹土之狀,按之不得,是肌氣予不足也,五色先見黑白,壘發而死。(頹土者,頹敗之土也,虛而無根,按之全無也。肌氣,即脾氣,脾主肌肉也,黑為水色,土虛而水無所畏,反來乘之也。壘即藟,即蓬藟也。藟有多種,而白者發於春,當木旺之時,土安得而不敗乎哉。)
脈至如懸雍,懸雍者,浮揣切之益大,是十二俞之予不足也。水凝而死。(懸雍者,乃喉間下垂之肉,音聲之機也。脈來如懸雍,浮揣切之益大,即知重按之必空矣,是孤陽亢極之象也。十二俞在背,即五臟六腑十二經之所繫也,水凝為冰,乃陰盛之候,而孤陽安有不絕乎。)
脈至如偃刀,偃刀者,浮之小急,按之堅大急,五臟菀熱,寒熱獨並於腎也。其人不得坐,立春而死。(浮之小急,如刀口也。按之堅大,且急如刀背也。菀者,積結也。五臟精衰而結熱,故發寒熱也。陽王則陰消,故獨並於腎也。腰者腎之府,腎虛則不能起坐。迨立春陽氣用事,陰日衰而死矣。馬玄臺謂此脈當見於尺部。吳鶴皋謂不得坐,臀肉消也。)
脈至如丸,滑不直手,下直手者,按之不可得也,是大腸氣予不足也。棗葉生而死。(脈至如丸之滑,其實有形,今圓活不直手,似乎無形也,大腸庚金之精氣已敗,而將脫之兆,新夏棗葉初生,火旺之候而死矣。)
脈至如華者,令人善恐,不欲坐臥,行立常聽,是小腸氣予不足也。季秋而死。(華者,草木之花也,在枝葉而不在根,乃輕浮虛而脫神也。小腸之氣,通於心經,小腸不足,故心痛善恐,不欲坐臥者,心神怯而不寧也。行立常聽者,恐懼之心生疑耳,丙火墓於戌,故當季秋而死也。)
寸口衛氣盛,名曰高(高者,自尺內上溢於寸,指下湧湧,既浮且大,而按之不衰,以衛出下焦,行胃上口,至手太陰,故寸口盛滿,因名曰高);榮氣盛,名曰章(章者,自筋骨外顯於關,應指逼逼,既動且滑,而按之益堅,以營出中焦,亦並胃口而出上焦,故寸關實滿,因名曰章);高章相搏,名曰綱(綱者,高章兼該之象,故為相搏,搏則邪正交攻,脈來數盛,直以綱字揭之);衛氣弱,名曰惵(惵者,寸口微滑,而按之軟弱,舉指瞥瞥,似數而仍力微,以衛氣主表,表虛不能勝邪,故有似乎心中怵惕之狀,因以惵字喻之,惵音牒,思懼貌);榮氣弱,名曰卑(卑者,諸脈皆不應指,常兼沉澀之形,而按之隱隱,似伏而且澀、難,以營氣主裡,裡虛則陽氣不振,故脈不顯,有似妾婦之甲屑,不能自主,故以卑字譬之);惵卑相搏,名曰損。(損者,惵卑交參之謂,故謂相搏之則邪正俱殆,脈轉衰微,直以損字呼之。)
張璐曰:綱者,諸邪有餘之綱領;損者,諸虛漸積之損傷。高章卑惵四字,體貼營衛之盛衰,雖六者並舉,而其所主,實在綱損二脈也。
脈靄靄如車蓋者,名曰陽結也(靄靄如車蓋者,大而厭厭聶聶也,為陽氣鬱結於外,不與陰氣和雜也。[宇泰]:車蓋,言浮大,即浮數之陽結也);脈累累如循長竿者,名曰陰結也(累累如循長竿者,連連而強直也,為陰氣鬱結於內,不與陽氣和雜也。〔宇泰〕長竿者,弦緊也,即沉遲之陰結也)。脈瞥瞥如羹上肥者,陽氣微也(輕浮而主陽微也);脈縈縈如蜘蛛絲者,陽氣衰也。(縈縈,滯也,若縈縈惹惹之不利也。如蜘蛛絲者,至細也。微為陽微,細為陽衰。《內經》曰:細則氣少,故以至細為陽衰。[宇泰]:縈縈,收卷也,有迴旋之義)脈綿綿如瀉漆之絕者,亡其血也。(綿綿,連綿而軟也。瀉漆之絕者,前大後小也。脈陽氣前至,陰氣後至,故脈前為陽氣,脈後為陰氣,前大後細,則陽氣有餘,陰氣不足,故知為亡血。)
師曰,脈有弦緊浮滑沉澀,此六脈名曰殘賊,能為諸脈作病也。
程郊倩曰:殘賊,乃暴虐之名,脈中有此,當屬實邪,然亦有辯。殘則明傷,作病於暴,屬實者多;賊則暗襲,作病於漸,屬虛者半。弦緊浮滑沉澀六者,不論何部,脈中兼見此脈,輒防邪至,凡傷寒瘧痢之類,種種皆是,在虛人尤為可慮。
張仲景曰:傷寒脈,陰陽俱緊,惡寒發熱,則脈欲厥,厥者,脈初大,漸漸小,更來漸漸大,是其候也。如此脈,惡寒甚者,翕翕汗出,喉中痛熱多者,目赤脈多,睛不慧。醫復發之,咽中則傷;若復下之,則兩目閉,寒多者,便清穀,熱者,便膿血;若熏之,則身發黃;若熨之,則咽燥;若小便利者,可救之;小便難者,為危殆。成無己曰:此太陽少陰俱感邪也。此節,脈書多不見收,豈其不當有邪,附此以俟講究。
《十四難經》曰:脈有損至,何謂也?然至之脈,一呼再至曰平,三至曰離經,四至曰奪精,五至曰死,六至曰命絕,此至之脈也。何謂損?一呼一至曰離經,二呼一至曰奪精,三呼一至曰死,四呼一至曰命絕,此損之脈也。至脈從下上,損脈從上下也。損脈之為病,一損損於皮毛,皮聚而毛落;二損損於血脈,血脈虛少,不能榮於五臟六腑;三損損於肌肉,肌肉消瘦,飲食不為肌膚;四損損於筋,筋緩不能自收持;五損損於骨,骨痿不能起於床。反此者,至脈之病也,從上下者,骨痿不能起於床者死;從上下者,皮聚而毛落者死。治損之法奈何?曰:損其肺者,益其氣;損其心者,調其榮衛;損其脾者,調其飲食;損其肝者,緩其中;損其腎者,益其精。此治損之法也。馬氏曰:損脈之病,自肺而之腎。至脈之病,自腎而之肺也。
又曰:言治損之法,而治至之法可推。鄒丹源曰:損至之脈,即遲數之甚者也。《難經》此節,既詳明矣。乃其後,又有傷熱中霧露之說,而且極之五至六至,而且曰一呼五至。一吸五至,其人當困,雖困可治。滑伯仁釋之云:前之損至,以五臟自病,得之於內者言。後之損至,以經絡血氣為邪所中,自外得之者言,然均一損至也,豈內傷則五至曰死,而外感則五至可治乎?此必後人竄入之言,夫一呼四至,合之一吸,加之太息,且九至矣。外感雖多數,寧有逾此者?五至曰死,猶寬言之也。考之《內經》曰:人一呼,脈四動以上曰死,脈絕不至曰死,乍疏乍數曰死。《內經》又有大損、中損、下損,蓋以人形之長短,合脈之長短言,又言春得脾肺之脈,秋得肝心之脈,為損。其言至,有魂至、魄至、神至、志至、意至,又以病形言矣。
《陰陽別論篇》曰:陰搏陽別,謂之有子。
王啟玄注曰:陰,謂尺中也。搏,謂搏觸於手也。尺脈搏擊,與寸脈殊別,陽氣挺然,則為有妊之兆。
《陳自明良方》曰:搏者,近也,謂陰脈逼近於下,陽脈別出於上,陽中見陽,乃陽施。陰化,法當有子。
戴同父《刊誤》謂:寸微尺數也。
《脈指南》曰:脈動於產門者,有胎也。謂脈出尺外,名曰產門。
又曰:尺中脈數而旺者,胎脈也,為血盛也。
王宏翰曰:細釋《內經》,並諸家之論,謂陰搏陽別,則尺脈搏擊於手者,乃數滑有力,而寸脈來微,有別異於尺,則是寸脈來微,殊別與尺脈之滑數,是有子之象也。而陳自明之論,陽中見陽,或是寸數,與《內經》之言有異矣。但孕子之脈,原有寸關尺俱數之脈,而此節之經文,乃寸微尺數之旨也。
《平人氣象篇》曰:少陰脈動甚者,妊子也。
全元起注:作足少陰。
王啟玄注:作手少陰動脈者,大如豆,厥厥動搖也,脈陰陽相搏,名曰動也。
王叔和《脈經》曰:心主血脈,腎名胞門子戶,尺中腎脈也,尺中之脈,按之不絕,法妊娠也。
王宏翰曰:按:全元起王冰二家之注,各執一見,而叔和合而同論,細釋其義,但手少陰心也,心主血脈,足少陰腎也,腎主藏精,精血調和,交會,孕子之徵也,言心腎二部之脈動甚,或一部之脈動甚者,皆婦人懷娠之象也。
《腹中篇》曰:何以知懷子之且生也?岐伯曰:身有病而無邪脈也。
按:身有病者,謂經閉也。夫脈來而斷絕者經閉,月水不利也。今病經閉而脈來如常,有神不斷絕者,是妊娠也。
《脈經》曰:三部脈浮沉正等,按之無絕者,有娠也。妊娠初時,寸微小,呼吸五至,三月而尺數也。脈滑疾,重以手按之散者,胎已三月也。脈重手按之不散,但疾不滑者,五月也。王宏翰曰:按脈浮沉正等者,即仲景所謂寸關尺三處之脈,大小浮沉遲數同等也。仲景以同等,謂陰陽平和之脈,病雖劇當愈,此大概論病人之脈也。叔和謂婦人之脈,三部浮沉正等,又按之無絕者,謂陰陽和洽,有娠之兆也。
又曰:妊娠四月,欲知男女法,左疾為男,右疾為女,俱疾為生二子。
又曰:得太陰脈為男,太陽脈為女,太陰脈沉,太陽脈浮。
又曰:左手沉實為男,右手浮大為女。左右手俱沉實,猥生二男。左右手俱浮大,猥生二女。
戴同父曰:《脈經》雖曰太陰脈沉為男,太陽脈浮為女,亦不明言以何部為太陽、太陰,不若後條浮大為女,沉實為男之明白也。
《脈經》曰:尺脈左偏大為男,右偏大為女,左右俱大產二子,大者如實狀。
又曰左右尺俱浮,為產二男;不爾,則女作男生。左右尺俱沉,為產二女;不爾,則男作女生也。
戴同父曰:前云右浮大為女,左沉實為男,是獨以左右脈各異立言,今左右俱浮為二男,俱沉為二女,是並左右兩尺脈一同,以其於諸陽男、諸陰女,未常有差也。左沉實,左疾,左偏大與俱浮,或以脈,或以位,皆陽也。右浮大,右疾,右偏大與俱沉,或以脈,或以位,皆陰也。
《脈經》曰:遣娠婦而南行,呼之左回首者,是男。右回首者,是女也。
又曰:看上圊時,夫從後急呼之,左回首是男,右回首是女也。婁全善曰:按:朱丹溪言男受胎在左子宮,女受胎在右子宮,斯言大契,是說也。蓋男胎在左,則左重,故回首時,慎護重處,而就左也。女胎在右,則右重,故回首時,慎護重處,而就右也。推之於脈,其義亦然,胎在左,則血氣護胎而盛於左,故脈亦從之,而左疾為男,左大為男也;胎在右,則血氣護胎而盛於右,故脈亦從之,而右疾為女,右大為女也。亦猶《經》云,陰搏陽別,謂之有子。言受胎處,在臍腹之下,則血氣護胎,而盛於下,故陰之尺脈鼓搏有力,而與陽之寸脈殊別也。又如癰疽發上,則血氣從上而寸脈盛;發下,則血氣從下,而尺脈盛。發左,則血氣從左,而左脈盛;發右,則血氣從右,而右脈盛也。丹溪以左大順男,右大順女,以醫人之左右手言,蓋智者之一失也。
《脈經》曰:婦人妊娠,其夫左乳房有核是男,右乳房有核是女也。宏翰按:此言妻孕而夫乳有核,其言似謬,恐衍文,多一夫字,但女孕則女乳有核,其理可通,學者宜審之。
《脈經》曰:婦人懷娠離經,其脈浮,設腹痛引腰脊,為今欲生也;但離經者,不病也。又婦人慾生,其脈離經,夜半覺,日中則生也。(離經者,離乎經常之脈也。)
王子亨云:妊娠,其脈三部俱滑大而疾,在左則男,在右則女。《脈指南》曰:關上一動一止者一月,二動二止者二月,余仿此。《脈訣刊誤》云:滑疾按微胎三月,但疾不散五月母。若懷胎五月,是以數足胎成就而結聚,必母體壯熱。嘗見脈息躁亂,非病苦之症,乃五月胎已成,受火精,故身熱脈亂,原無他病也。女腹如箕,男腹如釜。欲產之脈,散而離經。新產之脈,沉細緩為吉;實大弦牢,其凶可明。
若須男女預知生,陰陽算法最分明,男系單歲雙月受,雙歲單月亦男形。若在單歲單月受,雙歲雙月女胎成。依此產來多育壽,若還反此命難存。如娠婦二十一歲,在二、四、六等月受胎者,必男。在正、三、五等月受者,必女。倘應男而產女,應女而產男者,後皆不育,或壽夭也。
《經》曰:調其脈之緩急大小滑澀,而病變定矣。蓋謂六者,足以定諸脈之綱領也。
又曰:小大滑澀浮沉。《難經》則曰:浮沉長短滑澀。仲景曰:弦緊浮沉滑澀。此六者,名為殘賊,能為諸脈作病。滑伯仁曰:提綱之要,不出浮沉遲數滑澀之六脈,夫所謂不出於六者,亦為其足統表裡陰陽虛實,冷熱風寒濕燥,臟腑血氣之病也。浮為陽,為表,診為風,為虛;沉為陰,為里,診為濕,為實;遲為在臟,為寒為冷;數為在腑,為熱為燥;滑為血有餘;澀為氣獨滯。凡諸說者,詞雖稍異,義實相通也。
鄒丹源曰:脈之提綱,當以浮沉遲數滑澀大緩,八脈為經,以虛實二脈為緯,此十種脈,入德之門也。病之樞機,不過氣血痰鬱寒熱而已,治病之法,表裡邪正虛實而已。是故浮沉者,表裡之定位也;遲數者,寒熱之定準也;非滑澀,無以明氣血痰鬱;非緩大,無以別邪正盛衰。八脈之中,必須參看有力無力,為實為虛,則病之所居所變,可盡窺矣。
盧子由曰:脈狀多端,全憑診法。十則為提綱,而眾目攝焉。如舉形體之則,大小為綱,曰肥、曰洪、曰散、曰橫、曰弦、曰革,皆大目矣;曰弱、曰瘦、曰細、曰微、曰縈縈如蜘蛛絲,皆小目矣。如舉至數之則,遲數為綱,曰急、曰疾、曰擊、曰搏、曰躁、曰喘、曰促、曰動、曰奔越無倫,皆數目矣;曰緩、曰脫、曰少氣、曰不前、曰止、曰歇、曰停、曰代、曰結、曰如瀉漆之絕者,皆遲目矣。如舉往來之則,滑澀為綱,曰利、曰營、曰啄、曰翕、曰章、曰連珠、曰替替然,皆滑目矣;曰緊、曰滯、曰行遲、曰為不應指、曰參伍不齊、曰往來難且散、曰如雨輪沙、曰如輕刀刮竹、皆澀目矣。如舉部位之則,長短為綱,曰惵、曰高、曰湧、曰端直、曰條達、曰上魚為溢,皆長目矣;曰抑、曰卑、曰不及指、曰入尺為覆,皆短目矣。如舉按之則,浮沉為綱,曰盛、曰毛、曰泛、曰芤、曰如循榆莢、曰肉上行、曰時一浮、曰如水中漂木、曰瞥瞥如羹上肥,皆浮目矣;曰潛、曰堅、曰伏、曰過、曰減、曰陷、曰獨沉、曰時一沉、曰如綿裹砂、曰如石投水,皆沉目矣。蓋綱之大者陽也,滑者陽也,數者陽也,長者陽也,浮者陽也;綱之小者陰也,遲者陰也,澀者陰也,短者陰也,沉者陰也。
體狀詩
浮脈,舉之有餘,按之不足,如微風吹鳥背上毛,厭厭聶聶。浮脈惟從肉上行,如循榆莢似毛輕。三秋得令知無恙,久病逢之卻可驚。
相類詩
浮如木在水中浮,浮大中空乃是芤。拍拍而浮是洪脈,來時雖盛去悠悠。浮脈輕平如捻蔥,虛來遲大豁然空。浮而柔細方為濡,散似楊花無定蹤。總釋:吹毛者,輕浮也。厭厭者,和調不變亂也。聶聶者,連續不止代也。榆莢,輕柔和軟也。漂木,輕浮在上也。捻蔥,上有力而下軟。皆形容浮脈之狀,診者當心領而神會也。
主病詩
伯仁曰:為風為虛,為痞為滿,不食,為表熱,為喘。
浮脈為陽表病居,遲風數熱緊寒拘。浮而有力多風熱,無力而浮是血虛。
分部詩
寸浮頭痛眩生風,或有風痰聚在胸。關上土衰兼水旺,尺中溲便不流通。左寸風眩鼻塞壅,虛遲氣少心煩忡,關中腹脹促胸滿,怒氣傷肝尺溺紅。肺浮風痰體倦勞,涕清自汗嗽叨叨,關脾虛滿何能食,尺有風邪客下焦。(從《脈鑑》增。)
汪子良曰:浮實為邪,浮虛少氣,浮有按無,無根之喻,平人壽夭,患者不起,肝腎並浮,則為風水。
滑曰:右尺浮虛,元氣不足。
兼脈主病
浮脈主表,有力表實,無力表虛。浮遲中風,浮數風熱,浮緊風寒,浮緩風濕。浮滑風痰,又主宿食。浮虛傷暑,浮芤失血,浮洪虛熱,浮散勞極,浮澀傷血(《脈鑑》作氣癖者是)。浮濡陰虛,浮短氣病。浮弦痰飲,浮滑痰熱。浮數不熱,瘡疽之徵。
諸脈兼浮
浮而盛大為洪,浮而軟大為虛,浮而柔細為濡,浮而弦芤為革,浮而無根為散,浮而中空為芤。
抉微
羅赤城曰:浮兼數為風熱,有力為實邪,宜清涼解散;不數及無力,屬不足,雖有外邪,補散兼之。
張路玉曰:邪襲三陽經中,故脈浮,然必人迎浮盛,乃為確候。若氣口反盛,又為痰氣逆滿之徵,否則平素右手偏旺之故。有始病不浮,病久而脈反浮者,此中氣虧乏,不能內守,反見虛痞之兆,若浮而按之漸衰,不能無假象之虞。
體狀詩
沉行筋骨,重手乃得,按之有餘,舉之不足,如水投石,必極其底,如綿裹砂,內剛外柔。汪石山曰:肺脈見於皮毛為浮,見血脈肌肉為沉,仿此推之。水行潤下脈來沉,筋骨之間軟滑勻,女子寸兮男子尺,四時如此號為平。
相類詩
沉幫筋骨自調勻,伏則推筋著骨尋。沉細如綿真弱脈,弦長實大是牢形。沉行筋間,伏行骨上,牢大有力,弱細無力。
主病詩
沉潛水蓄陰經病,數熱遲寒滑有痰。無力而沉虛與氣,沉而有力積並寒。沉雖屬裡,為陰,有陽虛陰盛,有陽郁內伏,有熱極似陰,其要在有力無力大小之別。如陽氣衰弱,則陰盛生寒,脈沉而遲,按久衰小無力者,為虛、為寒、為厥逆、為洞泄、為少氣而痼冷。如陽氣鬱伏,故脈沉,按之有力不衰者,為實、為水、為氣、為停飲、為癥癖、為脅脹,為瘀積也。
分部詩
寸沉痰鬱水停胸,關主中寒痛不通,尺部濁遺並泄痢,腎虛腰及下元痌。
分部主病
徐春甫曰:左寸沉無力,內虛,悸怖,惡人聲,精神恍惚,夜不寐;有力裡實,煩躁夢遺,口渴譫語。右寸沉,無力裡虛氣短,虛喘,吐清痰;有力裡實,老痰咳吐不出,氣壅。左關沉,無力裡虛,驚恐;有力里邪實,多怒,肥氣,筋急。右關無力裡虛,胃寒惡食,噁心嘔吐;有力里邪盛,宿食陳積。左尺沉,無力裡虛,足寒腰冷腰重;有力裡實,腎氣盛,疝痛,左睪丸偏大,腰痛。右尺沉,無力裡虛,腰重如帶數千錢,腰痹不能轉搖;有力裡實,疝痛腰痛,或痢積。
汪子良曰:寸沉氣鬱,尺沉本位,喘嗽肺浮,轉陷不吉。肝腎並沉,則為石水。右寸陽沉,胸停冷飲。關沉脅痛。
兼脈主病
沉脈主裡,沉則為氣,又主水蓄。沉遲痼冷,沉數內熱,沉滑痰食,沉澀氣鬱,沉弱寒熱,沉緩寒濕,沉緊冷痛,沉牢冷積,沉伏霍亂,沉細少氣,沉弦癖痛。
抉微
張路玉曰:陽氣微,不能統運營氣於表,脈顯陰象而沉者,則按久愈微。若陽郁不能浮應衛氣於外,脈反沉者,則按久不衰,陰陽寒熱之機,在於纖微之辨。
辨似
沉脈者,輕取不應,重按乃得,舉指減少,更按益力,縱之不即應指,不似實脈之舉指逼逼。伏脈之沉於筋下也,沉為臟腑筋骨之應。
正誤
《脈訣》謂緩度三關,狀如絲綿者,非也,此弱脈也。但沉有緩數,及各部之診,豈止在關乎?
體狀詩
遲脈一息三至,去來極慢。
遲來一息至惟三,陽不勝陰氣血寒。但把浮沉分表裡,消陰須益火之原。
相類詩
脈來三至號為遲,小快於遲作緩持。遲細而難知是澀,浮而遲大以虛推。三至為遲,二至為敗,一息一止,陽氣將絕,不可救也。有止為結,遲甚為散,浮大遲軟,四合為虛。
主病詩
遲司臟病或多痰,沉痼癥瘕仔細看。有力而遲為冷痛,遲而無力定虛寒。
遲為陰盛陽虧之候,為寒,為不足。人迎主寒濕外襲,氣口主積冷內滯,在寸為氣不足,在尺為血不足,氣寒則縮,血寒則凝也。
分部詩
寸遲必是上焦寒,關主中寒病不堪,尺是腎虛腰腳重,溲便不禁疝牽丸。
分部主病
(左寸)遲寒慘少精神;(關)肢冷筋拘肝脅疼,左尺腎虛兼便濁,女人月信亦無音;(右肺)遲氣短涕清痰,冷積傷脾在右關,少腹寒疼腰腳重,溲便不禁尺中寒。
兼脈主病
《匯辨》云:有力冷痛,無力虛寒。浮遲表冷,沉遲裡寒,遲澀血病,遲滑氣病,遲緩濕寒。又云:其所主病,與沉脈大約相同,但沉脈之病,為陰逆而陽郁;遲脈之病,為陰盛而陽虧。沉則或須攻散,遲則未有不大行溫補者也。
或問
或問曰:三部本一氣而動,遲則俱遲,數則俱數,又烏能分部以主病乎?曰:本一氣而動之說甚善,但俱數之中,何部獨有力,歸重此部作熱論;俱遲之中,何部獨無力,歸重此部作寒論。
諸脈兼遲
遲而不流利為澀,遲而有歇止為結。遲濡浮大且緩,為虛脈。至於緩脈,絕不相類,夫緩以寬縱得名,遲以至數不及為義,以李瀕湖之通達。亦云:小快於遲作緩持,以至數論緩脈,是千慮之一失也。小快二字,《脈鑑》改作四至,於遲作緩持。
辨妄
《匯辨》云:遲脈之象,上中下候,皆至數緩慢。《偽訣》云:重手乃得,是沉脈,而非遲脈矣。又云:狀且難,是澀脈,而非遲脈矣。一息三至,甚為分明,而云隱隱,是微脈,而非遲脈矣。
體狀詩
《脈經》:一息六至。《素問》:脈流薄疾。數脈息間常六至,陰微陽盛必狂煩。浮沉表裡分虛實,惟有兒童作吉看。(小兒純陽之體,脈以六至為平脈,故云。)
相類詩
數比平人多一至,緊來如數似彈繩。數而時止名為促,數見關中動脈形。六至為數,七至為極,滑氏謂疾,熱極之脈。八至為脫,陽極陰衰,急瀉其陽,峻補其陰。一息九至,陽氣已絕,不可救也。數而弦急為緊,流利為滑。
主病詩
數脈為陽熱可知,只將君相火來醫。濕宜涼瀉虛溫補,肺病秋深卻畏之。數脈主腑,其病為熱。有力實火,無力虛火。浮數表熱,沉數里熱,細數陰虛,兼澀陰竭。(寸口)數實肺癰,數虛肺痿。
分部詩
寸數咽喉口舌瘡,吐紅咳嗽肺生瘍,當關胃火併肝火,尺屬滋陰降火湯。(左寸)數咽乾口舌瘡,關中目赤淚汪汪,耳鳴口苦皆肝熱,左尺陰虛溺赤黃。(右寸)吐紅咳嗽肺癰瘍,關部吞酸胃火傷,右尺數來大便澀,腸風熱病見紅殃。(從《脈鑑》補。)
兼脈主病吉凶
汪子良曰:數為陽盛,氣血燔灼。數實為熱,數虛為燥。浮數有力,寒傷經絡;浮數無力,傷風痰嗽。沉數有力,實火內爍;沉數無力,虛勞為惡。病退數存,未足為樂;數退症危,真元已脫。數按不鼓,虛寒相搏。乍疏乍數,魂歸岱嶽。細數而虛,虛勞陰弱。兼沉骨蒸,兼浮喘作,加之嗽汗,喉疼俱惡。數候多凶,勻健猶可。
數脈分新久肥瘦主病
《診宗三昧》云:凡乍病脈數,而按之緩者,為邪退;久病脈數,為陰虛之象,瘦人多火,其陰本虛,若形充色澤之人脈數,皆痰濕鬱滯,經絡不暢而蘊熱,其可責之於陰乎?若無故脈數,必生癰疽。
抉微
數為陰衰水弱,火旺炎逆之象也。如瘦人脈數,及久病脈數者,皆陰虛火爍血少也。丹溪曰:脈數盛大,按之澀而外有熱症,名曰中寒,乃寒留血脈,外症熱而脈亦數也。凡虛勞失血,喘嗽上氣者,多有數脈,但以數大軟弱為陽虛,細小弱數為陰虛。非若傷寒衄血脈大,為邪伏於經,合用發散之比。然血證脈宜細小微數者,為順;若脈數有熱,及實大弦勁急疾者,為逆也。
遲數配臟腑難拘說
《難經·九難》曰:數者,腑也;遲者,臟也。數者為熱,遲者為寒;諸陽為熱,諸陰為寒。故以別知臟腑也。此以遲數分陰陽,故即以配臟腑,亦不過言其大概耳。至若錯綜互見,在腑有遲,在臟有數,在表有遲,在裡有數,又安可以臟腑二字拘定耶?
附:遲數敗脈歌
一息四至號平和,更加一至太無疴。按:呼出心與肺,吸入腎與肝,脾受穀氣,其脈在中,五臟各得一至,亦為平脈。太,過也,故雖過無疴。一云:如陰陽有餘而置閏,同一義也。三遲二敗冷危困,六數七極熱生多,八脫九死十歸墓,十一十二絕魂瘥。三至為遲一二敗(此蓋重出以啟下文),兩息一至死非怪,遲冷數熱古今傳,《難經》越度分明載。
體狀相類詩
滑為陰氣有餘,故脈來流利如水。脈者血之府也,血盛則脈滑,故腎脈宜之;氣盛則脈澀,故肺脈宜之。《匯辨體象》云:以盤珠荷露為喻,曲盡其流利旋轉之狀。滑脈如珠替替然,往來流利卻還前。莫將滑數為同類,數脈惟看至數間。(滑則如珠,數則六至。)
主病詩
滑脈為陽元氣衰,痰生百病食生災。上為吐逆下蓄血,女脈調時定有胎。
分部詩
寸滑膈痰生嘔吐,吞酸舌強或咳嗽,當關宿食肝脾熱,渴痢淋部尺看。
滑伯仁曰:三部脈浮沉正等,無他病而不月者,為有妊也。故滑而沖和,此血來養胎之兆。夫脈者,血之府也,血盛則脈滑,故妊脈宜之。
兼脈主病
浮滑風痰,沉滑痰食,滑數痰火,滑短氣塞。滑而浮大,尿則陰痛;滑而浮散,中風癱緩。
分部主病
左寸滑者,心經痰熱。滑在左關,頭目為患;左尺得滑,莖中尿赤;右寸滑者,痰飲嘔逆。滑在右關,宿食不化;右尺得滑,溺血經郁。
抉微
《匯辨》曰:凡痰飲吐逆,傷食等症,皆上中二焦之病,以滑為水物兼有之象。設所吐之物,非痰與食,是為嘔逆,脈必見澀也,溺血經閉,或生淋痢者,或內有所蓄,血積類液,瘀凝類痰,須以意求之耳。吳鶴皋曰:滑而收斂,脈形清者,曰血有餘。滑而三五不調,脈形濁者為痰。盛啟東曰:滑主氣分病,滑大無力者,屬元氣虛,莫作痰論;有力為血實,氣壅之候。
張路玉曰:滑脈無無力之象,蓋血由氣生,若果氣虛,則鼓動之力先微,脈何由而滑耶?滑脈之病,無虛寒之理。
又曰:平人肢體豐盛,而按之綿軟,六脈軟滑,此痰濕漸漬於中外,終日勞役,不知倦怠,若安息,則重著痠疼矣。夫脈之滑而不甚有力者,皆浮滑、緩滑、濡滑、微滑之類,終非無力之比。滑為血實氣壅之脈,悉屬有餘。
正偽
《匯辨》云:當脈氣合聚而盛之時,奄忽之間,即以沉去摩寫往來流利之狀極為曲至。《偽訣》云:按之即伏,不進不退,是不分浮滑、沉滑、尺寸之滑矣。仲景恐人誤認滑脈為沉,下文
又曰:滑者,緊之浮名也。則知沉為翕奄之沉,非重取乃得,一定之沉也。而《偽訣》云:按之即伏,與翕奄之沉,何啻千里?云不進不退,與滑之象,尤為不合,按《素問·診要經終篇》曰:滑者,陰氣有餘,陰氣有餘,故多汗身寒。《偽訣》云:胃家有寒,下焦蓄血,臍下如冰,與經旨未全違背,第不知變通。禪家所謂死於句下,然與《脈經》言關滑胃熱,尺滑血蓄,婦人經病之旨相背謬。
離經脈
臨產脈滑疾者,曰離經。
絕脈
《診宗三昧》云:若滑而急強,擘擘如彈石,謂之腎絕。滑不直手,按之不可得,為大腸氣予不足。以其絕無和緩胃氣,故《經》予之短期。
體狀詩
細遲短澀往來難,散止依稀應指間。如雨沾沙容易散,病蠶食葉漫而難。
相類詩
參伍不調名曰澀,輕刀刮竹短而難。微似秒芒微軟甚,浮沉不別有無間。細遲短散時一止,曰澀。極細而軟,重按若絕,曰微。浮而柔細,曰濡。沉而柔細,曰弱。
主病詩
澀緣血少或傷精,反胃亡陽汗雨淋。寒濕入營為血痹,女人非孕即無經。
分部主病詩
寸澀心虛痛對胸,胃虛脅脹察關中,尺為精血俱傷候,腸結溲淋或下紅。左寸澀,心神虛耗不安,及冷氣心痛;關澀,肝虛血散,脅滿肋脹心疼;尺澀,傷精及疝,女人月事虛敗,有孕,主胎漏。右寸澀,上焦冷痞,氣短臂痛;關澀,脾弱不食,胃冷而嘔;尺澀,大便秘,津液不足,小腹寒,足脛逆冷。(滑伯仁。)
抉微
《匯辨》云:一脈澀也,有外邪相襲,使氣分不利,而成滯澀;衛氣散失,使陽衰不守,而成虛澀;腸胃燥竭,津液亦亡,使血分欲盡,而成枯澀;在診者自為靈通耳。
劉河間曰:汗泄吐利,或血溢血泄,或熱甚耗液而成燥,則雖熱而反澀也。
丹溪曰:澀脈為寒、為濕、為血虛、為汙血、為氣多,然亦有病熱與實者。澀細而遲,又散,皆不足之象,便以為虛寒,而孟浪用藥,寧不誤人?若因多怒,或因憂鬱,或因厚味,或因過服補劑,或因表無汗,氣騰血沸,清化為濁,老痰凝血,膠固雜揉,脈道阻塞,亦見澀狀。若重取至骨,有力且數,驗有實證,當作實熱,可也。又傷寒脈澀為無汗,以陰邪在表,陽氣不得發越也。
盛啟東曰:如有痛處,是氣逆血滯,或痰挾瘀血;無痛症者,為血虛水竭。
潘鄧材曰:澀有血虛氣滯之分,寒濕之澀,氣分滯也。
張路玉曰:澀主陰血消亡,而身熱無汗之病,又霧傷皮腠,濕流關節,皆脈澀,但兼浮數沉細之不同耳。
又云:婦人因胎病而脈澀者,然在二三月時有之,若四月胎血成形之後,必無虛澀之理。平人無過脈澀,為貧窘之兆,尺中蹇澀,則艱於嗣。《金匱》云:男子脈浮弱而澀,則無子,精氣清冷。
《匯辨》云:肺之為臟,氣多血少,故右寸見之,為合度之診。腎之為臟,專司精血,故右尺見之,為虛殘之候。
審疑似
《診家正眼》曰:蓋澀脈往來遲難,有類乎止,而實非止也。又浮分多,而沉分少,有類乎散而實非散也。
體狀相類詩
虛合四形,浮大遲軟,及乎尋按幾不可見。崔紫虛曰:形大力薄,其虛可知。舉之遲大按之松,脈狀無涯類谷空,莫把芤虛為一例,芤來遲大如慈蔥。虛脈浮大而遲,按之無力。芤脈浮大,按之中空。芤為脫血,虛為血虛。芤散二脈,見浮脈。
主病詩
脈虛身熱為傷暑,自汗怔忡驚悸多。發熱陰虛須早治,養營益氣莫蹉跎。
分部詩
血不榮心寸口虛,關中腹脹食難舒,骨蒸痿痹傷精血,卻在神門(尺部也)兩部居。
《經》曰:血虛脈虛,曰氣來虛微為不及。病在內,曰久病脈虛者死。
分部主病
左寸虛者,心虧驚悸。虛在左關,血不營筋;左尺得虛,腰膝痿痹;右寸虛者,自汗喘促;虛在右關,脾寒食滯;右尺得虛,寒證蜂起。汪子良曰:尺虛寸搏,血崩可決。肝腎並虛,則不可治。虛候宜補,右氣左血,浮陽沉陰,寸尺仿例。
抉微
李士材曰,《經》云:血虛脈虛。而獨不言氣虛者,何也?氣為陽,主浮分,血為陰,主沉分,虛脈愈按愈軟,浮分大而沉分空,故獨主血虛耳。虛脈兼遲,遲為寒象,症之虛極者,必挾寒,理勢然也。故虛脈行於指下,則益火之原,可劃然決矣。更有浮取之,而且大且數,重按之,而豁然如無,此內真寒,而外假熱,治以熱藥冷服,內真熱而外假寒之劑。
張路玉曰:叔和以虛脈遲大,每見氣虛喘乏,往往有虛大而數者,且言血虛脈虛。東垣以氣口脈大而虛者,為內傷於氣;若虛大而時顯一澀,為內傷於血。凡血虛之病,非顯澀弱,則弦細芤遲。如傷暑脈,虛為氣虛,弦細芤為血虛,氣血之分了然矣。慎齋有云:脈洪大而虛者防作寫,可知虛脈多脾家氣分之病,大則氣血不斂之故。
正訛
《偽訣》云:尋之不足,舉之有餘,是浮脈而非虛脈矣。浮以有力得名,虛以無力取象,有餘二字,安可施之虛脈乎?楊仁齋曰:狀如柳絮,散慢而遲。滑伯仁曰:散大而軟。二家之言,俱是散脈而非虛脈矣。
審疑似
虛脈者,指下虛大而軟,如循雞羽之狀,中取重按,皆弱而少力,久按仍不乏根,不似芤脈之豁然中空,按久漸出;澀脈之軟弱無力,舉指即來;散脈之散漫無根,重按久按,絕不可得也。
宜忌
仲景云:脈虛不可吐。腹滿脈虛復厥者,不可下。脈陰陽俱虛,熱不止者死。惟癲疾而脈虛者可治者,以其神出舍空,可行峻補。若脈實大,為頑痰固結,搜滌不應為難耳。
體狀詩
浮沉皆得大而長,應指無虛幅幅強。熱蘊三焦成壯火,通腸發汗始安康。(幅幅,堅實貌。)
相類詩
實脈浮沉有力強,緊如彈索轉無常。須知牢脈幫筋骨,實大微弦更帶長。
主病詩
實脈為陽火鬱成,發狂譫語吐頻頻。或為陽毒或傷食,大便不通或氣疼。
分部詩
寸實應知面熱風,咽疼舌強氣填胸,當關脾實中宮滿,尺實腰腸痛不通。
分部主病
血實脈實,火熱壅結。左寸實者,舌強氣壅,口瘡咽痛;實在左關,肝火脅痛;左尺得實,便秘腹疼。右寸實者,嘔逆咽痛,喘嗽氣壅;實在右關,伏陽蒸內,中滿氣滯;右尺得實,臍痛便難,相火亢逆。
抉微
李士材曰:脈實,必有大邪、大熱、大積、大聚。故《經》曰:血實脈實。
又曰:氣來實強,是謂太過。由是測之,皆主實熱。其所主病,大約與數脈同類,而實則過之,以其蘊蓄之深也。
張路玉曰:邪氣盛則實,非正氣充也,熱邪亢極而暴絕者有之。
宜忌
《診宗三昧》云:傷寒,陽明病,不大便而脈實,則宜下,下後脈實大。或暴微欲絕,熱不止者死。厥陰病,下利脈實者,下之,死。其消癉鼓脹堅積等病,皆以脈實為可治,若泄而脫血,及新產驟虛,久病虛羸,而得實大之脈,良不易治也。
正偽
《匯辨》云:實主邪氣有餘,所以叔和有尺實則小便難之說。《偽訣》謬以尺實為小便不禁,何相反?又妄謂如繩應指來,則是緊脈之形,而非實脈之象矣。緊脈弦急如切繩,而左右彈人手;實脈則且大且長,三候皆有力也。緊脈者,熱為寒束,故其象繃急,而不寬舒;實脈者,邪為火迫,故其象堅滿,而不和柔也。
實主虛寒之誤
張潔古惑於《偽訣》實主虛寒之說,而遂以姜附施治,此甚不可為訓。或實脈而兼緊脈者,庶乎相當。
體狀相類詩
過於本位脈名長,弦則非然但滿張。弦脈與長爭較遠,良工反度自能量。
主病詩
長脈迢迢大小勻,反常為病似牽繩。若非陽毒癲癇病,即是陽明熱勢深。
汪子良曰:浮洪而長,癲狂熱深。傷寒脈長,陽明熱伏。沉細而長為積。
分部主病
長主有餘,氣逆火盛。左寸長者,君火為病;長在左關,木實之殃;左尺見長,奔豚沖競。右寸長者,滿逆為定;長在右關,土鬱脹悶;右尺見長,相火專令。
抉微
《素問·平人氣象論》曰:肝脈來軟弱招招,揭長竿末梢曰肝平。肝脈來盈實而滑,如循長竿,曰肝病。故知長而和緩,即合春生之氣,而為健旺之徵;長而硬滿,即屬火亢之形,而為疾病之應。長脈在時為春,在卦為震,在人為肝,肝主春生之令,天地之氣,至此而發舒。《經》曰:長則氣治。李月池曰:心脈長者,神強氣壯;腎脈長者,蒂固根深,皆言平脈也。如上文主病云云,皆言病脈也。若病人脈長,病雖甚而可治也。
李士材曰:舊說過於本位,名為長脈,久久審度,而知其必不然也。寸而上過,則為溢脈;寸而下過,則為關脈;關而上過,即屬寸脈;關而下過,即屬尺脈;尺而上過,即屬關脈;尺而下過,即為覆脈。由是察之,長則過於本位,理之所必無,而義之所不合也。惟其狀如長竿,則直上直下,首尾相應,非若他脈之上下參差,首尾不勻者也。凡實牢弦緊四脈,皆兼長脈,故古人稱長主有餘之病,非無本之說也。
體狀相類詩
短脈澀小,首尾俱俯,中間突起,不能滿部。汪子良曰:或前有後無,或前無後有,或兩頭俱無,如龜藏頭縮尾。兩頭縮縮名為短,澀短遲遲細且難。短澀而浮伏喜見,三春為賊有邪干。澀微動結,皆兼短脈。
主病詩
短脈惟於尺寸尋,短而滑數酒傷神。浮為血澀沉為痞,寸主頭疼尺腹疼。
分部主病
短主不及,為氣虛證。左寸短者,心神不定;短在左關,肝氣有傷;左尺得短,少腹必疼。右寸短者,肺虛頭痛;短在右關,膈間為殃;右尺得短,真心不隆。
滑伯仁曰:氣不足以前導其血也,為陰中伏陽,為三焦氣壅,為宿食不消。
楊仁齋曰:無力為氣虛,有力為壅,陽氣伏郁不伸之象。(下之則愈。)
抉微
按:風邪脈多弦長,見於左寸及氣口外側。短則氣病,故虛勞脈必於內側見之。脈之短長,可以參內傷外感之候。
李士材曰:戴同父云:關不診短。以上不通寸,下不通尺,是陰陽絕脈,故短脈只見於尺寸。然尺寸可短,依然陰絕陽絕矣。殊不知短脈,非兩頭斷絕也,特兩頭俯而沉下,中間突而浮起,仍自貫通者也。
朱改之先生曰:愚謂一指單按見短,是病脈。若三指齊按,仍上下貫通,非陰陽絕脈比也,故關可診短。
張路玉曰:短脈由胃氣阨塞,不能條暢百脈。或因痰氣食積,阻礙氣道,亦有陽氣不充而脈短。《經》謂寸口脈中手短者,曰頭痛是也。
短脈宜於肺說
《匯辨》云:《經》曰:短則氣病。蓋以氣屬陽,主乎充沛,若短脈獨見,氣衰之確兆也,然肺為主氣之臟,偏與短脈相應,何也?《經》曰:平脈來厭厭聶聶,如落榆莢,則短中自有和緩之象,氣仍治也;若短而沉且澀,是氣不治而病也。
李時珍曰,長脈屬肝,宜於春;短脈屬肺,宜於秋,但診肺肝,則長短自見。故知非其時,非其部,即為病脈也。叔和云:應指而回,不能滿部,亦非短脈之合論也。
體狀詩
洪脈極大,狀如洪水,來盛去衰,滔滔滿指。《經》曰:大則病進,以其血氣方張也。
脈來洪盛去還衰,滿指滔滔應夏時。若在春秋冬月分,升陽散火莫狐疑。
相類詩
洪脈來時拍拍然,去衰來盛似波瀾。欲知實脈參差處,舉按弦長愊愊堅。
洪而有力為實,實而無力為洪。
主病詩
脈洪陽盛血應虛,相火炎炎熱病居。脹滿胃翻須早治,陰虛泄痢可愁如。
分部詩
寸洪心火上焦炎,肺脈洪時金不堪,肝火胃虛關內察,腎虛陰火尺中看。
分部主病
汪子良曰:洪轉細兮,病退氣弱。暮洪朝細,老人六脈。浮洪兩寸,洪盛俱逆。
抉微
盛啟東曰:服涼藥而脈反洪大無力,法宜溫補。或曰:危症從陽散而絕,脈必先見洪大滑盛,乃真氣盡脫於外也,凡久嗽久病之人,及失血下痢者,俱忌洪脈。《經》云:形瘦脈大,多氣者死,可見形證不與脈合,均非吉兆。
論鉤之義
《匯辨》云:按洪脈在卦為離,在時為夏,在人為心。時當朱夏,天地之氣,酣滿暢遂,脈者得氣之先,故應之以洪。洪者大也,以水喻也。
又曰鉤者,以木喻也,夏木繁滋,枝葉敷布,重而下垂,故如鉤也,鉤即是洪,名異實同。夏脈心也,南方火也,萬物所以盛長也,其氣來盛去衰,故曰鉤,反此者病。其氣來盛去亦盛,此謂太過,病在外;其氣來不盛,去反盛,此謂不及,病在中。太過則令人身熱而膚痛,為浸淫;不及則令人煩心,上見咳唾,下為氣泄。
論脈平賊虛實微邪
《脈經》曰:夏脈洪大而散,名曰平。脈反得沉濡而滑者,是腎之乘心,水之剋火,為賊邪,死不治。反得大而緩者,是脾之乘心,子之扶母,為實邪,雖病自愈。反得弦細而長者,是肝之乘心,母之歸子,為虛邪,雖病易治。反得浮澀而短者,是肺之乘心,金之凌火,為微邪,雖病即瘥。
審疑似
《診家正眼》云:《經》以洪脈,為來盛去衰,頗有微旨。大抵洪脈,只是根腳闊大,卻非堅硬,若使大而堅硬,則為實脈,而非洪脈矣。《經》又云:大則病進。亦以其氣方張也。
脈洪壞病
有屢下而熱勢不解,脈洪不減,謂之壞病,不可救治。洪為陽氣滿溢,陰氣垂絕之脈,故靄靄然如車蓋者,為陽結。
附:論大脈
丹溪曰:大,洪之別名。病內傷者,陰虛為陽所乘,故脈大,當作虛治;外傷者,邪客於經脈亦大,當以邪勝治之,皆病方長之勢也。
《素問》云:粗大者陰不足,陽有餘為熱中也。
伯仁曰:大脈浮取若洪而浮,沉取大而無力,為血虛,氣不能相入也。
徐春甫曰:脈為血氣之精華,無邪氣相干,則自雍容和緩,今病雖未形,而邪已形於脈,恣其盛大之勢,所以逆知病之必進也。
體狀相類詩
微脈極細,而又極軟,似有若無,欲絕非絕,《素問》謂之小,氣血微,則脈微也。
微脈輕微瞥瞥乎,按之欲絕有如無。微為陽弱細陰弱,細比於微略較粗。
主病詩
氣血微兮脈亦微,惡寒發熱汗淋漓。男為勞極諸虛候,女作崩帶下血醫。
分部詩
寸微氣促或心驚,關脈微時脹滿形,尺部見之精血弱,惡寒消癉痛呻吟。
分部主病
滑伯仁曰:浮而微者陽不足,必身惡寒;沉而微者陰不足,主臟寒下痢。
分診
滑伯仁曰:左寸微,心虛驚怯憂惕,營血不足;關微,四肢惡寒拘急;尺微,傷精尿血,女人崩帶;右寸微,寒痞,冷痰不化,少氣;關微,胃寒氣脹,食不化,脾虛噫氣,腹痛;尺微,泄瀉,臍下冷痛。(士材云:陽衰命絕。)
抉微
李士材曰:仲景云脈瞥瞥如羹上肥,狀其軟而無力也;縈縈如蠶絲,狀其細而難見也。輕取之如無,故曰陽氣衰;重按之而欲絕,故曰陰氣竭。長病得之,死,謂正氣欲次絕也;卒病得之,生。謂邪氣不至深重也。
張路玉曰:《經》言寸口諸微亡陽。微屬氣虛,見症在上,則有惡寒多汗少氣之患,在下則有失精脫瀉少食之虞,總之與血無預。所以縈縈如蜘蛛絲者,仲景謂陽氣之衰。喻嘉言曰:在傷寒證,惟少陰有微脈,他經則無。其太陽膀胱,為少陰之腑,才見脈微惡寒,仲景早從少陰施治,而用附子、乾薑矣。蓋脈微惡寒,正陽氣衰微所至。
審疑似
世俗每見脈之細者,輒以微細二字並稱,是何其言之不審耶!輕取之而如無,故陽氣衰;重按之而欲絕,故曰陰氣竭。若細脈,則稍較大,顯明而易見,非若微脈之模糊而難見也。
體狀詩
《素問》謂之小。王啟玄言如莠蓬,狀其柔細也。細素累累細如絲,應指沉沉無絕期。春夏少年俱不利,秋冬老弱卻相宜。春夏之令,少壯之人,俱忌細脈,謂其不與時合,不與形合也。
相類詩(見微濡。)
主病詩
細脈縈縈血氣衰,諸虛勞損七情乖。若非濕氣侵腰腎,即是傷精汗泄來。
滑伯仁曰:細者,蓋血冷氣虛,不足以充故也,為內外俱冷,痿弱洞泄,為憂勞過度,為傷濕,為積,為痛,在內及下。
張路玉曰:胃虛少食,冷涎泛逆,便泄腹痛,濕痹腳軟,自汗失精,皆有細脈,但以兼浮兼沉,在寸在尺,分別而為裁決。
分部詩
寸細應知嘔吐頻,入關腹脹胃虛形,尺逢定是丹田冷,泄痢遺精號脫陰。
抉微
李士材曰:嘗見虛損之人,脈已細而身常熱不究其原,而以涼劑投之,使真陽散敗,飲食不進,上嘔下泄,是速之斃耳。《經》云:少火生氣。人非此火,無以道行三焦,熟腐五穀,未徹乎此者,烏可言醫哉?
《匯辨》云:大都浮而細者,屬之陽分,則見自汗氣急等症;沉而細者,屬陰分,則見下血血痢等症。
病忌
虛勞之脈,細數不可並見,並見者必死。細則氣衰,數則血敗,氣血交窮,短期將至。吐利失血,得沉細者生。憂勞過度之人,脈亦多細,為自殘其氣血也。
附論小脈
滑伯仁曰:小脈(非細如髮也),浮沉取之,悉皆損小,在陽為氣不足,在陰為血不足。前大後小,則頭痛目眩;前小後大,則胸滿短氣。
張路玉曰:即仲景來微去大之變辭,虛中挾實之旨。小弱見於人迎,衛氣衰也;見於氣口,肺胃弱也;寸小陽不足,尺小陰不足。若小而按之不衰,久按有力,又為實熱固結之象。總由正氣不充,不能鼓搏熱勢於外,所以隱隱略見滑熱於內也。
慎庵按:小脈,即細脈之別稱,亦猶大脈之與洪脈,同一體也,況其主病皆同,故但附見於此,乃一脈而異名,勿歧視之可也。
審疑似
《診宗三昧》云:小脈者,三部皆小,而指下顯然,不似微脈之微弱依稀,細脈之微細如髮,弱脈之軟弱不前,短脈之首尾不及也。
正誤
《脈訣》言往來極微,是微反大於細矣,與經旨相背。
體狀詩
濡脈細軟,見於浮分,舉之乃見,按之即空,叔和比之綿浮水面,時珍比之水上浮漚,皆狀其隨手而沒之象也。
濡形浮細按須輕,水面浮綿力不禁。病後產中猶有藥,平人若見是無根。
相類詩
浮而柔細知是濡,沉細而柔作弱持。微則浮微如欲絕,細來沉細近於微。
浮細如綿曰濡,沉細如綿曰弱。
浮而極細如絕曰微,沉而極細不斷曰細。
主病詩
濡為亡血陰虛病,髓海丹田暗已虧。汗雨夜來蒸入骨,血山崩倒濕侵脾。
分部詩
寸濡陽微自汗多,關中其奈氣虛何,尺傷精血虛寒甚,溫補真陰可起疴。(濡為少氣,為泄瀉、為痰、為渴、為眩暈。)
分部主病
濡主陰虛,髓竭精傷。左寸濡者,健忘驚悸;濡在左關,血不榮筋,左尺得濡,精血枯損。右寸濡者,腠虛自汗;濡在右關,脾虛濕侵;右尺得濡,火敗命乖。
抉微
方谷曰:輕診不知,重按又不可得,稍久隱隱而來,少焉又不可得,存而診之,又復如是,此濡脈也,為濕傷氣血之候。凡形體未見死象,不可便斷死。或曰:濡脈辨內傷外感。氣促力劣,恍惚耳鳴,此虛冷之徵,必見於右手氣口,若人迎濡而氣口有力,中氣脹悶,腰背痠疼,肢體倦怠,當作濕治。
劉河間曰:濡多兼遲,主極冷。然熱泄後,或熱極將死者亦濡弱。
張路玉曰:濡為胃氣不充之象。故內傷虛勞、泄瀉少食、自汗喘乏、精傷痿弱之人,脈雖濡軟乏力,猶堪峻補峻溫,不似陰虛脫血,純見細數弦強,欲求濡弱,絕不可得也。
宜忌
李士材曰:浮主氣分,浮取之而可得,氣猶未敗;沉主血分,沉按之而如無,此精血衰敗,在久病年老之人,尚未至於必絕,為其脈與證合也,若平人及少壯暴病見之,名為無根脈,去死不遠矣。
比類
《診家正眼》云:叔和言輕手相得,按之無有,《偽訣》反言按之似有,舉之無,悖戾一至此耶?且按之則似有,舉之則還無,是弱脈而非濡脈矣。濡脈之浮軟,與虛脈相類,但虛脈形大,而濡脈形小也;濡脈之細小,與弱脈相類,但弱在沉分,而濡在浮分也;濡脈之無根,與散脈相類,但散脈從浮大而漸至於沉,濡脈從浮小而漸至於不見也。從大而至沉者,全凶;從小而之無者,為吉凶相半也。又主四體骨蒸,蓋因腎氣衰絕,水不勝火耳。
體狀詩
弱脈細小,見於沉分,舉之則無,按之乃得。《脈經》云:弱脈極軟而沉細,不似微脈之按之欲絕,濡脈之按之若無,細脈之浮沉皆細也。
弱來無力按之柔,柔細而沉不見浮。陽陷入陰精血弱,白頭猶可少年愁。
相類詩(見濡脈。)
主病詩
弱脈陰虛陽氣衰,惡寒發熱骨筋萎。多驚多汗精神減,益氣調營急早醫。
分部詩
寸弱陽虛病可知,關為胃弱與脾衰,欲求陽陷陰虛病,須把神門兩部推。
滑伯仁曰:精氣不足,故脈痿弱而不振,為痼冷、為烘熱、為虛汗。
方谷曰:為痿痓,為厥逆,為血虛,為氣少及力乏,為傷精及損血,為耳閉,為眩暈。
分部主病
左寸弱者,驚悸健忘;弱在左關,木枯攣急;左尺得弱,涸流可徵。右寸弱者,自汗短氣;弱在右關,水穀之疴;右尺得弱,陽陷可驗。
抉微
劉河間曰:弱脈虛冷,兼微與遲,然傷風中暑,熱盛而自汗大出,則亦緩弱而遲。
李士材曰:浮以陽候,浮取之而如無,陽氣衰微之驗也。《經》云:脈弱與滑,是有胃氣;脈弱與澀,是為久病。愚謂:弱堪重按,陰猶未絕;若兼澀象,則氣血交敗,生理滅絕矣。
張路玉曰:傷寒首言弱為陰脈,即陽經見之,亦屬陽氣之衰,可見。脈弱無陽,必無實熱之理,祗宜辨析真陽之虛,與胃氣之虛,及夏月傷冷水,水行皮中所至耳。在陰經見之,雖為合脈,然陽氣衰微已極,非峻溫峻補,良難春回寒谷也。
宜忌
《診宗三昧》云:弱脈惟血痹虛勞,久嗽失血,新產及老人久虛,脈宜微弱,然必弱而和滑,可卜胃氣之未艾。若少壯暴病,而見弱脈,咸非所宜,即血證虛證,脈弱而兼之以澀,為氣血交敗矣。
簡誤
慎庵按:《脈經》云:弱脈為虛熱作病,有熱不可太攻,熱去則寒起。然虛熱,從無用攻之理,攻之不但寒起,恐元氣亦從此而脫,當去此太字。云有熱不可攻,方為中肯之言。
體狀詩
緊脈有力,左右彈人,如絞轉索,如切緊繩。李瀕湖曰:緊乃熱為寒束之脈,故急數如此,要有神氣,《素問》謂之急。
舉如轉索切似繩,脈象因之得緊名,總是寒邪來作寇,內為腹痛外身疼。
相類詩(見弦實。)
《匯辨》云:天地肅殺之氣,陰凝收斂,其見於脈也為緊,較之於弦,更加挺勁之異,仲景曰:如轉索無常;叔和云:數如切繩。丹溪云:如紉箄線,譬如以二股三股糾合為繩,必旋絞而轉,始得緊而成繩。可見緊之為義,不獨縱有挺急,亦且橫有轉側也。
主病詩
緊為諸病主於寒,喘咳風癇吐冷痰。浮緊表寒鬚髮越,緊沉溫散自然安。急而緊者,是謂遁屍;數而緊者,當主鬼擊。
分部詩
寸緊人迎氣口分,當關心腹痛沉沉,尺中有緊為陰冷,定是奔豚與疝疼。
張路玉曰:緊為諸寒收引之象。亦有熱因寒束,而煩熱拘急疼痛者,如太陽寒傷營證是也。然必人迎浮緊,乃為表證之確候;若氣口盛堅,又為內傷飲食之兆。《金匱》所謂脈緊頭痛風寒,腹中有宿食也。
劉河間曰:與洪數相兼者,為熱痛;或微細陰脈相兼者,為寒痛。
分部主病
汪子良曰:左寸微緊傷寒,沉緊心中氣逆冷痛;右寸浮緊,頭疼,鼻塞,膈壅,沉緊滑,肺實咳痰。左關浮緊筋疼,沉緊脅疼,寒鬱緊實痃癖;右關浮緊腹膨,沉緊腹疼吐逆。尺脈浮緊,腰腳痛,按澀則為耳閉;沉緊臍下痛,小便難;細緊小腸疝氣。
慎庵按:傷寒乃風寒傷在營衛,故仲景統診於寸口,未嘗分屬。但云:浮緩為風傷衛,浮緊為寒傷營。今云:左寸浮緊傷寒,況左寸乃君火之位,與寒何涉?此亦汪氏千慮之一失也。
張三錫曰:左三部弦緊,疝瘕痛;右脈弦緊而滑,積滯腹痛。
抉微
或云:傷寒脈緊,病氣脈氣俱有餘,若內傷雜證而脈緊,是正氣與胃氣俱虛,一味邪氣用事。脈氣有餘,病氣不足,法當溫補,正氣復,則邪退而脈自和平,若用攻伐,反傷正氣而危矣。
李士材曰:咳嗽虛損之脈,而得沉緊,謂正氣已虛,而邪已痼矣,故不治。
審形似
緊之與遲,雖主乎寒,遲則血氣有虧,乃脈行遲緩而難前;緊則寒邪凝襲,乃脈行夭矯而搏擊。須知數而流利則為滑脈,數而有力則為實脈,數而絞轉則為緊脈。
《診宗三昧》云:夫脈按之緊,如弦直上下行者痙,若伏堅者為陰痙,總皆經脈拘急,故有此象。若脈至如轉索,而強急不和,是但緊無胃氣也,豈堪尚有日乎?
慎庵按:緊脈似急數而不甚鼓,暴證見之,為腹痛身疼,寒客太陽,或主風痙癇症。若中惡浮緊,咳嗽沉緊,皆主死者,此證與脈反也。又有如緊之脈,乃傷寒陰症絕陽,七日、九日之間,若得此脈,仲景云脈見轉索無常者,即日死。蓋緊本屬病脈,而非死脈,但以新久之異,便有生死之分,不可不察。
正偽
《脈訣》言寥寥入尺來,比擬失倫。崔氏言如線,皆非緊狀。或以浮緊為弦,沉緊為牢,亦近似耳。
體狀詩
張太素云:如絲在經,不卷其軸,應指和緩,往來甚勻。楊玄操曰:如初春楊柳舞風之象。緩脈阿阿四至通,柳梢嫋嫋颭輕風,欲從脈里求神氣,只在從容和緩中。
相類詩(見遲脈。)
主病詩
緩脈營衰衛有餘,或風或濕或脾虛。上為項強下痿痹,分別浮沉大小區。
分部詩
寸緩風邪項背拘,關為風眩胃家虛,神門濡泄或風秘,或是蹣跚足力迂。
兼脈主病
緩為胃氣,不主於病。取其兼見,方可斷證。浮緩傷風,沉緩寒濕;緩大風虛,緩細濕痹;緩澀脾薄,緩弱氣虛。
分部主病
汪滑合曰:兩寸浮緩,傷風項背急痛。左寸沉緩,心氣虛,怔忡健忘。右寸沉緩,肺氣虛短。左關浮緩,風虛眩暈;沉緩氣虛,腹脅氣結。右關浮緩,腹膨;沉緩,脾胃氣虛少食。從容和緩為平。尺逢浮緩,足痿。左尺沉緩,腎虛冷,小便數,女人月事多;右尺沉緩,泄瀉,腸風入胃。
體象胃氣
蔡氏曰:緩而和勻,不浮不沉,不大不小,不疾不徐,意思欣欣,悠悠揚揚,難以名狀者,此真胃氣脈也。
抉微
方谷曰:凡緩脈之見,不可見於純緩,如緩而兼四時之脈可也,緩而兼五臟之脈可也,否則徒緩而不兼,猶《脈經》所謂但弦無胃氣曰死,肝脈純緩者亦曰死。
又曰:仲景云:傷寒以緩為和,主病退;雜病以緩為遲,主病進。此緩之脈,又不可以例推者矣。
遲緩不相類
李士材曰:緩脈以寬舒和緩為義,與緊脈正相反也。然緩脈遲脈,又絕不相類。緩以脈形寬縱得名,遲以至數不及為義。《脈經》云:小快於遲,以至數論緩,亦一失也。
附:論緩脈主熱(見後管窺。)
體狀詩
弦如琴絃,輕虛而滑,端直以長,直下挺然。
弦脈迢迢端直長,肝經木旺土應傷。怒氣滿胸常欲叫,翳矇瞳子淚淋浪。
相類詩
弦脈端直如絲絃,緊則如繩左右彈。緊言其力弦言象,牢脈弦長沉伏間。(又見長脈。)
主病詩
弦應東方肝膽經,飲痰寒熱瘧纏身。浮沉遲數須分別,大小單雙有重輕。
滑伯仁曰:弦為血氣收斂,為陰中伏陽,或經絡間為寒所入,為痛、為瘧、為拘急、為寒熱(或云:半表半裡脈弦,主寒熱往來,勞傷脈亦弦,主虛寒虛熱)、為血虛盜汗、為寒凝氣結、為疝、為飲、為勞倦(按:肝為罷極之本,肝脈弦,故主勞倦)。雙弦脅急痛,弦長為積。
分部詩
寸弦頭痛膈多痰,寒熱癥瘕察左關,關後胃寒心腹痛,尺中陰疝腳拘攣。
分部主病
滑汪合曰:左寸弦,頭痛盜汗,浮弦沉大心痛;右寸弦,頭痛痰嗽。左關弦,寒熱癥瘕;右關弦,胃寒腹痛,弦細少食怠惰。尺浮弦急,下部為痛(左尺,少腹腰腳痛),沉弦細澀,陰症寒羈。(右尺,足攣疝痛。)
兼脈主病
李士材曰:弦為肝風,主痛、主瘧、主痰、主飲。弦數多熱,弦遲多寒。陽弦頭痛,陰弦腹痛,痛在少腹。浮弦支飲外溢,沉弦懸飲內痛。弦大主虛,弦細拘急。單絃飲癖,雙弦寒痼。若不食者,木來剋土,病必難治。飲停在上,不在胃,而支留於心胸;飲停在下,不在胃,而懸留於腹脅,故一弦而浮,一弦而沉也。陽弦者,寸弦也,邪在三陽,三陽走頭,故頭痛;陰弦者,尺弦也,邪在三陰,三陰走腹,故腹痛。
汪子良曰:弦為氣斂,陰虛冷痹。浮弦風邪,弦細少氣。春病無弦,失主非宜;秋深弦盛,木實金虛,弦狀多同。土逢木抑,弦兼濡滑,胃虛痰飲,兼急疼痛。左浮弦澀,夏與秋逢,則為瘧疾,按之即滑,熱多寒少奚疑。弦兼洪盛,先宜解邪散熱;右關虛弱邪輕,補劑方可施用。
抉微
丹溪云:弦為春令之脈,非春時而見者,木為病也;木為病,則肝邪盛矣;肝之盛,金之衰也;金之衰,火之炎也;火之炎,水之弱也,金不足以制木,則土病矣。木賊土敗為病,先哲蓋嘗言之,惟金因火伏,木寡於畏之論猶未明。倘非滋水以降火,厚土以養金,而反以行濕、散風、導郁為之輔佐,邪何由去?病何由安?況弦脈治法,又有隔二隔三之異,故不容於自默也。若曰不然,何弦屬陽?而仲景列為五陰之數,至於敗散殘賊之脈,又以弦為之首,澀為之中,其意可見。
張路玉曰:凡病脈弦,皆陽中伏陰之象。虛證誤用寒涼,兩尺脈必變弦。胃虛冷食停滯,氣口多見弦脈。在傷寒表邪全盛之時,中有一部見弦,或兼遲兼澀,便是夾陰之候。客邪雖盛,急須溫散,汗下猛劑,咸非所宜,即非時感冒,亦宜體此。歷診諸病,屬邪盛而見弦者,十常二三,屬正虛而見弦者,十常六七,如腹痛、鼓脹、胃反、胸痹、癥瘕、蓄血、中暍、傷風、霍亂、滯下、中氣鬱結、寒熱痞滿等病,皆有弦脈,總由中氣無權,土敗木賊所致。但以弦多弦少,以證胃氣之強弱;弦實弦虛,以證邪氣之虛實。以脈和緩為胃氣,虛勞寸口脈多數大,尺弦細搏指者,是但弦無胃氣也,不治。
潘鄧林曰:飲食入於胃,若陽運之力薄,則停留而成飲症,弦為陰脈,斂束急直,無抑揚鼓動之勢,正陽運之不及也(《匯辨》謂:弦主痰,然以飲較痰尚未結聚,故所以弦不似滑之累累替替之有物形也)。或曰弦寒斂束,氣不舒暢,故主痛。
戴同父曰:弦而軟其病輕,弦而硬其病重,深契《內經》之旨。兩關俱弦,謂之雙弦,若不能食,不治。
《脈鑑》云:兩手脈弦為雙,一手脈弦為單,單絃則胸腹痰飲為癖,雙弦則陰寒痼積於內,或脅急疼痛,弦長為積。
按:汪子良云雙弦為飲,並出而細,似一雙弦,又非兩部之謂。
蔡西山曰:陽搏陰為弦,陰搏陽為緊,陰陽相搏為動,虛寒相搏為革,陰陽分體為散,陰陽不續為代。
正誤
李時珍曰:《脈訣》謂弦象,時時帶數,又言脈緊狀繩牽,皆非弦象,今削之。
《脈鑑》云:方谷又謂弦即數也,數即弦也,有弦之處,而無數之句,皆非弦脈,不合經旨,今並正之。
體狀詩
芤乃草名,絕類慈蔥,浮沉俱有,中候獨空。芤草狀與蔥無異,假令以指候蔥,浮候之,著上面之蔥皮;中候之,正當蔥中空處;沉候之,又著下面之蔥皮。見空之為義,兩邊俱有,中央獨空之象。劉三點云:芤脈何似?絕類慈蔥,指下成窟,有邊無中。叔和云:芤脈浮大而軟,按之中央空,兩邊實。二家之言,已無遺蘊矣。戴同父云:營行脈中,脈以血為形。芤脈,中空脫血之象。(《素問》無芤名。)芤形脈大軟如蔥,按之旁有中央空,火犯陽經血上溢,熱侵陽絡下流紅。
相類詩
中空旁實乃為芤,浮大而遲虛脈呼。芤更帶弦名曰革,芤為亡血革虛寒。(此句《脈鑑》改。)
分部主病詩
寸芤失血病心忪,關芤嘔血腸胃癰。尺部見之多下血,赤淋紅痢漏崩中。左寸芤,主心血妄行,為吐衄;關芤,主脅間血氣痛,肝虛不能藏血,亦為吐血目暗;尺芤,小便血,女人月事為病。右寸芤,肺家失血,為衄為嘔;關芤,腸癰下膿血,及嘔血不食;尺芤,大便血。(《脈鑑》、張三錫曰:關芤,肝血傷,必暴怒動血,胸中脹,仍有瘀血也)
抉微
張路玉曰:凡血脫脈芤,而有一部獨弦,或帶結促澀滯者,此為陽氣不到,中挾陰邪之兆,是即瘀血所結處也,所以芤脈須辨一部二部,或一手二手,而與攻補,方為合法。
辨妄
李士材曰:《脈訣》云:兩頭有,中間無。以頭字易叔和之邊字,則是上下之脈,劃然中斷,而成陰絕陽絕之診。又云:寸芤積血在胸中,關內逢芤腸里癰,是以芤為蓄血積聚之實脈,非失血虛家之空脈矣。時珍亦祖述其言,豈曾未精思耶?《偽訣》又云:芤主淋瀝,氣入小腸,與失血之候有何干涉?即叔和云:三部脈芤,長病得之生,卒病得之死,然暴失血者,脈多芤,而謂卒病得之死可乎?其言亦不能無疵也。
體狀主病詩
革脈弦而芤(仲景),如按鼓皮(丹溪),浮弦大虛,內虛外實(子良),革大弦急,浮取即得,按之乃空,渾如鼓革。
仲景曰:弦則為寒,芤則為虛,虛寒相搏,此名曰革。男子亡血失精,婦人半產漏下。《脈經》曰:三部脈革,長病得之死,卒病得之生。
慎庵按:芤乃邊有中空,革為上下實而中虛也。《正眼》云:革主表寒,亦屬中虛。革脈形如按鼓皮,芤弦相合脈寒虛,女人半產並崩漏,男子營虛或夢遺。
相類詩(見芤牢)
滑伯仁曰:革為中風寒濕之診。
李士材曰:表邪有餘,而內則不足。
分診
左寸革者,心血虛痛;右寸革者,金衰氣壅。左尺得革,精空可必;右尺得革,殞命為憂,女人得之,半產漏下。左關革者,疝瘕為祟;右關革者,土虛而痛。
抉微
《診家正眼》曰:按《甲乙經》云:渾渾革革,至如湧泉,病進而危;弊弊綿綿,其去如弦絕者死。謂脈來渾濁,革變急如泉湧,出而不返也。觀其曰湧泉,則浮取不止於弦大,而且數且搏且滑矣;曰弦絕,則重按之不止於豁然,而且絕無根蒂矣,故曰死。
辨妄
李時珍曰:弦芤二脈相合,故為亡精失血之候,諸家皆以為牢脈,故或有革無牢,有牢無革,混淆不辨,不知革浮牢沉,革虛牢實,形證皆異也。
李士材曰:王貺以為溢脈者,因《甲乙經》有湧泉之語,而附會其說也。不知溢脈者,自寸而上貫於魚際,直衝而上,如水之沸而盈溢也,與革脈奚涉乎?滑氏以革為變革之義,誤矣。若曰變革,是怪脈也,而革果怪脈乎?則變革之義何居耶。
體狀相類詩
牢脈似沉似伏,實大而長,微弦(《脈經》)。牢在沉分,大而弦實,浮中二候,了不可得。《正眼》:扁鵲曰:牢而長者肝也。或曰:實脈沉大而長,指下鼓擊,急數往來,動而能移;牢脈沉而有力,動而不移,為陰寒凝固之象,均一動也,只爭移與不移,而主病懸殊。弦長實大脈牢堅,牢位常居沉伏間,革脈芤弦自浮起,革虛牢實要詳看。
主病詩
寒則牢堅里有餘,腹心寒痛木乘脾。疝癥瘕何愁也,失血陰虛卻忌之。張仲景曰:寒則牢堅,有牢固之象。李時珍曰:牢主寒實之病,木實則為痛,主心腹寒痛。柳氏曰:主有積,主疼痛不移其處。
張路玉曰:濕痙拘急,寒疝暴逆,堅積內伏,乃有是脈,治方不出辛熱開結,甘溫助陽之治。設更加之以食填中土,大氣不得流轉,其變故在於須臾,可不為之密察乎?按:牢為氣結、為癰疽、為勞傷痿極、為痰實氣促。牢而數,為積熱;牢而遲,為痼冷。大抵其脈,近乎無胃氣也,故皆指為危脈。
分診
左寸牢者,伏梁為患;右寸牢者,息奔可定。左尺得牢,奔豚為患;右尺得牢,疝瘕痛甚。左關牢者,肝家血積;右關牢者,陰寒痞積。
抉微
李士材曰:牢脈所主之證,以其在沉分也,故悉屬陰寒;以其形弦實也,故咸為堅積。積之成也,正氣不足,而邪氣深入,牢固而成五積。及一切按之應手者曰癥(癥者,為其有所徵兆於外也),假物成形曰瘕(瘕者謂假氣血以成形也),見於肌肉間者曰痃,結於隱癖處曰癖。《經》曰:積之始生,得寒乃生,厥乃成積,故牢脈咸主之。
審形似
按:沈氏曰:似沉似伏,牢之位也;實大弦長,牢之體也。牢脈不可混於沉脈、伏脈須細辨耳。沉脈如綿裹砂,內剛外柔,然不必兼大弦也;伏脈非推筋至骨,不見其形;在於牢脈,既實大,才重按之,便滿指有力,以此為別耳。吳草廬曰:牢為寒實,革為虛寒,安可混乎?
辨妄
按《脈訣》云:尋之則無,按之則有,但依稀彷彿,卻不言實大弦長之形象,是沉脈而非牢脈矣。
又曰:脈入皮膚,辨息難更,以牢為死亡之脈,其謬可勝數哉。《脈訣》又云:腎間疼痛,氣居於表。池氏以為腎傳於脾,皆謬妄不經。
宜忌
若夫失血亡精之人,則內虛而當得革脈,乃為正象;若反得牢脈,是脈與證反,可與卜期短矣。扁鵲曰:軟為虛,牢為實。失血者,脈宜沉細,反浮大而牢者死。虛病見實脈也。
體狀詩
伏脈重按著骨,指下裁動(《脈經》),脈行筋下(《刊誤》),三按俱無,推筋而取。(子良)伏脈推筋著骨尋,指間裁動隱然深。傷寒欲汗陽將解,厥逆臍疼證屬陰。
相類詩(見沉脈)
主病詩
伏為霍亂吐頻頻,腹痛多緣宿食停。蓄飲老痰成積聚,散寒溫里莫因循。
分部詩
食鬱胸中雙寸伏,欲吐不吐常兀兀,當關腹痛困沉沉,關後疝疼還破腹。
滑伯仁曰:伏為陰陽潛伏,關膈閉塞之候,為積聚、為瘕疝、為食不消、為霍亂、為水氣、為營衛氣閉而厥逆。關前得之為陽伏,關後得之為陰伏。
張三錫曰:痛極脈必伏,凡心腹胃脘暴痛皆然。
張路玉曰:有邪伏幽深,而脈伏不出者,雖與短脈之象有別,而氣血壅滯之義則一、凡氣鬱血結久痛,及留飲宿食,霍亂大吐大利,每多沉伏,皆經脈阻滯,營衛不通之故,所以妊婦惡阻,常有伏匿之脈,此又脈症之變耳。若六七日煩擾不寧,邪正交併而脈伏者,又傷寒戰汗之兆,不可以伏為陰脈誤投辛熱。
分診
滑伯仁曰:左寸伏,心氣不足,神不守舍,沉憂鬱郁;右寸伏,寒痰冷積(《鑑》云:胸中氣滯)。左尺伏,腎伏精虛,疝瘕寒痛;右尺伏,臍下冷痛,下焦虛寒。左關伏,血冷,脅下有寒氣;右關伏,中脘積塊作痛,胃中停滯。
抉微
李時珍曰:傷寒一手脈伏曰單伏,兩手脈伏曰雙伏。不可以陽症見陰脈為診,乃火邪內郁,不得發越,陽極似陰,故脈伏必有大汗而解。又夾陰傷寒,先有伏陰在內,外復感寒,陰盛陽衰,四肢厥逆,六脈沉伏,須投姜附,及灸關元,脈乃復出也。若太谿、衝陽,皆無脈者必死。劉元賓曰:伏脈不可發汗,為其非表脈也,亦為其將自有汗也。乃《偽訣》云徐徐發汗。而潔古欲以麻黃附子細辛湯發之,皆非伏脈所宜也。
《匯辨》云:伏脈主病,多在沉陰之分,隱深之地,非輕淺之劑,所能破其藩垣也。諸症莫非氣血結滯,惟右關右尺,責其無火,蓋火性炎上;推筋至骨而形始見,積衰可知,更須以有力無力,細為分辨,則伏中之虛實瞭然矣。
體狀詩
動無頭尾,其形如豆,厥厥動搖,必兼滑數。汪子良曰:動脈短滑數備。
動脈搖搖數在關,無頭無尾豆形團。其原本是陰陽搏,虛則搖分勝者安。
主病詩
動脈專司痛與驚,汗因陽動熱因陰,或為泄痢拘攣病,男子亡精女子崩。
滑伯仁曰:動則為虛勞體痛,為瀉為崩。
李士材曰:陰陽不和,氣搏擊則痛,氣攛迸則驚也。
分診
左寸動者,驚悸可斷;右寸動者,自汗無疑。左尺得動,亡精失血;右尺得動,龍火奮迅。動在左關,驚及拘攣;動在右關,心脾疼痛。
抉微
《匯辨》云:動脈厥厥動搖,急數有力,兩頭俯下,中間突起,極與短脈相類,但短脈為陰,不數不硬不滑也。動為陽,且數且硬且滑也。
辨妄
李士材曰:按關前為陽,關後為陰。故仲景云:陰陽相搏,名曰動。陽動則汗出,分明指左寸之心,汗為心之液;右寸之肺,肺主皮毛而司腠理,故汗出也。
又曰:陰動則發熱,分明指左尺見動,為腎水不足;右尺見動,謂相火虛炎,故發熱也。因是而知舊說言動脈只見於關上者,非也。且《素問》曰:婦人手少陰心脈動甚者,為妊子也。然則手少陰明隸於左寸矣,而謂獨見於關可乎?成無己曰:陰陽相搏,則虛者動。故陽虛則陽動。陰虛則陰動。以關前為陽,主汗出;關後為陰,主發熱,豈不精妥?
又曰:《脈訣》云:尋之似有,舉之還無,是弱脈而非動脈矣。
又曰:不離其虛,不往不來,三關沉沉,含糊謬妄,無一字與動脈合義矣。
動脈之義
王宇泰曰:陽升陰降,二者交通。上下往來於尺寸之內,方且沖和安靜,焉睹所謂動者哉?惟夫陽欲降而陰逆之,陰欲升而陽逆之,兩者相搏,不得上下,鼓擊之勢,隴然高起,而動脈之形著矣。此言不啻與動脈傳神。
體狀詩
促為急促,數時一止,如趨而蹶,進則必死。
促脈數而時一止,此為陽極欲亡陰。三焦鬱火炎炎盛,進必無生退可生。
相類詩(見代脈)
主病詩
促脈惟將火病醫,其因有五細推之。時時喘咳皆痰積,或發狂斑與毒疽。
《正眼》云:促因火亢,亦因物停。促為陽獨盛,而陰不能和也,為氣怒上逆、為胸滿煩躁、為汗郁作喘、為血瘀發斑、為狂妄、為癰腫。諸實熱之候,又為血氣痰飲食五者之內,而或有一留滯於其間,則脈因之而促。雖然促而有力洪實,為熱盛,為邪滯經絡;促而無力損小,為虛脫,陰陽不相接之候。雖非惡脈,然漸退漸佳,漸進漸死。
分診
左寸促者,心火炎炎;右寸促者,氣逆痰壅。左尺得位,遺滑堪憂;右尺得促,灼熱為定。促在左關,血滯為殃;促在右關,脾官食滯。
抉微
李士材曰:促脈得之臟氣乖違,稽留凝澀,阻其運行之機,因而歇止者,十之六七也,其止為輕;得於真元衰憊,陽弛陰涸,失其揆度之常者,十之二三也,其止為重。燕都王湛六以脾泄求治,神疲色瘁,診得促脈,或十四五動一止,或十七八動一止,是真元敗絕,陰陽交窮,而促脈呈形,與稽留凝泣而見促者,大不侔矣。法在不治,一月果歿。
辨妄
李時珍曰:《黎氏脈經》但言數而止為促,《脈訣》乃云並居寸口,不言時止者,謬矣。數止為促,緩止為結,何獨寸口哉?
體狀詩
《正眼》云:結為凝結,緩時一止,徐行而怠,頗得其旨。
結脈緩而時一止,獨陰偏盛欲亡陽。浮為氣滯沉為積,汗下分明在主張。
相類詩(見代脈)
主病詩
結脈皆因氣血凝,老痰積滯苦沉吟,內生積聚外癰腫,疝瘕為殃病屬陰。
滑伯仁曰:結為陰獨盛而陽不能入也,為積聚、為七情所郁。浮結為寒邪滯經,沉結為積氣在內。先以氣寒脈緩,而氣血痰飲食五者,一有留滯於其間,則為結。
分部主病
左寸結者,心寒疼痛;結在左關,疝瘕必現;左尺得結,痿嬖之疴。右寸結者,肺虛氣寒;結在右關,痰滯食停;右尺得結,陰寒為楚。
抉微
李士材曰:結而有力者,方為積聚;結而無力者,是直氣衰弱,違其運行之常,一味溫補為正治。止數煩多,參伍不調者不治。叔和云:如麻子動搖,旋引旋收,聚散不常曰結,主死,是也。
張路玉曰:越人云結甚則積甚,結微則氣微。言結而少力,為正氣本衰,雖有積聚,脈結而不甚也。凡寒飲死血,吐利腹痛,癲癇蟲積等,氣鬱不調之病,多有結脈暴見,即宜辛溫扶正,略兼散結開痰,脈結自退。嘗見二三十至內有一至接續不上,而指下虛微,此元氣驟脫,如補益不應,終見危殆。
李瀕湖曰:《脈訣》言:或來或去,聚而卻還,與結無關。仲景有累累如循長竿曰陰結,靄靄如車蓋曰陽結。《脈經》又有如麻子動搖,旋引旋收,聚散不常者曰結,主死。此三脈名同實異也。
體狀詩
仲景云:代脈動而中止,不能自還,因而復動。吳氏曰:脈至還八尺,良久方來。結促之止,止無常數;代脈之止,止有定期。
動而中止不能還,復動因而作代看。病者得之猶可療,平人卻與壽相關。
相類詩
數有時止名為促,緩止須將結脈呼。止不能回方是代,結生代死有殊途。
主病詩
代脈元因臟氣衰,腹疼泄痢下元虧。或為吐瀉中宮病,女子懷胎三月兮。
抉微
《匯辨》云:代主臟衰危惡之病,脾土敗壞,吐利為咎;中寒不食,腹疼難救。
又云:止有定期者,蓋脾主信也,故《內經》以一見代脈,為臟氣衰微,脾氣脫絕之診。
黎氏曰:代為真死脈,不分三部,隨應皆是。
《正義》云:按:代散之脈,從未有分部位者。予常診丁子之脈,惟左尺見代,才一至耳,至關上即滑數,余曰:腎氣已絕,不可為矣。然群醫但見其滑數,不見其代也。
宜忌
滑伯仁曰:無病而羸瘦脈代者,危脈也;若有病而氣血乍損,而氣不能續者,只為病脈。又妊娠脈代,胎必三月。李士材曰:伯仁論病脈,為暴病言也,若久病得代脈,萬無一生。黃桂岩心疼奪食,脈三動一止,良久不能自還。古人謂:痛甚者脈多代,少得代脈者死,老得代脈者生。桂岩春秋高矣,雖有代脈,不足慮之,果兩旬而起。
代義不一
張景岳曰:夫緩而一止為結,數而一止為促,其至或二動,或三動,至乃不等,然皆至數分明,起止有力。所主之病,有因氣逆痰壅,而為間阻者;有因血氣虛脫,而為斷續者;有因生平稟賦多滯,而脈道不流利者,此自結促之謂也。至於代脈之辨,則有不同。如《宣明五氣篇》云:脾脈代,《邪氣臟腑病形篇》曰:黃者其脈代,皆言臟氣之常候,非謂代為止也。又《平人氣象論》曰:長夏胃氣軟弱曰生,但代無胃曰死,此言胃氣去,而真臟見者死,亦非謂代而止也。《根結篇》曰:五十動而不一代者,五臟皆受氣;四十動一代者一臟無氣,如本篇所云,此乃至數之代,若脈本平勻,而忽強忽弱者,乃形體之代,即《氣象論》所云是也。又若脾主四季,而隨時更代者,乃氣候之代,即《宣明五氣等篇》所云是也。凡脈無定候,更變不常,則均謂之代,但當各因其變,而察其情,庶得其妙。
代主臟絕
五十一止身無病,數內有止皆知定(數內者,即五十內之數也。知定者,可定其臟氣之死期也)。四十一止腎臟衰,三十一止肝氣盡,二十一止脾敗竭,十動一止心脈絕,四五動止肺經傷。死期便參聲色證,兩動一止三日死,三四動止五六日,五六一止七八朝,次第推之自無失。
《脈經》云:一動一止二日死,二動一止三日死,三動一止四日死,四動一止六日死,五動一止七日死,六動一止八日死,七動一止九日死,八動一止十日死,九動一止十一日死,十動一止立夏死。
《脈經》
又曰:不滿五十動一止者,五歲死;四十動而一止者,一臟無氣,四歲死;三十動而一止者,二臟無氣,三歲死;二十動而一止者,三臟無氣,二歲死;十動而一止者,四臟無氣,歲中死。
戴同父曰:《脈經》以四臟無氣,歲中死,幾臟無氣,以分別幾歲之死期,予竊疑焉。《內經》云:腎絕六日死,肝絕八日死,心絕一日死,果此臟氣絕,又安能待四歲、三歲乎。
王宏翰曰:夫戴氏引《內經》而正《脈經》之謬,予會而詳思默悟,得其幾焉。如某臟之氣衰,尚未敗絕而見代者,則死期之歲月,從《脈經》而斷之;如某臟之氣敗絕而見代者,則死期之歲月,從《內經》而斷之。但《內經》原說某臟絕,而《脈經》當作某臟衰弱也。
慎庵按:王氏斷論,亦屬模稜,終非劃一之論。至謂某臟氣衰,尚未敗絕,從《脈經》斷云云,見亦騎牆,即如其說,若病者臟氣衰弱,可延三四歲者,擇醫而治,臨病之工豈無具眼者?治之得宜,用藥輔助臟氣復旺,因而得生者,亦復不少。由是可知《脈經》之言,亦不足徵,徒為淺識者樹幟,藉口炫奇,刪之可也。今仍而不刪者,在往籍中,皆錄是說,因出《脈經》存而不論。今予因戴王兩家之言,亦存而駁正之曰,必無是理,免滋後學之惑。在當時王氏論脈,而自稱曰經,亦云僭矣,今人因其稱經,而不論其中是非,可稱無識也。況其書,雜引《內經》、《傷寒論》、《金匱》、《中藏經》、《扁鵲內照經》等文以成書,又烏得稱經哉?在往昔聖哲相傳,稱經韙矣,而王氏混附己見,而亦欲稱經,豈非僭乎?故張子路玉有金屑入眼之譏,可稱獨見也。再有論見後附余。
《匯辨》云:疾脈急疾,數之至極,七至八至,脈流薄疾。伯仁曰:疾脈快於數,呼吸之間,脈七至八至,熱極之脈也。在陽猶可,在陰為逆。六至以上,脈有兩稱,或名曰疾,或名曰極,總是急數之脈,數之甚者也。
主病
疾為陽極,陰氣欲竭。脈號離經,虛魂將絕。漸進漸疾,旦夕殞滅,毋論寸尺,短期已決。
抉微
李士材曰:經脈流衍,晝夜五十周於身,若一息八至,當一百周,而脈行一千六百餘丈矣,必喘促聲嘶,僅呼吸於胸中數寸之間,而不能達於根蒂,真陰竭於下,孤陽亢於上,而氣之短已極矣。惟傷寒熱極,方見此脈;若勞瘵症,亦或見之,俱主死。陰陽易病者,脈常七八至,是已登鬼錄者也。
張路玉曰:躁疾皆為火象,惟疾而不躁,按之稍緩,方為熱症之正脈。陰毒身如被杖,六脈沉細而疾,灸之不溫者死,謂其陽絕也。然亦有熱毒入於陰分,而為陰毒者,脈必疾盛有力,不似陰寒之毒,雖疾而弦細無力也。
離經有二義(見後管窺。)
散脈浮亂,有表無里,中候漸空,按則絕矣。散為本傷,見則危殆,必死之候,故不主病。
體象
散脈者,舉之浮散,按之則無,去來不明,漫無根蒂,不似虛脈之重按雖虛,而不至於散漫也。散為元氣離散之象,故傷寒咳逆上氣,其脈散者死,謂形損故也。然形象不一,或如吹毛,或如散葉,或如懸雍,或如羹上肥,或如火薪然。若真散脈,見之必死,非虛大之比。《經》曰:代散則死。若病後大邪去,而熱退身安,泄利止而漿粥入胃,或有可生者。
抉微
戴同父曰:心脈浮大而散,肺脈短澀而散,皆平脈也;腎脈軟散,諸病脈代散,皆死脈也。古人以代散為必死者,蓋散為腎敗之徵,代為脾絕之徵也。腎脈本沉,而散脈按之不可得見,是先天資始之根本絕也;脾脈主信,而代脈歇至,不愆其期,是後天資生之根本絕也,故二脈獨見,均為危殆之候,而二脈交見,尤為死之符。
清脈者,輕清緩滑,流利有神,似小弱而非微細之形,不似虛脈之不勝尋按,微脈之軟弱依稀,緩脈之阿阿遲縱,弱脈之沉細軟弱也。清為氣血平調之候,《經》云:受氣者清。平人脈清虛和緩,生無險阻之虞。如左手清虛和緩,定主清貴仁慈;若清虛流利者,有剛決權變也,清虛中有一種弦小堅實,其人必機械峻刻;右手脈清虛和緩,定富厚安閒,若清虛流利,則富而好禮,清虛中有種枯澀少神,其人雖豐,目下必不適意。寸口清虛,洵為名裔,又主聰慧;尺脈清虛,端獲良嗣,亦為壽徵。若寸關俱清而尺中蹇澀,或偏小偏大,皆主晚景不豐,及艱子嗣;似清虛而按之滑盛者,此清中帶濁,外廉內貪之應也。若有病而脈清楚,雖劇無害,清虛少神,即宜溫補以助真元。若其人脈素清虛,雖有客邪壯熱,脈亦不能鼓盛,不可以為證實脈虛,而失於攻發也。
濁脈者,重按洪盛,騰湧滿指,浮沉滑實有力,不似洪脈之按之軟闊,實脈之舉之減小,滑脈之往來流利,緊脈之轉索無常也。濁為稟賦昏濁之象,《經》云:受谷者濁。平人脈重濁洪盛,垂老不能安閒,如左手重濁,定屬汙下;右手重濁,可卜庸愚。寸口重濁,家世卑微。尺脈重濁,子姓鹵莽。若重濁中有種滑利之象,家道富饒;濁而兼得蹇澀之狀,或偏盛偏衰,不享康寧,又主夭枉;似重濁而按之和緩,此濁中兼清,外圓內方之應也。大約力役勞勩之人,動輒勞其筋骨,脈之重濁,勢所必然。至於市井之徒,拱手曳裾,脈之重濁者,此非天性使然歟?若平素不甚重濁,因病鼓盛者,急宜攻發,以開泄其邪;若平昔重濁,因病而得蹇澀之脈,此氣血凝滯,痰涎膠固之兆,不當以平時澀濁論也。
脈之主病,有宜不宜。陰陽順逆,吉凶可知。中風之脈,卻喜浮遲;數大急疾,兼見難支。傷寒熱病,脈喜浮洪;沉微澀小,證反必凶。汗後脈靜,身涼則安;汗後脈躁,熱甚必難。陽證見陰,命必危殆;陰證見陽,雖困無害。傷暑脈虛,弦細芤遲,若兼滑實,別證當知。勞倦內傷,脾脈虛弱。汗出脈躁,死證可察。瘧脈自弦,弦數者熱,弦遲者寒,代散者絕。泄瀉下痢,沉小滑弱,實大浮數,發熱則惡。嘔吐反胃,浮滑者昌,弦數緊澀,結腸者亡。霍亂之候,脈代勿訝,厥逆遲微,是則可嗟。嗽脈多浮,浮濡易治;深伏而緊,死期將至。喘息抬肩,浮滑是順;沉澀肢寒,皆為逆證。火熱之證,洪數為宜。微弱無神,根本脫離。骨蒸發熱,脈數為虛,熱而澀小,必殞其軀。勞極諸虛,浮軟微弱,土敗雙弦,火炎則數。失血諸證,脈必現芤,緩小可喜,數大堪憂。蓄血在中,牢大卻宜,沉澀而微,速愈者希。三消之脈,浮大者生,細微短澀,形脫堪驚。小便淋閉,鼻色必黃,數大可療,澀小知亡。癲乃重陰,狂乃重陽,浮洪吉象,沉吉凶殃。癇宜虛緩,沉小急實,或但弦急,必死不失。疝屬肝病,脈必弦急,牢急者生,弱急者死。脹滿者死,浮大洪實,細而沉微,岐黃無術。心腹之痛,其類有九,細遲速愈,浮大延久。頭痛多弦,浮緊易治,如呈短澀,雖救何及。腰痛沉弦,浮緊滑實,何者難療,兼大者失。腳氣有四,遲數浮濡,脈空痛甚,何可久持。五臟為積,六腑為聚,實強可生,沉細難愈。中惡腹脹,緊細乃生,浮大維何,邪氣已深。鬼祟之脈,左右不齊,乍大乍小,乍數乍遲。五疸實熱,脈必洪數,過極而亢,渴者為惡。水病之狀,理必兼沉,浮大出厄,虛小可驚。癰疽之脈,浮數為陽,遲則屬陰,藥宜酌量。癰疽未潰,洪大為祥,若其已潰,仍舊則殃。肺癰已成,寸數而實;肺痿之形,數而無力。肺癰色白,脈宜短澀,浮大相逢,氣損失血。腸癰實熱,滑數可必,沉細無根,其死可測。喉痹之脈,遲數無常,纏喉走馬,微伏則難。中毒之候,尺寸數緊,細微必危,旦夕將殞。金瘡出血,脈多虛細,急實大數,垂亡休治。
(《素問·至真要大篇》)
厥陰之至,其脈弦。(此言主氣也。大寒至驚蟄,為厥陰風木主之初氣也,其氣之至,脈來弦也。但子午之年,客氣之初氣,乃太陽寒水,然太陽之至,其脈大而長之類。為醫者,學宜活潑,不可拘執。若止言主氣,而不言客氣,恐臨診有所不應,後學無所適從也。丑未之年,客之初氣,厥陰風木;寅申之年,客之初氣,少陰君火;卯酉之年,客之初氣,太陰濕土;辰戌之年,客之初氣,少陽相火;巳亥之年,客之初氣,陽明燥金也。)
少陰之至,其脈鉤。(春分至立夏,為少陰君火主之二氣也,但子午之年客之二氣厥陰風木,即丑未之初氣也;丑未之年,客之二氣,少陰君火,即寅申之初氣,以此類推。)
少陽之至,大而浮。(小滿至小暑,為少陽相火主之三氣也,如子午年客之三氣,即寅申年客之初氣少陰也;丑未年客之三氣,即卯酉年客之初氣太陰之類,是也。)
太陰之至,其脈沉。(大暑至白露,為太陰濕土主之四氣也,如子午年客之四氣,即卯酉年客之初氣太陰濕土;丑未年客之四氣,即辰戌年客之初氣少陽之類,是也。)
陽明之至,短而澀。(秋分至立冬,為陽明燥金主氣之五也,如子午年客之五氣,即辰戌年客之初氣少陽相火;丑未年客之五氣,即巳亥年客之初氣陽明之類。)
太陽之至,大而長。(小雪至小寒,為太陽寒水主氣之六也,如子午年客之六氣,即巳亥年客之初氣陽明燥金;丑未年客之六氣,即子午年客之初氣太陽寒水之類,以此而推之也。)
按:以上六氣之脈,各有其時。時至則氣至,氣至則脈至,所謂天和也。《經》曰:毋伐天和。若至而甚,則失中和之氣則病,如但弦無胃之類;時至脈不應,來氣不足也,亦病;時未至而脈先至,來氣太過也,亦病,如此之類,安可不知也。
五運者,金木水火土也;六氣者,風寒暑濕燥火也,其法合十干為五運,對十二支為六氣。運有主運、客運,氣有主氣、客氣,天以六氣動而不息,上應乎客;地以五行靜而守位,下應乎主。運有南北二政,惟土運為南政,甲己二年是也。蓋土位居中,面南行令故也。金木水火四運為北政,乙丙丁戊庚辛壬癸八年是也,皆以臣事,北面受令故也。
甲己之歲,土運統之;乙庚之歲,金運統之;丙辛之歲,水運統之;丁壬之歲,木運統之;戊癸之歲,火運統之也。
運乃五年一周,氣則六期環會。五運有太過不及,有平運,有大運、有主運、客運也。太過者,甲丙戊庚壬,五陽干也;不及者,乙丁己辛癸,五陰乾也。太過之年,大寒前十三日交,名曰先天;不及之年,大寒後十三日交,名曰後天;平運者,司天與運同氣也。或太過而司天克氣,或不及而年支相合,謂之歲會;或月干與之相符,或交初氣,日乾時干與之相合,謂之干德符。值之者,物生脈應,無相先後,皆平運也;正大寒日交,名齊天大運者,本年年干也。主運者,每年皆以木運,從大寒日始,以次相生,至水而終,每運各主七十二日零五刻,歲歲皆然也;客運者,如甲為土,乙為金,以次相生,至癸為火,逐歲變遷也。六氣有司天,有在泉,有主氣、客氣,有正化、對化也。主氣者,每年皆以木氣從大寒始,以次相生,至水氣而終,每氣各主六十日奇八十七刻半,歲歲皆然也。客氣者,以本年年支後第三支起,如子年子後第三支是戌,戌屬水,就以水氣從大寒日始,為初氣,即在泉左間也;木為二氣,即司天右間也;火為三氣,即司天火氣也;土為四氣,即司天左間也;金為五氣,即在泉燥金也;水為終氣,即在泉右間也,每主各主六十日奇八十七刻半,每年不易也,以客加主,客勝主則從,主勝客則逆。凡司天主上半年,在泉主下半年,此運氣之大概也。
六氣分上下左右而行天令,十二支分節令時日而司地化。然以六氣而加於十二支,則有正化對化之不同,如厥陰之司於巳亥者,以厥陰屬木,木生於亥,故正化於亥,對化於巳也;少陰司於子午者,少陰為君火,當正南離位,故正化於午,對化於子也;太陰司於醜未者;以太陰屬土居中,旺於西南,故正化於未,對化於醜也;少陽司於寅申者,以相火卑於君火,生於寅,故正化於寅,對化於申也;陽明司於卯酉者,以陽明屬金,酉為西方金位,故正化於酉,對化於卯也;太陽司於辰戌者,以太陽為水,辰戌屬土,謂水行土中,而戌居西北,為水漸旺之鄉,故洪範五行以戌屬水,故正化於戌,對化於辰也,皆以陰陽之盛衰,合於十二辰,以明正化對化之理也。
假如子午年,初氣太陽,二氣厥陰,三氣少陰之類;丑未年,初氣厥陰,二氣少陰,三氣太陰之類,推之是也。
按:客氣,《六微旨大論》曰:上下有位,左右有紀。故少陽之右,陽明治之;陽明之右,太陽治之;太陽之右,厥陰治之;厥陰之右,少陰治之;少陰之右,太陰治之;太陰之右,少陽治之。此謂氣之標,蓋南面而待之也。
太乙者,歲神也。常以冬至之日,居坎方葉蟄之宮,計四十六日;立春,居艮方天留之宮,計四十六日;春分,居震方倉門之宮,以此照圖推之也。太乙移日,天必應之以風雨,若此日有風雨,則歲美,民安少病。先於所移之日而有風雨,則天必多雨,後於所移之日而有風雨,則民必多汗。其風從所居之鄉來,如冬至日來自北方,春分日來自東方之謂,是之謂實風也,主生長以養萬物也;或從其沖後而來,如冬至日從南方西方而來,春分從西方北方而來,是之謂虛風也,主殺害以傷人也,謹候虛風以避之,惟聖人避之如矢,所以邪不能傷。如風從南方來,名曰大弱風,南方屬火為心,主熱,其傷人也,內舍於心,外在於脈,其氣主病為熱;風從西南方來,名曰謀風,其傷人也,內舍於脾,外在於肌,其氣主病為弱;風從西方來,名曰剛風,西屬金為肺,主燥,其傷人也,內舍於肺,外在皮膚,其氣主病為燥;從西北來者,名曰折風,其內傷於小腸,而外在手太陽之脈;從北方來,名曰大剛風,其傷人也,內舍於腎,而外在於骨,及肩背內之膂筋,其氣主病為寒;從東北來,名曰凶風,其內傷於大腸,而外在兩脅旁骨下及肢節,以大腸於別腑不同,皆能受傷也;從東方來,名曰嬰兒風,其傷人,內舍於肝,外在筋紐,其氣主病為身濕,以風為嬰兒,其氣尚柔,不能勝濕故也;從東南來,名曰弱風,以未主土,其內傷於胃,而外在肌肉,其氣主病體重。此八風者,皆從其虛之鄉來,乃能病人。三虛相搏,則為暴病卒死;兩實一虛,病則為淋露寒熱,犯雨濕之地,則為痿。故聖人避風如避矢石,其有三虛而偏中邪風,則為擊僕偏枯矣。
天干之生,五行之位,五音之運,生成之數,太過不及,平運總圖
水一羽,火二徵,木三角,金四商,土五宮。陽干為太太數成,陰乾為少少數生。如丙辛水運,丙為太羽,其從成數六;辛為少羽,其從生數一之類也。但土無成數,皆從生數五也。
正司化令之實,對司化令之虛。正化從本生數,對化從標生數。
土無成數皆從生數,故正化對化皆從五也。
內圖是主氣,主氣又名地氣。年年如此,千古不易。
外圖是客氣,客氣又名天氣。年年更換,六歲相同。
甲子甲午,歲名敦阜。庚午庚子,歲名堅成。丙子丙午,歲名流衍。戊子戊午,歲名赫曦。壬午壬子,歲名發生。
左六圖皆歲氣加盤圖也。內盤屬天,天主動,客氣也,故一歲而一遷;外盤屬地,地主靜,主氣也,故常守其位。如子午歲則初氣太陽加厥陰,丑未歲則初氣厥陰加厥陰之類。主客相併而病生焉。每歲具圖於後。
乙丑乙未,歲名從革。辛未辛丑,歲名涸流。丁未丁丑,歲名敷和。己丑己未,歲名卑監。癸未癸丑,歲名升明。
丙寅丙申,歲名流行。壬申壬寅,歲名發生。戊寅戊申,歲名赫曦。甲申甲寅,歲名敦阜。庚寅歲,名審平。庚申歲,名堅成。
丁卯丁酉,歲名敷和。癸卯癸酉,歲名伏明。己卯己酉,歲名卑監。乙卯歲,名從革。乙酉歲,名審平。辛卯辛酉,歲名涸流。
戊辰戊戌,歲名赫曦。甲戌甲辰,歲名敦阜。庚辰庚戌,歲名堅成。丙辰丙戌,歲名流衍。壬辰壬戌,歲名發生。
己巳巳亥,歲名卑監。乙巳乙亥,歲名審平。辛巳辛亥,歲名涸流。丁巳丁亥,歲名敷和。癸巳歲,名昇平。癸亥歲,名伏明。
五日為一候,一候金水木,火土周也。三候為一節,以為三才之道也。三月為一時,並乾象也。四時為一歲,乃四曜之義也。每氣主二月令,每令主二節,其時刻交氣可以類推。
內圖為先天 外圖為後天 九宮分野
六十年內,有天符十二年,歲會七年,同天符六年,歲會同天符二年,同歲會六年,太乙天符四年,支德符四年,順化運十二年,天刑運十年,小逆運十二年,不和運十二年。
運與司天相合,曰天符。如戊子、戊午為火運,司天乃少陰君火,運與司天皆火,則為合,故曰天符,其己丑、己未、乙卯、乙酉、丙辰、丙戌、戊寅、戊申、丁巳、丁亥共十二年也。
運臨本氣之上,謂歲會。(即運與地支合也。)如丙子年,丙為水運,子乃屬水,則運與子合,故曰歲會,其丁卯、甲辰、己未、甲戌、戊午、乙酉共七年,皆是歲會也。
太過之運與在泉合,謂同天符。(謂之同者,歲運與在泉合,陽年曰同天符,陰年曰同歲會。)
如庚子庚午年為金運,運與在泉陽明燥金合,故曰同天符,其壬寅、壬申、甲辰、甲戌共六年,亦皆同天符也。歲會同天符。
如甲辰、甲戌二年,是也。
不及之運與在泉合,謂同歲會。
如辛丑辛未年,辛為水運,與在泉太陽寒水合,故曰同歲會,其癸卯、癸酉、癸巳、癸亥亦是,共六年也。天符歲會相合,謂太乙天符。如己丑己未二年,己為土運,又司天太陰濕土,丑未又屬土,乃三合會也,故曰太乙天符,其戊午、乙酉亦是,共四年也。
運與四孟月相合,謂支德符。
如寅屬木,春孟月也,壬寅年木運臨之;巳屬火,夏孟月也,癸巳年火運臨之;申屬金,秋孟月也,庚申年金運臨之;亥屬水,冬孟月也,辛亥水運臨之是也。六十年中,止有此四年也。
天氣生運,曰順化。
如甲子、甲午、甲寅、甲申四年,乃少陰君火,下生甲土之運也;其壬辰、壬戌二年,水下生木也;乙丑、乙未二年,土下生金也;辛卯、辛酉二年,金下生水也;癸巳、癸亥二年,木下生火也,共一十二年也。
天氣克運,曰天刑運。
如庚子、庚午年為金運,子午少陰君火,下剋金運,故曰天刑,余仿此推之。
如辛丑、辛未、庚寅、庚申、丁酉、丁卯、戊辰、戊戌、己亥、己巳共一十年也。
運生天氣,曰小逆。
如壬子、壬午年,丁壬木運,子年少陰君火,木上生下火,故曰小逆,余仿此推之,如辛巳、辛亥、癸丑、癸未、壬寅、壬申、己卯、己酉、庚辰、庚戌共十二年也。
運克天氣,曰不和。
如丙子、丙午、丁丑、丁未、丙寅、丙申、癸卯、癸酉、甲辰、甲戌、乙巳、乙亥共十二年也。
按:《經》曰:天符謂執法,歲會謂行令,太乙天符謂貴人。邪之中人,則執法者,其病速而危;行令者,其病徐而待;貴人者,其病暴而死也。
六氣司天所主天時詩
風木司天主有風,少陰君火日融融,相火當權多酷熱,太陰濕土雨濛濛,燥金用事多清肅,寒水當時冷氣攻。
六氣司天所主民病詩
風木司天多掉眩,少陰瘡瘍熱相煎,相火流行瘟疫盛,太陰濕土胃家愆,燥金用事多皮揭,寒水當權筋骨攣。
主運詩
大寒木運始行初,清明前三火運居,芒種後三土運是,立秋後六金運推,立冬後九水運伏,周而復始萬年如。
客運詩
甲己化土南政君,丙辛水運乙庚金,丁壬化木戊癸火,此為北政居於臣。
司天在泉詩
子午少陰君火天,陽明燥金應在泉,丑未太陰濕土上,太陽寒水雨連綿,寅申少陽相火旺,厥陰風木地中聯,卯酉卻與子午倒,辰戌巳亥亦皆然。
卯酉年陽明司天,少陰在泉。
辰戌年太陽司天,太陰在泉。
巳亥年厥陰司天,少陽在泉。
以上推之是也。
主氣詩
大寒厥陰氣之初,春分君火二之隅,小滿少陽為三氣,大暑太陰四相呼,秋分陽明是五位,小雪太陽六之餘。
客氣詩
子午太陽寒水始,丑未厥陰風木通,寅申少陰君火初,卯酉太陰濕土是,辰戌少陽相火光,巳亥陽明燥金主。
此訣乃輪流數去之法。假如子午年,初氣太陽,二氣厥陰,三氣少陰,四氣太陰,五氣少陽,六氣陽明。又如丑未年,初氣便是厥陰,二氣少陰,三氣太陰之類,余仿此。
立春(正月節鬥指艮土旺木相。)
雨水(正月中鬥指寅寅木用事。)
驚蟄(二月節鬥指甲甲木用事。)
春分(二月中鬥指卯木旺木相。)
清明(三月節鬥指乙乙木用事。)
穀雨(三月中鬥指辰辰土用事。)
立夏(四月節鬥指巽木旺火相。)
小滿(四月中鬥指巳巳火用事。)
芒種(五月節鬥指丙丙火用事。)
夏至(五月中鬥指午火旺土相。)
小暑(六月節鬥指丁丁火用事。)
大暑(六月中鬥指未未土用事。)
立秋(七月節鬥指坤土旺金相。)
處暑(七月中鬥指申申金用事。)
白露(八月節鬥指庚庚金用事。)
秋分(八月中鬥指酉金旺金相。)
寒露(九月節鬥指辛辛金用事。)
霜降(九月中鬥指戌戌土用事。)
立冬(十月節鬥指乾金旺水相。)
小雪(十月中鬥指亥亥水用事。)
大雪(十一月節指壬壬水用事。)
冬至(十一月中指子水旺土相)
小寒(十二月節指癸癸水用事。)
大寒(十二月中指醜醜土用事。)
以上節氣十二,中氣十二,每五日為一候,三候為一節氣,共節氣有二十四,候有七十二也。
《素問·脈要精微論》云:夫脈者,血之府也。
《靈樞·決氣篇》云:壅遏營氣,令無所避,是謂脈。
《靈樞·營氣篇》云:營氣之道,納穀為寶。谷入於胃,乃傳之肺,流溢於中,布散於外。精專者,行於經隧,常營無已,終而復始。
《舉要》云:脈乃血派,氣血之先,血之隧道,氣息應焉。
潘碩甫曰:人身之血,猶夫水也;血中之脈,猶夫流也。流通則水源活,脈通則氣血行。隧道,即經脈也,言其在血中,精密隱隧,自成一道也。仲景云:呼吸者,脈之頭也。《靈樞》云:其行也以息往來,然非呼吸不能行,故曰氣息應焉,而脈則指營氣流行不息之道路耳。鄒丹源曰:經絡者,脈之道路;動見者,脈之徵驗,皆不可以盡脈。脈也者,乃營氣之精專者,行於經隧,而攝乎內外者也。血與氣異體,得脈而同化;衛與營各行,得脈而相應,故脈之中,陰陽統焉。然則脈與血氣,分之為三者,正可合之為一也,謂營氣即脈可也。
劉河間曰:脈有三名,一曰命之本,二曰氣之神,三曰形之道,所謂天和者也。
朱丹溪曰:神者脈之主,脈者血之府;氣者神之御,脈者氣之使。嗟乎!脈者其先天之神乎?(以上引證。)
慎庵按:經文合諸家之論而觀,則人身之脈,由後天血氣而為體,先天神氣而為用,血氣神者,相合而成形者也。人身經絡,直者為經,橫者為絡,經有十二,絡有十五,此即隧道也,《內經》謂之經隧,後人又名之曰經脈,此乃肌肉空松處,包藏營氣,而為晝夜運行不息之道路,所以載脈者也,猶夫盛物之器,非脈之體也。脈必以血為體,得氣方能運行,脈道乃成,是氣血不可須臾離者,豈非氣血相合而成形乎?華元化曰:氣血盛則脈盛,氣血衰則脈衰,氣血熱則脈數,氣血寒則脈遲,氣血弱則脈微,氣血平則脈緩。《經》云:脈實血實。合參而論,則脈以氣血為體,既明而且當矣。又嘗論患血證人,大脫血後,脈必見芤,芤乃中空之草而類蔥,故以喻空脈之體,去血過多,而隧道中無血以行,而脈亦見中空之候,脈之以氣血為體,又一明證也。然其有形無質之虛體,易於散亂,易於阻滯,故必隨其血氣虛實寒熱,邪之盛衰,而見或大或小,或長或短,或浮或沉,或疾或緩之形,而無一定之體也。在氣血又必由神之盛衰而為虛實,故曰以神為用。先哲云:脈貴有神,不可不審。所謂神者,即胃氣也。《經》云:有胃氣則生,無胃氣則死。四時皆以胃氣為本,顧胃氣豈不為脈所重乎?然其源又在腎,而不在胃,此意惟崔紫虛獨得之。《舉要》云:資始於腎,資生於胃。此二句言脈由氣血而賦形,而水穀日進,脾胃醞釀,化其精微而為血,注之於脈,潛滋暗長,脈道得以充實,豈非資生於胃乎?所以熟腐水穀,遊溢精氣,非脾胃之能也,全賴命門一點真陽,熏蒸鼓動,然後脾胃得以成其醞釀之功,豈非資始於腎乎?故腎為十二經脈之根,而為氣血之先也,凡診家所言有力無力,有根無根,有神無神者,無非皆指先天真氣而言,非有他也。故丹溪有見於此,乃曰:脈者其先天之神乎。一言足以盡之矣,何用他求!若是則脈之生於先天之真陽,而成於後天之血氣者也。有謂脈以血為體,以氣為用,殊不知《經》曰:根於中者,命曰神機,脈之神其用者,皆元神主宰其機也,在氣固為運用之機,若神去則機息,氣又安能獨盡其用哉?故曰:以神為用,軒岐之旨也。
王氏《脈經》云:心部在左手關前是也,與手太陽為表裡,以小腸合為腑,合於上焦。肺部在右關前寸口是也,與手陽明為表裡,以大腸合為腑,合於上焦。
《脈訣》云:心與小腸居左寸,肺與大腸居右寸。(引證。)
慎庵按:《脈訣》為高陽生假託王叔和而成是書,其中悖謬者不一,而戴氏已刊正其失矣。然其臟腑分屬寸關尺,悉本之於王氏《脈經》云,在王氏乃從經脈相接,絡脈互交,表裡合一處,而以大小腸分屬兩寸,與心肺同其診,後人咸宗之,自晉及今,千有餘年矣,並無他議。自滑氏釋《內經》,以大小腸處於腹中,三陰之病,有關於膀胱、大小腸者兩尺亦得憑診而主其病,並未嘗指定二腑當附診於兩尺也。即《樞要》一書,專論切診者,其左右手配合臟腑部位,悉遵《脈經》,大小腸分隸於兩寸,並無附診於尺之語。即汪氏《經注》,稱其千古隻眼之句,亦稱其二腑下焦之病,可憑診於尺,非有他指。在吳氏《脈語》中,亦謂王氏從絡,大小腸附診於二寸為有本,復引《經》以證。為不悖於古人,考之明季以前諸名家,皆從古診法,何以後諸家,忽創言當附診於尺耶?實滑氏之言,有以啟之也。士生於千百年之後,而欲翻千百年人皆信從之成案,而使信從於己以標新,誰其信之?余末學何敢輕議先輩?然不能無疑,請得而陳之。蓋天地以陰陽升降而成晝夜,五行迭運而成歲時者,皆一氣流行所致也。人身一小天地,十二經脈,十五絡脈,二十七氣,相隨上下,運行不息,而形體得以常存者,亦藉此一氣流行而無間也,雖有二十七氣之分,原不過一氣流行所化,隨地而異名者也,是以經脈通流,必由乎氣。肺主諸氣,而朝百脈,故十二經之氣,皆會聚於此,然後分布於諸經。經氣所至,臟氣亦至,故十二經之邪正虛實,莫不以手太陰一經統候之,蓋此所候者,是候臟腑之氣,非候臟腑之體也。而西昌喻氏,又何得以大小腸腑體居下,為濁陰所注,不得於上焦清陽之臟,同列診於兩寸,而必欲抑之,強附於尺耶?蓋胃為一大腑,十二經之所稟氣,為清濁升降之樞機,其遊溢之精氣,上輸於肺,從清道歸於經隧,營運於中,皆清氣也,故《經》曰:清者為營。其濁陰之氣歸於腑,是即傳道化物之降氣,皆隨大小便降泄,從二陰出於下,於經中流行之清氣,各行其道,涇渭自分。《經》云:清陽出上竅,濁陰歸六腑。清升濁降,乃天然之妙,況濁陰下降,而行於腹內,上下有重重膈膜遮蔽,不使相犯;清陽上升而行於經隧中,內外有層層肌肉護衛,毋容侵入,若山重水複之障隔,兩不相干,有何相混?喻氏不以氣之清濁而論脈,反以臟腑之清濁分置脈位,其見亦左矣。且十二經之流行於上下,始於肺,終於肝,而復始於肺,晝夜五十度周於身,莫不由此手太陰一經,同條共貫,循環無端。在十二經流行之次,自肺傳大腸、胃脾、心小腸、膀胱腎、包絡三焦、膽肝,至肝復傳於肺,以次遞傳為一周,其營氣之流注於肺,即為肺經之氣,自肺傳大腸,即為大腸之氣,諸經之傳注,莫不皆然,所謂隨地而易名者此也。經氣所至,臟氣即內應於外,病亦顯呈於指下,聲應氣求,自然之理,合症而斷病,則表裡虛實,莫不了了。觀臟腑流行之經氣,皆表裡相承,一氣流行,即此可證,經脈相接,絡脈互交,表裡合一,當分診於寸而無疑矣。喻氏潁鋒犀利,信筆縱談,不顧天荒地老,為此鑿空之論,以貽誤後人耶。且肺與大腸,表裡相傳,其經脈交會,皆在兩手大指之端,自外側手太陰肺少商穴,接乎手陽明大腸商陽穴而下,表裡交相絡也。心與小腸表裡相傳,其經脈交會,皆在兩手小指之端,自內側手少陰心少衝穴,接乎手太陽小腸少澤穴而下,表裡交相絡也,經絡俱於此交會,則經氣亦莫盛於此,二腑反不診於寸,而候於尺,此理之不可解,而不能無疑也。曷不觀之水匯分流之處,其勢較之上流更為緊急者,以其聚於斯,氣必盛於此故也。脈之流行,猶夫水也,性亦同然,且寸脈居於魚後,肌膚淺薄,脈易呈形,下指即得,是以《難經》有三菽、六菽,下指輕取、重取之義。尺居關後,肌肉隆起,脈道沉下,故必推筋至骨,重取方得,隧道本自平坦,因肌肉豐厚,則脈自沉下,非隧道有所低昂也,況此沉下豐厚之處,左取腎、膀胱、小腸三經之脈,右取腎、命門、三焦、大腸之脈,能不模糊指下,貽誤後學也。故予謂氣盛淺露之區,經絡交互之地,反專候臟氣而略腑,必欲以此深厚沉下模糊處,而候三經之脈,其不為脈誤者幾希矣。諸先生者,予所景仰而嚮往者,讀其書,而私淑之久矣。獨此一端,不能不致疑於諸先生同聲附和於滑氏也,況諸先生之論,皆泛而不切,而無實據,反不若王氏從絡而定診,近理而有據也。今予閱歷有年矣,皆從古診法,合證施治皆驗,有驗即有是理,自不訛也。故吾用吾愚,不能從諸先生而阿其所私也,著《存疑》一則,就正宇內君子。倘能大破藩籬,進而教我,是予之幸矣,而有厚望焉。
《靈樞·五色篇》曰:人迎氣口,大緊以浮者,其病亦甚,在外;其脈口浮滑者,病日進;人迎沉而滑者,病日損;其脈口滑以沉者,病日進,在內。脈口、氣口,俱是寸口別名,兩經常互稱之,前四卷中,余已引《類經》張注以明之矣。見釋寸口。
又曰:人迎盛堅者,傷於寒;氣口盛堅者,傷於食。愚按:東垣左人迎主表,右氣口主裡,宗此,但分左右,又宗叔和之失,並失經旨矣。以經文未嘗分左右,分左右者,皆後人牽合之誤,余又何敢輕議先哲?但經文具在,請細究之,當曉余說之不妄也。
《靈樞·禁服篇》曰:寸口主中,人迎主外,兩者相應,俱往俱來。若引繩大小齊等,春夏人迎微大,秋冬氣口微大,名曰平人。引繩齊等,引,長也,伸也。此喻上下齊等,猶圬者砌牆,必掛線捉准,上下相等,不令參差之意。閱此條經文,人迎診於頭,氣口診於手,上下之義,朗如離照,何庸置喙也。
《靈樞·四時篇》曰:持氣口人迎以視其脈,堅且盛且滑者,病日進;脈軟者病將下;諸經實者,病三日已。氣口候陰(臟也),人迎候陽(腑也。)。
按:《素問·六節臟象論》《靈樞·經脈篇》兩經俱以人迎氣口,上下對待而言,並未嘗分屬左右者。
《素問·病能篇》曰:人迎者,胃脈也。(王注云:胃脈循喉嚨而入缺盆,故云。)
滑伯仁曰:《難經》本義云寸口人迎,古法以挾喉兩旁動脈為人迎,至晉王叔和,直以左手關前一分為人迎,右手關前一分為氣口,後世宗之。愚謂昔人所以取人迎氣口者,蓋人迎為足陽明胃經,受穀氣而養五臟者也。
氣口為手太陰肺經,朝百脈而平權衡者也。
《靈樞·終始篇》曰:陰者主臟,陽者主腑,陽受氣於四末,陰受氣於五臟。待其脈口人迎,以知陰陽有餘不足,平與不平,天道畢矣。所謂平人者不病,不病者,脈口人迎,應四時者也,上下相應,而俱往來也;六經之脈,不結動也。(隨氣流行,故不結動。)
愚按:後人必取法於先聖,而後成其學,先聖是後人之所師也。王叔和《脈經》,亦集聖經以成其書也,人迎氣口,軒岐明示人診於上下,而叔和必欲牽合附會,迷惑後人,何離經叛道若是耶?以紫虛、東垣、丹溪之通達,亦主其說,明是忽視而不深究千慮之一失也。此條經文,又和盤托出,明說上下相應,又何疑焉。
《素問·陰陽別論》云:三陽在頭,三陰在手,所謂一也。
王注云:胃脘之陽,人迎之氣也。胃為水穀之海,故候其氣,而知病處。頭謂人迎,手謂氣口,氣口在手魚際之後一寸,人迎在結喉兩旁一寸五分,皆可以候臟腑之氣,故言所謂一也,其脈之動,常左小而右大,左小常以候臟(脾也),右大常以候腑(胃也。)。
愚按:人迎氣口二脈,細究兩經篇中,往往上下對待而言,並無左右之分,至晉王叔和《脈經》,悖亂經常,添出蛇足,強分左右,以人迎牽合左手關前。至後崔紫虛,不究其源,亦主其說,直云左為人迎,右為氣口。經文具列在前,閱者細玩深思,不但無左右之分字訓,並無左右之分意義,敢問諸君子不遵經而反宗叔和,又何意耶?何執流而忘源?若是,經文不分,而後人強欲分之,又附會以成其謬。原叔和之意,以兩手寸口三部,俱是手太陰肺一經之脈,肺主皮毛,故附於手而主表,然參仲景《傷寒論》,凡風寒傷於營衛,病在一身之表,無關於臟腑者,皆統寸口三部而診,未嘗分左右與寸尺也,惟審里之虛實,方分診於寸關尺也,況左寸手少陰心脈,與表何涉乎?且表有三陽之表,在人迎單主陽明之表,不與太少二經之表。聖法井然,何容牽合,致使千古是非不明,誠軒岐之罪人也。在人迎診於項,本彰明而昭著,聖人原示人周行平夷之道,使人易趨,反舍之而弗診,後人必欲另闢蠶叢,別開蹊徑,以為名高;獨取氣口左寸三分中之一分,而復側指以取之,以手指圓穩,故必側取。在候寸關尺,尚有輕重之分,今取人迎一分之脈,當重取之耶?抑輕取之耶?若側指重取,是在關上,若平取,仍在寸脈;若一分之脈,輕取甚屬微茫,其又向何處得其浮沉表裡虛實耶?是舍正路而弗由,反驅人向羊腸鳥道中而行,每至步蹇而不得進,因而歇足者多矣,欲指迷而反失道,何困苦後人若是耶?余雖不敏,聖訓煌煌,但知遵軒岐而不知妄宗諸子,知我罪我,聽之後人而已。
原夫浮脈主表,沉主裡,乃一定之理而不易者,此道其常而未通其變者也。若論其變則有時而主裡,往者亦累言之矣,人自不察耳,予今陳列先哲名言而詳察之。
秦越人曰:脈浮而有熱者風也,脈浮而無熱者虛也(若虛陽浮露於外,亦必發熱),是從表而辨之也。沈氏曰:乍病見浮脈,乃傷風邪;久病見浮脈,虛所為也,是從新久辨之也。丹溪曰:與人迎相應,則風寒在經;與氣口相應,則榮血虛損,是從上下辨之也。東垣曰:浮而弦者風也,浮而澀者虛也。鄒丹源曰:風寒之浮,盛於關上;虛病之浮,盛於尺中。(引證。)
愚按:諸家之言雖如此,然必審其有力無力,方為準則。浮而有力為風,必兼洪數;浮而無力為虛,則帶濡弱,再參合外候,庶無遁情。至若內虛之證,無不兼浮,如浮芤失血,浮革亡血;內傷感胃,而見虛浮無力;勞瘵陰虛,而見浮大兼疾;火衰陽虛,而見浮緩不鼓;久病將傾,而見渾渾革至浮大有力(叔和云:脈浮而無根者死)。又如真陰竭於下,孤陽浮於上,脈必浮大而無力,按之微細欲絕者,當益火之源。如上等證,悉屬內傷,豈可以其脈浮,不審虛實,而浪用發表之劑乎?表裡不明,則死生系之矣。學者須詳審,慎之無忽。
《傷寒論·太陽篇》云:或已發熱,或未發熱,必惡寒,體痛,嘔逆,脈陰陽俱緊者,名曰傷寒。《少陰篇》云:少陰病始得之,反發熱,脈沉者,麻黃附子細辛湯。
張景岳曰:表寒重者,陽氣不能外達,脈必先見沉緊,是沉不可概言里。
鄒丹源曰:獨是脈浮而偏見里症,脈沉而獨見表證,惑眩更甚,前人多有舍脈從證之說,然脈浮而議下者,必參大柴胡;脈沉而議下者,必參附子,然則仍非獨從症也,從脈也。(以上引證。)
慎庵按:傷寒表症也,脈當浮。仲景但言脈緊,而不分浮沉者,以人身內氣,呼吸開闔,無刻不與天氣相通,今寒邪初感在表,膚腠鬱閉,衛氣不能通泄於外,則經氣亦滯澀而不宣。寒性凝斂,驟難化熱,不能鼓動經氣,脈亦無從效象於浮,故不分言也。緊脈屬陰,性復斂勁,而體本沉下,故不必言沉而沉自在也。傷寒初感,脈必見沉緊,理勢然也。《舉要》云下手脈沉,便知是氣病,在氣鬱,脈即見沉。豈有寒閉腠理,營衛兩郁,脈有不見沉者乎?此沉脈主裡,而復有時主表之不可不知也。又少陰發熱脈沉,此標熱本寒之症,太陽膀胱與少陽腎相為表裡,在經脈流行之次,是膀胱傳腎,傷寒六經傳次,乃太陽傳陽明,為循經得度傳,今因少陰久虛,真陽衰憊,不能禦寒,外邪乘虛,直入於裡而脈沉,此表傳裡,非兩感也,發熱為標熱,脈沉為本寒,故用麻黃以發太陽之邪,細辛為少陰表劑,以驅在裡之寒,附子用以蒸動腎氣,溫經而散寒,兼固其本。此沉脈主表,又一明證也。
《傷寒論》云:太陽病脈浮,因誤下而變遲,膈內拒痛為結胸。陽明病脈遲,汗出多,微惡寒者,表未解也,可發汗,桂枝湯。陽明病脈遲有力,汗出不惡寒,潮熱便硬,手足濈然,為外欲解,可攻其里,大承氣湯。張景岳曰:凡人傷寒初解,遺熱未清,經脈未充,胃氣未復,脈必遲滑,或見遲緩,豈可投以溫中而益助餘邪?劉河間曰:熱盛自汗,吐利過極,則氣液虛損,脈亦遲而不能數。盛啟東曰:遲而有力,且澀滯,舉按皆然,胸中飽悶,二便閉赤者為實。(以上引證。)
慎庵按:遲脈屬臟主寒,此一定之理,乃其常也。若論其變,又有主熱之證治,不可不知,如上諸家之論證是也。所以然者,以熱邪壅結,隧道不利,失其常度,脈反變遲矣。然脈之變遲,亦由營氣不足,復為熱傷,不能運動熱邪,反為所阻,輪轉之機,即緩慢而行遲,營氣為運行之主,故脈亦如之。治欲攻邪,當兼扶正,如張劉二家所言之證是也,若長沙所云,全是中氣有權,足以御邪不使陷入,故作膈痛,因拒格之故,營氣不前,脈亦變遲,仲景全不牽枝帶葉,以大小陷胸,審微甚而直攻其邪,不必顧正,攻邪即所以救正,邪去則正自安也。陽明第一條云:陽明水穀之海,氣血俱多,一遇邪傳入里,邪熱結聚,鬱蒸汗出,謂之熱越。熱越者,謂熱邪越出於外也。若是陽明之邪,當解而不解者,以微惡寒,太陽之表邪,尚留連於經未解,故仍用桂枝和營,解散其邪,復審其脈遲有力,陽明燥實結聚之證全具,方用大承氣湯攻下,而邪退矣。長沙審證用藥之縝密如此。總之辨脈,必須合證審察,庶幾病無遁情。若脈遲舉按無力,仍是主寒之遲脈,必如盛氏所云舉按皆有力,內證胸膈飽悶,便閉溺赤,方是主熱之遲脈,澀滯正見熱邪蘊於內,致經脈濡滯而行遲也。辨析如此,瞭然胸臆,又何疑焉,第舉世豈乏高明?然食古不化,偏執一見,妄投溫熱,實實虛虛,遺人夭殃者,正復不少也。故予諄諄三複於此,願後之學者,留心熟玩,慎無忽焉。
《素問·大奇論》云:脈至如數,使人暴驚,三四日已。
張注云:數脈主熱,而如數者,實非真數之脈,蓋以卒動肝心之火,故令暴驚,俟三四日而氣衰自愈矣。
仲景云:病人脈數,數為熱,當消穀引食,而反吐者,為發汗令陽氣微,膈氣虛,脈乃數也;數為客熱,不能消穀,以胃中虛冷故吐也。則是數有虛寒之一證矣。
或問於予曰:數脈息至快疾,舉按有力,主剝蝕真陰之實病,又安得有所謂數脈主寒之理乎?余應之曰:子之所問,抑何見之不廣耶?夫火兩間中陽焰之至大者也,一星燎原,不可向邇,固五行之常性而不失者。然抱璞子云:南海中蕭邱有寒焰,春生秋滅,不妨耕植,近之則寒,豈非熱亦化寒之左驗乎?蓋五行各有五,以一行之中,皆具五行,道家所謂五行顛倒是也,此即水中之火,以至陽伏於至陰之中,陽為陰鬱,雖炎上為陰所化,已變易其常性矣。故海水咸而焦枯者,亦以陰中伏陽使然也;有時海水溢而沸騰者,因水中之火發於下而激起也。今夫數脈所主之寒,乃陽虛陰盛所生之內寒,是虛寒也,與外入之寒邪,鬱而成熱為實熱症,迥不同也。若熱邪盛於表裡而脈數者,或當升散於表,或當清降於里,不難審證而治,治亦易也。獨不如數之脈,不可不深究其脈症,細為體察,此即所謂主寒之數脈也。脈來浮數大而無力,按之豁然而空,微細欲絕。《經》云:脈至而從,按之不鼓,諸陽皆然。此陰盛於下,逼陽於上,虛陽浮露於外,而作身熱面赤戴陽於上,脈數無神,即前所云寒焰是也。內真寒而外假熱,治當用參、熟、桂、附,井水頓冷服之,前人所謂以假對假是也。使虛陽斂歸於內而降下,症必漸痊。假熱之症脈,初起浮緩,亦有不數者,醫家不識,誤用寒涼之劑,脈反見數,更不省悟,寒劑猛進,脈反變數,益涼益數,竟不審新病久病,有力無力,鼓與不鼓,一概混投寒涼,遽絕胃氣,安得不速人於死,凜然天鑑,可不畏哉?故操司命之權者,未可鹵莽從事於斯也,學者當謹識而勖之。
又按:數脈屬陽,陽宜平而不宜亢,過亢則為害矣。然六部之內,有宜見不宜見之別。宜見治之亦易,不宜見治之甚難。如始病見數,或浮數有力,是熱在表,散之則已;沉數有力,是熱在裡,降之則愈,治之易也。病久脈數,或浮數空軟,陽浮於上,治當溫補;沉數細澀,陰竭於下,法必滋陰,療治為難。心病左寸見數,獨甚於他部,為心火獨亢,瀉之易已;肺病右寸見數,而過於別部,為火盛剋金,治之難瘳;左關數實弦急有力,肝火蘊結,瀉之為易;左關數虛弦細無力,肝陰虧竭,補陰非易。右關數實,脾胃火烈,清降易已;數虛兼澀,脾胃陰竭,養陰費力。細數之脈,忌見兩尺。左尺細數,兼之虛澀,真陰已竭,治專壯水,遷延時日,治亦無益;右尺浮數,按之細澀,真陽衰竭,益火之源,薪傳已盡,治亦難愈。明其易而知其難,又何難哉?在前人謂腎有虛無實,故治有補無瀉,知柏八味丸,是瀉腎之劑也,惟稟陽藏右尺獨旺而實者,可用之,是瀉其腎中偏旺之氣,非瀉腎陽之謂也。
《素問·脈要精微論》云:澀者,陽氣有餘也;滑者,陰氣有餘也。陽氣有餘,為身熱無汗;陰氣有餘,為多汗身寒。(此陰陽專指氣血而言。)
《舉要》云:滑脈主痰,或傷於食,下為蓄血,上為吐逆。
慎庵據先聖所云,則滑為血盈氣虧,澀為氣旺血衰。由此而推,滑與澀所主之證,各具有有餘不足也。血固有餘,氣非不足,較之有餘者,似不足耳。蓋血多則經脈充沛,隧道濡潤,氣益得張大其勢,如洪水泛溢,舟行湍流,想見其迅疾流利之狀。古人謂滑脈帶數,以其流行急疾,有類於數,非真數也。故張路玉謂滑脈無無力之象,無虛寒之理,可謂入理深談。無力則氣勢已寬緩,何從效象於急疾流利,以呈其滑耶?若證屬虛寒,脈必沉遲無力,安得脈滑二言深中於理?往哲滑脈,多主血實氣壅之候,良有以也。或曰,痰為津液凝聚,食不腐化停積。二物本具淖澤之性,而氣應於經,故脈滑,理也。令經脈充盈,流行易而滑利,如水之氾濫沖決,滓穢盡滌,經脈瀉注急疾,血又從何處蓄積而成瘀耶?血積則氣滯窄澀,脈又安能得滑乎?曰此問亦不可少,如子所言,正嫌其血太過而成蓄積。蓋有說焉,人之壯盛者,氣血必盈,故經血盛,則溢於絡,絡盈則流於奇經,而歸於血海,血海者,衝脈也。秦越人《二十八難》云:溝渠滿溢,流於深湖。人脈隆盛,入於八脈,而不還周,故十二經亦不能拘之。此節正是經血盈溢,蓄積成瘀之註腳也。女子有餘於血,故血海滿必隨月盈虧,而漏泄於經外,而為月事之時下也。若外因六氣所感,內因七情所傷,皆能阻閉經脈,而成不月之病矣。血液類痰,滋而流利,初停蓄時,尚未凝聚,故脈應之則滑,久之經血枯燥,脈又變澀而呈象矣。男子雖云有餘於氣,不足於血,以男女之陰陽相較而言如此,此道其常,非通論也。然當強盛時,氣壯血盈,如水之洶湧澎湃,必潰決以泄其餘,來勢少殺,而水得其平。人之經血亦然,充盈之極,絡中亦必有潰裂罅隙,滲漏於肌膚分肉之間,隨衛氣流轉,化汗而泄於外,衛陽亦因之而散泄,故多汗身寒,是無蓄積。若起居不慎,內外一有所傷,因而阻逆,蓄積不流而成瘀矣。在蓄血必留於脅下及少腹者,以脅乃肝之經脈所過,而絡於少腹故也,然身必發熱,二處按之腫痛,蓄之久,必發癰毒,在下焦,尺脈必滑盛於他部,至潰裂散漏之言。予本之於《靈樞·百病始生篇》云:起居不節,用力過度,則絡脈傷。陽絡傷,則血外溢,血外溢則衄血;陰絡傷,則血內溢,血內溢則後血;腸胃之絡傷,則血溢於腸外。故往哲治血溢之證,有填補竅穴之說,此蓄血之原,不可不知也。或曰:滑澀又主痰與食者,何也?曰:食初停,物尚濡潤,津液未傷,因中氣輸轉遲緩,內即鬱蒸,津液皆凝結似痰,故脈滑,中外熱蒸,馴至津液枯燥,脈即變澀矣。與前蓄血病,始則滑,久則變澀,同一義也。至於滑脈所主之痰,此指隨氣流動,而不結伏者言,若老痰火痰,堅韌膠固,結伏於經絡之間,礙其流行之道路,運行濡滯,則脈又澀而不滑也。
慎庵按:澀脈有內外氣血之分別,寒熱虛實之主治,今人第知浮澀有力為氣滯,沉澀無力為血虛。然稽之於古,未足以盡其義也,予特揭出,告諸同志。
仲景曰:病人脈微而澀者,此為醫所病也,大發其汗,又數大下之,其人亡血(此虛澀也)。
又曰:何以知汗出不徹?以脈澀故也。(此實澀也。)
《正義》云:為氣不充盈,為血少精枯。(是澀主氣血之虛證也。)
又云:為瘀血積痰,為痰熱結伏。(是澀主氣血之實證也。)
又為寒邪鬱結,汗出不徹,為霧傷皮腠。(是皆澀脈之主外邪者也。)
《金匱》云:寸口脈浮大,按之反澀,尺中亦微而澀,知有宿食。(是主內傷不足,中之有餘也。)
左尺澀,男子為足軟腰痠,女人為經枯血秘,孕婦為胎漏不安;右尺澀,為津液衰,大便秘結,為元陽虛。(是澀主內傷不足,陰陽精血之衰也。)
《正義》云:為小腹寒疝,腹中有寒。(是澀之主內寒也。)
又曰:液竭燥渴,煩熱無汗。(是又主燥熱也。)
慎庵按:人身所恃以生者,惟此氣血耳。若氣血相准,則經隧流通,而無一息之停,是無病之人也。一有偏勝,則從偏勝處而為病矣。故二者有相須相成之用,使血無氣,不能流行經脈,而使條達;氣無血,失其統運之機,而即遲滯不前。蓋血以氣為運用,氣以血為依歸也,豈非相須為用乎?《經》云:氣主煦之,血主濡之。煦者,溫養也;濡者,潤養也。經血日得陽和以溫養,則陰血充溢而流行易,是氣有生血之功,陽主施化故也;經氣日得血以濡潤,則陽氣健運而隧道滑,是血有滋長之能,陰主長養故也,豈非相成為用乎?故血虛則氣失依歸,運行之機濡滯而不流利;氣虛則健運之力微弱,血失宣導之機,亦阻結而難前。故不拘血虛、血瘀、氣虛、氣鬱脈俱呈澀者,皆因氣機之阻,經脈失其暢達,流行艱澀故也。病若在氣虛,脈必浮澀而無力,實則浮澀而有力也;病在血虛,脈必沉澀而細弱,實則沉澀而有力也,脈則然矣。審之外候,證有同然,方為準的。若外邪相干於表,飲食停滯於中,皆足以致脈澀者,一由遏郁其營衛出入之機,一由阻礙其胃中升降之道使然。十二經脈,皆稟氣於胃,今因飲食不化,阻其升降之氣,清濁混淆於中,故使膈滿,時噯酸臭,發熱臚脹,惡食,舌苔燥黃,胃因不能遊溢精氣而上輸,經脈皆失其稟受,使中外上下之氣機,多違其運用,故脈窄礙而呈澀也。長沙二條,一因醫者妄汗妄下,津液虧損,而成枯澀;一因發汗不透,擾動經氣,玄府復閉,氣鬱而成實澀也。當再汗以通其經氣,則病自霍然。凡一切內外氣血寒熱虛實,致病而脈見澀者,非血滯於氣,即氣滯於血而使然也。
《靈樞·根結篇》曰:五十動而不一代者,五臟皆受氣;四十動一代者,一臟無氣;三十動而一代者,二臟無氣;二十動一代者,三臟無氣;十動一代者,四臟無氣;不滿十動一代者,五臟無氣,予之短期。(短期,死期也。)
慎庵按:《經》文受氣者,謂五臟受氣皆足,而無斷續也。無氣者,謂臟氣虧損,已無氣以應止息。《經》云:代則氣衰,非謂敗絕也。予之短期,此句專指不滿十動之句而言,並非聯屬上四句而言也,況經文但言動止之數,以診五臟無氣之候,未嘗鑿言死期。而王氏《脈經》,劈空添出死期歲數。曰脈來四十投而一止,一臟無氣,卻後四歲春草生而死;三十投而一止者,二臟無氣,卻後三歲麥熟而死等云云。凡事揆之於理而難通者,必無之事也。若謂一臟無氣,可延至三四歲之久,豈無治而得生者?吾不信也。即以母子相生之義推之,假如腎臟無氣,則必上竊母氣以自養;肺金為腎水之母,日受吸取,則肺氣亦因之而虧損,不能下生於腎矣;是腎在上,必先自絕其母氣,而水愈涸竭,金燥水涸,在下不能資生於肝木,木亦枯燥而無氣矣。三臟相因無氣,由於一臟之虧,餘臟准此而推,莫不皆然。三臟同歸於無氣,又安能延及三四歲之久乎?至十投一止者,四臟無氣,若是死期已促,不過待日而已,又何能計月以決死期哉?五動一止五日死之句,必審其病之新久,在外有惡絕之候,方可決其短期,若無敗壞之證,而見之暴,只是病脈,亦未可遽斷以為死期也。若少年新病,而氣血暴損,以致神用不續,而見代脈者,治之得宜,氣血復而代脈退,亦有得生者,如心腹諸痛,並痛風痹症,俱因痛傷,營衛結滯不通,而脈代者,痛止則脈續,故一切痛脈見代,皆非真代,不可准也。如霍亂大瀉吐後,脈亦有結澀止代不勻者,因津液脫竭,氣血交亂,流行隧道,滯澀難前,故脈代結而止歇也。《舉要》云:霍亂之候,脈代勿訝;厥逆微遲,是則可怕。以霍亂乃卒暴吐下,穀神頓委,暫不接續,里和脈自調勻,非斷絕者比,令勿驚訝;若手足厥逆,是陽衰陰盛,真元漸絕之象,則去生已遠,恐驟脫難救,又安得不怕乎?若妊娠百日而脈代,以心包絡輸血養胎,經脈失蔭,若別無他候,但當調其氣血,則胎自固,而代自退,又何必再議治乎?按以上種種病脈,尚可圖救,不可執定王氏之言,膠柱而鼓瑟,竟委棄而勿顧也,學者審之。予自數十年來,診視亦多矣,每遇如上等證,治之合宜,得生者亦復不少。因是知代脈為有生有死之脈,非全是死絕之診也。
蓋代脈有二者,一謂有有生有死之別,一謂有有止無止之分也。生死之別,有止之分,前論辨之詳矣,獨無止之代,不得不再申明其義也。《經》云:黃脈代。蓋主脾脈而應於四時:遇春得胃氣而兼微弦,遇夏得胃氣而兼微洪,遇秋得胃氣而兼見微毛,遇冬得胃氣而兼見微石,此乃四時更代之代。而得天和者,非死脈之代,此無歇止之代,其義又不可不知也。
有一種人,賦形時,經隧中有所阻而窄礙,流行蹇澀,時或歇止,類乎代脈,自少至老不變易,此稟賦之常脈,勿作代看。先哲曾有言及者,予亦曾驗數人,其人皆至耆耋而終,學者當謹識之,慎無妄斷,而浪施藥劑也。
慎庵按:《脈訣》云:三部俱緩脾家熱,口臭胃翻長嘔逆,齒腫齦宣注氣纏,寒熱時時少心力。李時珍謂其出自杜撰,與緩無關。然余間嘗稽之於古,在《靈樞·邪氣臟腑病形篇》云:緩者多熱。仲景曰:緩者陽氣長。
又曰:緩則胃氣有餘。《海藏》云:緩大而長為熱。張景岳曰:緩者縱緩之狀,非後世遲緩之謂。故凡縱緩之脈,多中熱,而氣化從乎脾胃也。由是而知《脈訣》以緩脈主熱之說,是有本之言,非杜撰也。若論其全書,固多舛錯,往哲已正其失矣。予自閱歷以來,他症無論,獨於溫熱證,邪熱轉入陽明,診多縱緩之脈,人多錯認為虛脈,妄投溫補之劑,未有不覆人於反掌者。其所以錯認之故,蓋亦有因,以縱緩之脈類於虛,然亦不難辨也。虛大之脈,浮候按之,浮大而空;重按之,則微細欲絕。縱緩之脈,浮中沉三候,按之皆軟大,表裡如一,不若虛脈之沉候微細欲絕也(再詳拙輯《溫疫萃言》)。或問熱則脈當數,何反縱緩耶?殊不知熱在血分則脈數,以陽旺陰虛,陽主捷故數;熱在氣分,則熱能傷氣,故脈反緩,但緩必兼長大耳,長大而加之以軟,即此可以想見其縱緩之形矣。凡診得至數調勻,而去來舒徐,有此從容和緩之象,此之謂平脈,是即胃氣也。諸脈之宜兼見者也。若來去舒徐,而至數遲慢不前,是曰遲緩,主於虛寒,治宜溫補者也。若脈形長大而軟,來去寬縱不前,即張太素所謂如絲在經,不卷其軸之謂,是曰縱緩,病主於熱,治宜清降者也。同一緩脈,而有曰和、曰遲、曰縱三者之分,而其主病,有虛實寒熱之不同,三者之義瞭然,再參合於證,自無遁情矣。
冠少從果廬沈先生受經,未嘗有志於醫。及讀古至良醫與良相併濟,竊欣焉慕之。先生曰:醫亦學人事也,燭微窺隱,出死入生,厥惟艱哉!吾鄉以醫名家者,實繁有徒,而能精其業,神其用,惟予友林子慎庵。林子始治舉業,旁通岐黃,後所試輒效,四方就請者,屨常滿戶外,遂無意名場,心存利濟。上自軒農,下及近古,廣搜博採,不遺余義。其後名愈盛,志愈耑,業愈精,心愈歉。每當漏聲幾滴,取架上書,篝燈縱觀,時或達旦,必如是以為醫,始可通神,始為聖手。冠聞先生言,心竊嚮往久矣。後因沈先生介紹,獲從先生遊也,面命耳提於四診中。望聞問,三致意焉,幾疑先生教以淺近法門,乃久之倍致叮嚀,某持此術以往,亦百不失一,因恍然於四診並重,而望聞問尤為切脈之符節,此夫子所以教及門,與古人冠望聞問於切先者,俱有深意。顧世之業醫者,未之思耳,及先生出是編相示,其中搜匯百家,參以獨見,於四診義蘊,無不深入顯出。深入則通乎微矣,顯出則抉之若揭矣,真醫義之抉微也。同門張子紹遠,避席請曰:夫子此書,謂之《四診抉微》韙矣,以其藏之名山,曷若懸之國門,急登梨棗,出以公世,以慰學人之望,可乎?先生曰:可。刊甫成,不揣固陋,謹識數言,以附篇末。
門人吳冠百拜謹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