脈訣闡微

作者
陳士鐸
朝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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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真君脈訣序

《脈訣》自王叔和傳後,世鮮其人,誰知叔和止注《脈經》,誤傳有《脈訣》也。叔和既無《脈訣》,何傳《訣》而不傳《經》,以《脈經》之多不及《脈訣》之約也。然《脈經》始於高陽生,非叔和原文也。鐸遇雲中逸老於燕市,傳法之備而不傳《脈經》者,以《素問》《靈樞》二書言脈之多也。雖然於多之中而求其約,安在必求脈於《靈》《素》哉。鬼真君名臾區,雲中逸老弟子也。貌甚奇,面長尺有一寸,發短而鬈,深目鼻高,耳垂下且大,非凡近士也。且岐天師備傳方法,何不傳於鐸。因授是書,皆切脈法也。夫真君為天師之徒,天師傳道之備,胡真君傳脈之約乎?蓋病分臟腑,若脈則傳臟而不及腑,寧脈與病異哉?不知病必兼臟,而脈不可兼臟也。《靈》《素》二書有時合而言之,何今傳《脈訣》獨與病殊乎?以臟病而腑亦病,腑病而臟亦病,故治臟而腑在其中,切臟而腑亦在其內,又何必合言之。所以單言臟而不及腑也。真君之傳,雖出於天師,亦真君之獨見也。傳止五篇,其言約矣。然皆言臟之文,治臟不可通之治腑哉。

山陰陳士鐸敬之甫別號遠公題於文筆峰之小瑯琊

洞垣全書脈訣闡微

第一篇

鬼真君曰:脈理甚微,原非一言可盡;人病多變,又豈一脈能包。論其陰陽,別其生死,察其臟腑,觀其症候,既上中下之宜分,必寸關尺之自定。左寸心,左關肝,火木寧無至性;右寸肺,右關脾,土金本有深情。惟兩尺為腎,水火實難分配;中間是命,左右還可同觀。三焦別上中下以相診,余經合寸關尺而共視。蓋部位烏容倒置,辨貴分明,而表裡何必細分,不宜拘執。雖按指以三部為法,數息便悟斷經。顧看脈以五臟為主,知臟即通治腑。察四令之節氣,春夏異於秋冬;審一日之晷時,寅卯殊於申酉。大約逢克則凶,逢生可救,我生則緩,我克難醫,因五行而推斷,舉一隅而可知。弦似乎緊,澀似乎微,浮與芤相反,沉與伏寧殊,洪同實狀,弱帶濡形,辨之既清,病將安遁。故急則為痛,弦則為風,緊則為邪,緩則為虛,微則為冷,數則為熱,滑則痰多,澀則鬱塞,洪為火旺,大為血乾,沉為陰寒,遲為困乏,小者氣衰,細者血涸,浮者氣升,伏者脈結,芤多失血,實多壅氣,弱是陰虧,濡是濕犯,長是正氣之和,短是邪氣之克,代為正氣之衰,革為正氣之脫,結為邪氣之搏,促為正氣之耗,動有變動之機,靜有安寧之喜,毛主火之將旺,石乃水之極沉,耎是力薄,堅是邪深,鉤為氣血之和,躁為氣血之燥,搏擊指而有太過之虞,散去指而無可留之狀。脈嫌其絕,脈貴其平。既知各脈之異同,可斷諸症之常變。然而診脈必須得時,要在日之平旦,按指原無異法,貴取氣之甚清,自然虛實易明,盛衰易辨矣。

陳士鐸曰:脈理之不明也久矣,以致看病不真,用藥寡效,是脈之精微不可不講也。然而精微出於淺近,過求乎窈杳,反致失之。此鬼真君脈訣之妙,妙在淺近,使人人易知而深入也。

又曰:脈有陰陽之不同,王叔和分七表八里,似乎切脈之分明。不知無一脈無陰陽,非浮為陽而沉為陰,遲為陰而數為陽也。陰中有陽,陽中有陰,於中消息,全在臨症時察之,心可意會,非筆墨能繪畫耳。

又曰:十二經各有脈,分十二經看之,自然玄妙入神。然一而過求其精,反失其約。蓋五臟之脈,能統攝七腑,腑病治臟,臟安而腑自安,故脈訣止消言臟而不必言腑也。

又曰:切脈以呼吸為準,一呼脈二動,一吸脈二動,為是平人無病之脈,有餘不及皆病也。世人切脈,多以三指齊按於寸關尺,以候各脈,焉得備觀其陰陽虛實邪正之分哉。必須先以一指觀其左寸,後及左關,又及左尺,然後又及右寸,又及右關,又及右尺,逐部分別,再以三指准之,則何異何同,始瞭然於胸中。見浮言其風,見沉言其積,見遲言其痛,見數言其熱,自能陰陽莫逃,邪正有別,虛實不淆矣。

又曰:春夏秋冬長夏各有定脈,《內經》已詳言之矣。春主弦也,夏主鉤也,鉤即微洪之意,秋主毛也,冬主石也,長夏主耎弱也。太過不及,均是病徵。尤不可見者,克我之脈也。如春宜弦而見毛,夏宜鉤而見石,及至秋冬,未有不病者。余可類推矣。

又曰:脈隨血而行,而血隨時而運。病脈行至克我之脈,則病必重,行至生我之脈,則病必輕。蓋金脈逢金時必旺,木脈逢金時必衰,故木病值寅卯則木當其令,逢申酉則木失其時。觀寅卯申酉之旺衰,即知金木之病情症候矣。即一木而可通之火土水金,即寅卯申酉而可通之子午巳亥辰戌丑未也矣。

又曰:臟腑之病,雖各不同,要不外五行之生克,逢生則病易愈也,逢克則病難痊也,我生則泄我之氣,我克則勞我之神。臟腑為戰爭之地,胸腹為角鬥之場,敵則掃除,而斬殺甚多,傷損必過矣。調停於生克之間,和解於敗亡之內,仍於金木水火土而善用之也。

又曰:脈有相似而實不相同者,尤宜分辨。蓋脈似相同,而病實各異,一經錯認,死生反掌,可不慎歟。

又曰:脈之秘訣,大約三十八字盡之,而每字實有秘要,非一言可盡也。既非一言可盡,而鬼真君何以每一字皆用一言以詔示天下,豈脈訣貴少而不貴多乎。不知訣不必太多,而論訣正不必太少也。

又曰:急則為痛,言見急脈即為痛病也。急似乎數而未至於數也,急似乎緊而未至於緊也,有不可緩之狀,乃氣與火相鬥,邪與正相戰也。

又曰:弦則為風,弦乃春天之正脈,春天見弦脈,正風木之得令,非病也。苟見於夏秋冬季,則弦為風矣。

又曰:緊則為邪,邪者,亦風之類,但風邪感之甚驟,則脈必現緊耳。

又曰:緩則為虛,虛者重按之不能鼓指也,鼓指亦非太勁之謂,言其不能微微鼓指耳,最宜活看。

又曰:微則為冷,冷者寒也。不論何部見微脈者,多是寒症。

又曰:數則為熱,熱乃火病,火性炎上,其性最速,故數脈作熱論也。但數有不同,有陰數陽數之異,有初數久數之分,然而熱則一也。

又曰:滑則痰多,天下至滑者無過於水,痰亦水也。水多則痰生,痰多則滑見宜也。然而水病不一,滑脈不常,何故單以痰多屬之滑也。不知水未結痰其體靜,水既結痰其體動也。動極則滑極,脈見滑矣,非痰多而何。

又曰:澀則鬱塞,澀脈乃往來之不甚舒暢也。此陰陽不和,氣血不達,外感於風寒,內阻於憂鬱,抑塞而不通,鬱而未發之狀。六部見此象,俱能成病,而尤於肝經不宜,一見澀脈,即以解鬱通塞之藥急治之,則隨手見功也。

又曰:洪為火旺,洪者來大而去數也。洪與大有分,按指若大,久之而不見其大,止見其數,重按之不見其數,而仍見其大者為洪也。夏見此脈為宜,否則皆火旺之極也。

又曰:大為血乾,大者重按而仍洪也。火之有餘,乃血之不足,血不能制火,乃見大脈,在夏天則猶非大忌。然見大脈即宜補血滋陰,以水伏火之為得耳。

又曰:沉為陰寒,沉者至深之象,深則未有不陰,陰則未有不寒者也。入石洞而陰寒逼人者,正以其深沉耳。

又曰:遲為困乏,遲者言俟之而不能進也。行百里者半九十,非遲之之謂乎。是其力乏神困,欲進而不能,非可進而不肯進也。

又曰:小者氣衰,小脈言脈之小而不能大也,氣不充之故耳。

又曰:細脈言脈之細而不能粗也。江河細流,正水縮也。人身之血少,自然脈細矣。

又曰:浮脈指按即得,氣舉而升之也。

又曰:伏脈指按始終不可得,或隱隱約約,或有或無者,是邪氣搏結正氣而不能出也。用藥出之者生,然出之驟亦非佳兆。

又曰:芤脈中空如無也,血失則內無血養,安得不中空乎。

又曰:實脈不獨按指有力,且有不可止抑之狀,非正氣之有餘,乃邪氣之有餘也。邪氣有餘,自然壅阻正氣矣。

又曰:弱脈不能強旺之狀,陰虛而不敢與陽氣相爭也。

又曰:濡脈言其濡滯也,濕則霑濡非歟。

又曰:長脈之現,正氣之和也。有胃氣則脈自修長,有從容和緩之象。

又曰:短脈者,欲長而不能,欲速而不達。因邪氣克犯正氣,正負而邪勝也。

又曰:代脈之現,正氣之衰,不得不止,以息其氣也。有痰氣之結,壅隔不散,亦現代脈者。然正氣不衰,痰安能作祟,使脈中止而不還乎。

又曰:革脈來渾渾而濁亂,至擊指者是,蓋正氣之欲脫也。

又曰:結脈其來則緩,而時又現止,是力不能不止也。明是正氣甚衰,不敢與邪氣相鬥,邪氣搏結於一身耳。

又曰:促脈,急遽之狀,氣耗而勢難寬舒也。

又曰:動脈有不能安靜之勢,動極生變也。

又曰:靜脈與動相反,不動則不變,自享寧靜之福矣。

又曰:毛脈言如羽毛之拂體,乃有餘之象,火將浮而又息之狀,夏秋之間之正脈也。在夏則生氣之旺也,在秋則旺氣之衰也,在他時則熱氣之盛也,宜於活看。

又曰:石脈乃沉脈之至藏之極也,冬時正脈,余時見之為寒冷矣。

又曰:耎脈不能剛健之狀,明是力之不勝耳。

又曰:堅脈至硬之狀,邪氣深入,牢不可破也。

又曰:鉤脈洪而不大之象,如鉤之有留也。乃胃脈和平,火不盛而司其令,夏日見之尤為平脈也。

又曰:躁脈似動而非動,似數而非數,似促而非促,似急而非急也,若有乾枯煩擾之狀。

又曰:搏脈者,擊指之謂也。各脈皆能擊指,俱屬太過。

又曰:散脈者,即解索之兆,乃欲留而不能留,欲存而不能存也。

又曰:絕脈者,言脈之將斷而未斷,可續而不續也。死亡之時,必現此脈。

又曰:平脈者,言各脈之得其平也。如浮不甚浮,沉不甚沉,遲不甚遲,數不甚數耳。人現平脈,多是胃氣之全也,胃氣無傷,又寧有疾病哉。此脈之所以貴得平耳。

又曰:鬼真君脈訣止得三十八字,然而人之疾病已盡括於其內。要在辨其異中之同與同中之異。則因常可以通變,遇變可以用常,隨時、隨地、隨症、隨人,無不可起死以回生矣。又何必拘拘於日之平旦,乘人之清氣診脈治病哉。

又曰:五臟七腑各有脈,俱在寸關尺觀之。《內經》分三部之內外、前後、上下,以細察其部位,何其詳也。而鬼真君獨重五臟,將七腑略而不言,止將三焦命門以示世,又皆不專屬之於腎,何其略也。不知臟可以包腑,而腑不可以包臟,論腑太詳,必至反遺夫臟矣。不若專言五臟,治臟而治腑在其中矣。三焦乃腑之一,何獨舉而言之?因世錯認三焦在於腎中,故特指明也。命門為十二經之主,世人不知,而以右尺觀之,恐失命主之義,故鬼真君辨明之也。

又曰:或疑王叔和《脈訣》因遺落心包,遂至傳疑千載。今鬼真君之訣,將七腑全然不講,不更滋甚乎。然而切脈止可切五臟也。七腑部位《內經》雖分,似乎有一定之理,而究難別臟腑之異,不若單切五臟,論其五行之生克,病情反無可遁也。此鬼真君不言七腑,真是至捷之法,亦是至玄之機,幸勿作王叔和遺落心包一例而並譏之也。

又曰:脈貴知微,然而得其微又甚難也。暗中摸索,而欲使臟腑之疾病了然手指之間,易乎不易乎。雖然切脈必須問症,症是腑病,即以臟之脈合之,臟之脈不病,便是腑病也,治腑而病可愈矣。症是臟病,亦以臟之脈合之,臟之脈病,是非腑病也,治臟而病亦愈矣。苟知此法,又何微之不可得哉。

又曰:凡人之脈,多不相同,不可以此人之脈概論諸彼人也。看一人之脈,當取其左右兩手之各脈,一一而消息之,辨其何部獨異,乃斷何經之病,庶幾得之。

又曰:看脈須看有神無神,實是秘訣。而有神無神何以別之?無論浮沉、遲數、澀滑、大小之各脈,按指之下若有條理,先後秩然不亂者,此有神之至也。若按指而充然有力者,有神之次也。其餘,按指而微微鼓動者,亦謂有神。倘按之而散亂者,或有或無者,或來有力而去無力者,或輕按有而重按絕無者,或時而續時而斷者,或欲續而不能,或欲接而不得,或沉細之中倏有依稀之狀,或洪大之內忽有飄渺之形,皆是無神之脈。脈至無神,即為可畏,當用大補之劑急救之。倘因循等待,必變為死脈,而後救之晚矣。

又曰:人有天生細微之脈,不可動曰虛弱,當統六部同觀之。倘一脈獨旺,一脈獨急,餘脈皆現細微,此非虛弱之脈也。旺乃火盛,而急乃邪侵也,以此消息,斷然不差。

又曰:切脈貴先調息,吾息調而後可以察病人之息。蓋病人之息,呼吸不到,未有能調者也。倘醫者之息不平,又何以知病人之息哉。故學醫者,平日學導引之法,則呼吸之間,無太過不及,自然下指之時息數分明,可以察病人之脈也。

又曰:看脈必須看症,蓋症所以印證夫脈也。夫人之脈不同,有天生陰脈而不現之於皮毛之內,又將可處看脈?故必觀其症候之若何,而症候正難辨也。或者其起居之靜躁,靜為陰而躁為陽也。看其飲食之寒熱,喜寒為熱而喜熱為寒也。問其大小便之燥濕短長,燥短為實而濕長為虛也。辨其口舌之黃白峭滑,黃峭為邪盛,而白滑為正衰也。是觀症所以濟切脈之窮,而切脈所以輔觀症之妙耳。

第二篇

鬼真君曰:人身之病,變遷原非一致。人身之脈,紛紜必有殊形。故六部之中,每顯各異之狀;一經之內,常呈兼見之端。浮而弦,浮而數,多無定象;沉而細,沉而遲,不少同觀。必須統論其精微,始可獨斷其真偽。

故浮而兼滑也,必是風痰之盛;浮而兼大也,決為氣血之邪;浮而兼遲也,虛風之害;浮而兼濡也,濕氣之侵;浮而兼細也,血隨氣而上升;浮而兼洪也,火得氣而更旺;浮而兼芤,定為血泛之虞;浮而兼緊,決至邪重之苦;浮而兼急,必疼痛於上焦;浮而兼弱,必委靡於下部;浮而兼長,氣雖升而不傷其正;浮而兼短,氣欲結而難散其邪;浮而兼結,邪搏於經絡之間;浮而兼革,正脫於臟腑之內;浮而兼代,邪居於胸膈之處;浮而兼促,正傷於營衛之中:浮而兼動,氣在變遷;浮而兼靜,氣將寧息;浮而兼毛,氣得火而上騰於頭目;浮而兼躁,火因氣而上炎於咽喉;浮而兼鉤,氣升之和;浮而兼搏,氣浮之極;浮而兼耎,氣虛之甚;浮而兼散,氣不可收;浮而兼平,氣乃無病。

沉而兼遲也,寒虛之至;沉而兼澀也,鬱滯之深;沉而兼滑也,寒痰之不舒;沉而兼小也,冷氣之難發;沉而兼實也,氣得寒而不揚;沉而兼微也,精因冷而欲脫;沉而兼細也,血逢陰凝之象;沉而兼緊也,邪乘寒冷之徵;沉而兼急,小腹有寒邪之痛;沉而兼濡,兩足多水脹之侵;沉而兼長,氣陷而正尚未傷;沉而兼短,精冷而邪將不渙;沉而兼結,邪搏於至陰;沉而兼革,正脫於髓海;沉而兼代,命門將絕而可危;沉而兼促,元陽欲脫而可畏;沉而兼靜,陽寒能守;沉而兼石,陰固不遷;沉而兼耎,腹冷有痛楚之苦;沉而兼散,精寒有涸絕之危。

更有濡遲兼見,無非濕犯乎虛,濡滑同來,尤是痰成乎水;濡中兼大,濕因血耗以相侵;濡中兼小,水趁氣衰以相犯;濡而兼弦,風水之患深;濡而兼芤,痰血之症急;濡而兼長,水濕易散;濡而兼革,水濕難消;濡而兼動,水有氾濫之盛;濡而兼靜,濕多浸潤之微;濡而兼耎,水邪乘虛而相生;濡而兼散,正氣隨濕而欲脫。

遲而兼澀,郁中以成弱;遲而兼滑,濕內以招虛;遲而兼大,氣血皆居乾燥;遲而兼小,精神必至伶仃;遲而兼微,虛寒之氣;遲而兼細,匱乏之身;遲而兼弦,內傷之風;遲而兼芤,內傷之血;遲而兼長,病不足畏;遲而兼短,症實可愁;遲而兼代,必至損傷脾胃;遲而兼革,定然渙散精華;遲而兼石,氣寒將侵於骨;遲而兼耎,血衰少養乎心;遲而兼散,寒極而氣飛;遲而兼靜,陰微而精固。

數而兼滑,亢炎之痰;數而兼大,沸騰之火;數而兼實,氣壅於熱;數而兼弦,火助乎風;數而兼洪,熱有燎原之盛;數而兼緊,邪有烽火之傳;數而兼芤,吐血何狂;數而兼代,喪軀必速;數而兼革,走陽可許;數而兼促,消正堪憂;數而兼動,恐有發狂之變:數而兼毛,定多消渴之成;數而兼搏,火刑金而喉舌無津;數而兼躁,火燒心而脾胃生焰。

澀中兼小,氣血虧而鬱志莫伸;澀中兼實,氣血壅而思想難遂;澀中兼微,氣寒而滯;澀中兼細,血少而愁;澀中兼洪,鬱怒不解;澀中兼急,郁痛安禁;澀中兼結,邪搏於兩脅之間;澀中兼促,正虧於半表之際;澀中兼革,氣欲脫於腎肝:澀中兼代,氣將絕於脾胃;澀中兼石,寒鬱不宣;澀中兼堅,風鬱難出;澀中兼搏,郁甚莫解;澀中兼靜,鬱極安移。

滑而兼大,痰借血以為災;滑而兼小,痰借氣而作祟;滑而兼實,氣塞於痰中;滑而兼微,痰冷於胸次;滑而兼細,痰旺而血枯;滑而兼弦,水盛而風急;滑而兼洪,濕熱成黨;滑而兼芤,痰血為疴;滑而兼緊,邪得濕以助威;滑而兼急,邪乘濕而增痛;滑而兼濡,濕盛恐邪氣之添脹;滑而兼革,水多防正氣之難收;滑而兼動,水畜致腸腹之鳴;滑而兼毛,火沸召痰涎之吐;滑而兼耎,濕痰積而不消;滑而兼堅,濕邪留而不散;滑而兼搏,痰有傾盆之嘔;滑而兼散,水如走石之崩。

餘脈俱可類推,各經正當細晰。總以脾胃之氣為要,更以平緩之脈為先。倘下指之時,均有寧靜之致,庶幾藥餌之用,可許康健之祥矣。

陳士鐸曰:凡人之病,變遷不常,而脈亦因病殊形,必非一狀,大約一經之中必兼二脈以相見也。合二脈以論症,而症始出焉。合二脈以用藥,而藥始當焉。但二脈兼見甚多,不止浮沉遲數澀滑濡也。然苟知兼見之大旨,則以七脈為綱,以餘脈為紀,又何病之不可推測哉。

又曰:脈有同中之異,亦有異中之同。同是浮脈,而何以有各脈之異;同是沉脈,而何以有各脈之殊。蓋脈無一定之形,必兼兩脈而並見也。兩脈既然並見,合兩脈以治一病,自易見功。然而兩脈之現,必察其同異。知其同中之異,竟治其異而不必顧其同;知其異中之同,竟治其同而不必顧其異。從此消息,醫道烏得不神哉。

又曰:千態萬狀者,病也。千變萬化者,脈也。鬼真君以三十八字盡脈之理,毋乃太簡乎。故又取兼見之脈以示世,似乎克盡其變矣。然而兼見之脈,止取浮沉遲數澀滑濡之七脈,而其餘三十一脈不言兼見,或疑其訣之不全,而立法之未善也。不知脈之大綱,而浮沉遲數澀滑之六字耳。舉其大綱,而余可類推,又何必瑣細之盡告哉。吾意於浮沉遲數澀滑之外,引濡脈之兼見者,亦可無事重宣耳。鬼真君惟恐人之拘執而不通也,故略舉一濡脈以訓世耳。

又曰:兼見之脈,須先看七脈為主,既得七脈,而後辨其兼見之形,則同中之異與異中之同,無難細得也。以七脈為綱,以兼見為緯,實切脈之權輿也。

又曰:切脈實難,而辨其異同不尤難乎。然而無難也。知浮沉遲數澀滑濡之七脈,而其餘三十一脈兼而察之,則其病可意會也。況鬼真君又明告之乎。細讀此訣,亦何患脈之難知,而病之難識哉。

又曰:人疑兼見之脈不止鬼真君所示,寥寥數語,恐不足以包萬病也。殊不知脈訣言愈多,而脈愈晦。鬼真君之訣,妙在於少也。以少勝多,非便世人之習誦也,實其脈訣神奇,足以包舉萬病耳。

又曰:脈理細微,須辨其同中之異,異中之同。同中之異者,如同是浮脈,何以有大小虛實之異也;如同是沉脈,何以有遲數澀滑之異也。異中之同者,如寸關尺各現大小虛實之異,而浮脈則同也:上中下各現遲數澀滑之異,而沉脈則同也。知其同中之異,則竟治其異。知其異中之同,則不必治其同。於此消息,何患脈理之不精哉。

第三篇

鬼真君曰:五臟之病,必以寸關尺為憑;七腑之症,亦以寸關尺為據。然不分晰其精微,又何能盡知其玄妙。

試觀其寸口也:左寸見浮,風熱上越而頭疼;右寸見浮,咽喉中燥而鼻塞。左寸見芤,胸難藏血而嘔吐;右寸見芤,胃多瘀血而痛疼。左寸見滑,熱痰入心而舌強;右寸見滑,熱痰侵肺而皮折。左寸見實,火焚心而面赤;右寸見實,火生胃而唾干。左寸見弦,風入體必多頭痛;右寸見弦,風入腸定有筋攣。左寸見緊,邪盛而心痛;右寸見緊,氣嗽而肺傷。左寸見洪,心胸起熱悶之燒;右寸見洪,頭腦生炎蒸之楚。左寸見微,心寒而虛弱何辭;右寸見微,氣冷而崩陷難免。左寸見沉,心君失相火之助;右寸見沉,肺金召寒氣之侵。左寸見澀,心脈火鬱而未舒;右寸見澀,肺金金鬱而莫達。左寸見遲,膻中虛乏而難以衛心;右寸見遲,上焦損傷而難以生氣。左寸見伏,氣匿於脅間;右寸見伏,氣積於脘內。左寸見濡,膀胱水畜而不消;右寸見濡,皮毛汗泄而未止。左寸見弱,無血以養心;右寸見弱,乏氣以生胃。左寸見大,心經血燥而怔忡;右寸見大,肺經血乾而閉結。左寸見小,驚悸時生;右寸見小,怯弱日甚。左寸見虛,心中恍惚;右寸見虛,胃內衰微。左寸見細,運行乏力;右寸見細,言語無神。左寸見微,包絡有寒邪之入;右寸見微,胸脘有陰氣之招。左寸見急,心疼不免;右寸見急,喉痛安辭。左寸見短,三焦之氣自怯;右寸見短,再宿之食難消。左寸見代,心痛勿訝;右寸見代,痰塞何妨。左寸見結,邪搏於心包;右寸見結,邪蟠於胃脘。左寸見促,積聚有煩悶之苦;右寸見促,留滯興痞滿之憂。左寸見革,心氣散漫而不收;右寸見革,肺氣飛越而不返。左寸見動,歡娛妊子之祥;右寸見動,飲食傷氣之兆。左寸見毛,心火動而將刑肺金;右寸見毛,肺火起而將克肝木。左寸見鉤,心氣安而夢魂適;右寸見鉤,肺氣肅而膀胱通。左寸見堅,邪犯心而呼號;右寸見堅,邪侵肺而咳嗽。左寸見躁,無血養神;右寸見躁,無精定魄。左寸見搏,火太過而焚心;右寸見搏,火太過而爍肺。左寸見石,陰寒直搗於膻中;右寸見石,冷氣逼居於脘內。左寸見散,心有無可奈何之象;右寸見散,肺有但出無入之悲。

試觀其關中也:左關見浮,肝犯風而眼赤:右關見浮,胃入風而渴生。左關見芤,必肝傷而失血;右關見芤,必腸毒而便膿。左關見滑,頭目腫痛堪嗟;右關見滑,脾胃熱焚甚苦。左關見實,痎癖可徵;右關見實,心腹多痛。左關見弦,肝旺生風;右關見弦,脾崩不食。左關見緊,筋脈急拘;右關見緊,嘈雜嘔吐。左關見洪,眼目生花;右關見洪,心腹結痛。左關見沉,必陰寒之癖積;右關見沉,定冷氣之難安。左關見澀,風邪寒閉,因氣鬱而有餘;右關見澀,飲食傷殘,實血虛之不足。左關見遲,兩脅多寒;右關見遲,中焦微冷。左關見伏,關格收藏;右關見伏,霍亂吐瀉。左關見濡,癉症將成;右關見濡,水臌可畏。左關見弱,筋痿宜防;右關見弱,氣短鬚補。左關見數,肝火盛而目紅;右關見數,胃火旺而口渴。左關見大,怒氣傷肝;右關見大,狂陽傷胃。左關見小,肝膽氣衰;右關見小,脾胃血少。左關見虛,必益其血;右關見虛,須補其津。左關見微,溫其下元之憊;右關見微,暖其氣海之寒。左關見細,慮腳膝之酸;右關見細,恐肚腹之瀉。左關見急,肝痛而不能眠;右關見急,脾傷而自難臥。左關見代,肝絕而痛則無妨;右關見代,肝絕而安則無救。左關見結,胸滿而痰結於中;右關見結,脾傷而滯氣於下。左關見促,肝無腎水之滋;右關見促,脾無腎火之養。左關見革,氣脫於木旺之時;右關見革,氣脫於土崩之候。左關見動,兩脅有氣痛之愁;右關見動,中焦有火焚之懼。左關見毛,肝木旺而生風;右關見毛,胃土盛而動火。左關見耎,無病之人;右關見軟,加粲之客。左關見鉤,肝血之足;右關見鉤,脾氣之安。左關見靜,優遊享無事之福;右關見靜,舒暢享強食之愉。左關見石,筋得寒而拘攣;右關見石,胃因冷而泄瀉。左關見堅,邪必留戀於經絡;右關見堅,邪必會聚於臟腑。左關見躁,必苦血乾而多怒;右關見躁,必苦液涸而善嘔。左關見搏,防太盛之中風;右關見搏,慮過旺之狂病。左關見散,筋馳而不能收;右關見散,肢解而不可舉。

試觀其尺下也:浮見尺左,水虧而雙耳齊聾;浮見尺右,火旺而大腸自秘。芤見尺左,小遺多膿血之災;芤見尺右,大便下赤紅之歡。滑見尺左,水入腰而作楚;滑見尺右,痰流足以成痹。實見尺左,膀胱水閉而不通;實見尺右,溺瀝火澀而難出。弦見尺左,腰腹重滯生疼;弦見尺右,腎臟風邪作耗。緊見尺左,耳似蟬鳴;緊見尺右,臍同蟲咬。洪見尺左,水熬干而消渴;洪見尺右,火炎上而夢遺。微見尺左,盜汗淋漓;微見尺右,腸鳴泄瀉。沉見尺左,精冷如冰;沉見尺右,腰寒若水。澀見尺左,陰寒疝結;澀見尺右,逆冷腸崩。遲見尺左,下焦寒冷;遲見尺右,小腹陰凝。伏見尺左,陽氣不升;伏見尺右,陰氣更閉。濡見尺左,寒濕侵骨;濡見尺右,冷痿中腰。弱見尺左,雙足骨酸;弱見尺右,兩腿氣乏。大見尺左,腎涸於遺精;大見尺右,命殘於作用。小見尺左,水耗無多;小見尺右,火衰不旺。虛見尺左,心腎不交;虛見尺右,水火皆乏。微見尺左,冷入關元;微見尺右,寒通腹裡。細見尺左,髓冷脛枯;細見尺右,命寒精泄。數見尺左,水少而火沸為痰;數見尺右,火炎而水隨作喘。急見尺左,痛入陰丸;急見尺右,疼添小腹。短見尺左,自無延齡之福;短見尺右,定含怯戰之羞。代見尺左,精敗欲絕;代見尺右,火熄將亡。結見尺左,邪襲水而不散;結見尺右,邪乘火而不離。促見尺左,髓耗而足難行步;促見尺右,火衰而氣不通心。革見尺左,玉關不閉;革見尺右,河車俱焚。動見尺左,定然魂夢多遺;動見尺右,定然陽強不倒。毛見尺左,精耗而龍火將興;毛見尺右,焰騰而命門自熱。耎見尺左,腎弱相宜;耎見尺右,火衰當助。鉤見尺左,陰平之士;鉤見尺右,陽秘之徒。靜見尺左,閉關可信;靜見尺右,守真無疑。石見尺左,精無傾失之慨;石見尺右,陽有退藏之慶。堅見尺左,邪入於骨髓;堅見尺右,邪居於腰膝。躁見尺左,腎難上交於心;躁見尺右,陽且高越於膈。搏見尺左,膀胱越熱閉之淋;搏見尺右,咽喉長瘡蛾之腫。散見尺左,腎水欲絕於須臾;散見尺右,元陽將逃於頃刻。

此皆六部之專主,亦即各脈之旁通。然而各脈之中,緩急為要;六部之內,長脈為宗。脈長而命根深,脈緩而胃氣在,故上中下必取其緩,而寸關尺必尚其長也。

陳士鐸曰:脈有兼見以觀其變,必有獨現以顯其常,常變之道,不可不分觀之也。鬼真君先言其變,示變之宜知也,再言其常,示常之宜諳也。知常而後達變,又寧至有治常之失哉。

又曰:脈不分觀部位,則病情不可得而知,此寸關尺必須分觀其脈也。

又曰:脈有寸關尺無脈,而脈見於列缺之間者,世人以為反關脈也,此乃經脈虛而絡脈盛也。經脈虛,故不現於寸關尺之三部,絡脈盛,故現於列缺之間。蓋直行為經而旁出為絡。列缺正絡脈之穴也,在兩手交叉食指盡處,兩筋骨罅中,屬肺經之絡別走陽明之絡也。此中原有動脈,宜細動而不宜大動。今寸關尺三部無脈,而此處之脈大動,亦現三部之象,是陽勝於陰也。《千金翼》謂:陽脈逆反大於寸口三絡,正謂反關脈也,亦當分觀其動,以別疾病耳。

又曰:寸關尺分上中下也。心肺居上而以寸觀之,象天也;肝脾居中而以關觀之,象人也;腎居下而以尺觀之,象地也。醫道必合天地人以論醫,則醫無剩義;脈訣亦必合天地人以示法,則法無遁情。非好作廣大之語也,實有不如此,則其法為不備耳。

又曰:寸關尺分上中下切之是矣,然其中有上而兼中者,有中而兼下者,有中而兼上下者,又不可不知之也。如寸脈浮而連於關,關脈數而連於尺,如關脈大而連於寸尺者是也。此又當合寸關尺而同觀,又不可專主於寸而不及關,專主於關而不及寸尺,又在臨症切脈而變通之也。

又曰:脈宜分觀,以別虛實。然又有合寸關尺以分虛實者,大約左之寸關尺齊旺者,乃外感居多。右之寸關尺齊旺者,乃內傷居多。非單左寸旺為外感,右寸旺為內傷也。

又曰:寸關尺分觀之後,又宜合觀。不分觀不知其細,不合觀不得其和。故分觀之時,當以一指切其脈,合觀之時,又當以三指切其脈也。

又曰:看寸關尺三部之脈,先切關脈,而後看寸脈,由寸脈而後看尺脈,左右相同。

又曰:今人看脈,男先看左,女先看右。男女之脈,何常有異,正不必如此拘拘也。

又曰:凡人脈貴有胃氣。胃氣者,平氣也。毋論寸關尺,下指之時覺有平和之象,即是有胃氣也,非獨右關平和始有胃氣耳。

又曰:脾與胃為表裡,胃病則脾必病,脾病則胃亦病,病安有胃氣哉。故脾脈與胃脈同觀,所以脾胃之脈,皆在右關切之耳。

又曰:胃旺而脈愈微,胃衰而脈愈盛,故右關太旺,反是胃氣之虛也。然而右關之旺,又由於左關之旺也。左關旺而右關不能衰,此木來剋土之象,又不可不知之也。

又曰:三部之脈,前人以尺脈為根,似乎切脈重在尺也。不知本實先撥,固然枝葉難榮。然而過於摧殘,如狂風大雨拔木折枝,根亦隨竭。此脈所以必統三部而分觀之也。

又曰:寸關尺各有內外之分,尺外尺裡,關外關裡,寸外寸裡,皆從左右以分內外,而非上下以分內外也。余注《內經》已詳哉言之矣。而鬼真君不言及此者,蓋舉其要而示人耳。

又曰:脈分三部,上寸也,中關也,下尺也。寸之內又分左右,左寸候心,而包絡膻中統其內,右寸候肺,而胸脘咽喉統其內。關之內又分左右,左關候肝,而膽脅膈則統其內,右關候脾,而胃則統其內。尺之內又分左右,左尺候腎之水,而小腸膀胱小腹股膝統其內,右尺候腎之火,而大腸腰口脛胻統其內。三焦有上焦、中焦、下焦之異,上焦屬於寸,中焦屬於關,下焦屬於尺,不可於右腎候之也。命門為十二經之主,不屬於右腎,而不得不候之於右腎也。部位既明,切脈自無疑。

又曰:鬼真君所分之部位,一皆準於《內經》,與王叔和所定,大相懸殊,世人見之,未有不驚異者也。然而鬼真君正恐人驚異,單言五臟而不言七腑。鐸慮部位不明,又將何以診脈,故於前條細列以問世,第推鬼真君之意,但知五臟之脈,正不必又及七腑之脈也。鐸重言之,似乎饒舌矣。

又曰:五臟各有表裡,心則與小腸為表裡也,肝則與膽為表裡也,肺則與大腸為表裡也,脾則與胃為表裡也,腎則與膀胱為表裡也。表病則里病,原相關切,故治里正所以治表也。何必分表是表,而不屬之於臟,里是里,而不屬之於腑哉。

第四篇

鬼真君曰:診脈宜分生死,決日當定時辰。傷寒熱病,洪大生而沉細死;產後熱病,緩滑吉而弦急凶。頭痛之疴,生於浮滑而死於短澀;腹脹之症,死於虛小而生於大浮。下痢活於微小,浮洪反有難療之嘆;癲狂全於實大,沉細轉興莫救之憂。消渴數大有生機,虛小愁其陰盡;霍亂浮洪無死法,微遲慮彼陽亡。中風最喜遲浮,急實者何能起死,中惡偏宜緊細,浮大者不易回生。心疼沉細,非比浮大之難醫;水氣大浮,不似沉細之莫療。吐血鼻衄,沉弱沉細者生,實大浮大俱為亡兆;中毒腸澼,洪大滑大者吉,微細滑細各是危徵。喘急宜浮滑,短澀云亡;咳嗽尚浮濡,沉伏決斃。久瀉反宜微細,浮洪者多致歸陰;新產切忌大弦,緩滑者寧憂辭世。嘔吐虛細者吉,實大則艱於奏功;癆瘵浮滑者佳,細數則難以取效。盜汗惟嫌緊數,虛小無愁:失血止慮浮洪,細弱可喜。內實者吉在浮洪,沉細有變遷之禍;內虛者吉在沉細,浮大無存活之祥。痹症尤嫌浮大,細澀長延:厥病更忌緊弦,洪數即解。癥瘕見細微而可喜,弦滑者危;眩冒見浮滑而相宜,沉澀者重。黃疸不宜急數,遲滑易於分消;白淋偏貴濡遲,澀弱艱於止遏。便閉生於微細,洪大有陰盡之傷;發汗生於虛小,弦洪有陽亡之失。腹痛沉伏,多入泉臺;脅痛芤大,定趨死路。脫癥結代,難留人世;喘症促革,易走冥途。關格澀伏,常登鬼錄;癰疽滑大,轉慶生緣。結胸現沉緊,半寄於死亡;臟結現浮滑,速痊於淹滯。直中陰經,喪淪代結;忽成熱病,全活浮洪。發斑洪大,未是死徵;噎隔數細,實非生氣。偏枯之症,弦滑何愁;歪斜之疴,數大可治。噤口之痢,結澀不易療;中暑之症,沉伏不須驚。循衣摸床,細小尤堪救援;遺尿撒手,促革必至喪捐。筋青囊縮,微短殞歿;舌黑髮直,數大焦枯。臍突唇裂,結代應歿;口張足腫,短促何延。呃逆不止,短散就木;懊憹無休,微弱加餐。血暈散促,頃刻歸陰;腸結搏堅,旦夕歌露。

更有帶鉤之象,心死可定於九日;彈石之狀,腎死必絕於七朝;弓弦之張,肝死定亡於十八;釜沸之亂,脾死可決於四三;浮水之景,肺死應喪於十二也。尚有秘法,可以罄傳於萬年,如見前形,不必問現於何臟,見蝦游而斷八日之必死,見雀啄而決七日之必亡,見吹毛而言四日之必危,見奪索而許一日之必逝,見屋漏而定五月之必隕。其餘死亡,可據推斷。

陳士鐸曰:死亡之脈,不盡於此,然而得此,正易決存亡也。

又曰:《素問》、《靈樞》載死亡之脈甚備,二書參觀,更無差錯。

又曰:死亡之脈,全在看脈之有神無神。有神者,有胃氣也。無神者,無胃氣也。故有胃氣,雖現死脈而可生,無胃氣,即現生脈而必死,又在臨症而消息之也。

又曰:脈現死亡,不可輕斷死期,往往有用藥得宜,雖不能起死為生,然延留數日,亦其常也。訣中篇末有決日之法,愚以為終非定論,但斷其必死,而不必先定其日期,當與高明共商之。

又曰:死亡之脈現之於驟者易救,以臟腑初絕,尚有根可接也。倘時日已久,雖有人參又何以生之於無何有之鄉哉,有無可如何者矣。

又曰:脈有細微欲絕者,多是死亡之脈。然脈有伏而不出,狀似細微欲絕,其實絕而未絕也,一出脈而細微之象如失,此等之脈最難辨別,又當合症而參觀之,未可全恃夫切脈也。

又曰:脈有生死之各別,如魚遊、雀啄之類,彈石、解索、屋漏、水流、吹毛之狀,自是死脈無疑,見此等之脈,即可決其必亡。苟無此等之現,似乎不宜遽言其死。不知脈貴有神,倘浮沉遲數之間,澀滑大小之際,初按若有,再按若無,或散或亂,或來或去,全無神氣,雖非旦夕之云亡,必至歲月之難久,何常非死脈哉。倘代結之脈,按之有神,不過痰涎之壅塞,寒痛之遏抑,暫時之病,未常非生也。故決人生死,全要看脈之有神無神為貴耳。

第五篇

(婦人小兒脈訣)

鬼真君曰:陰陽原無二道,男女何有殊形。五臟相同,不必兩分彼此;三部亦一,寧須各論參差。惟受娠成胎,獨殊男子:故辨妊論孕,更別婦人。尺中脈滑,女經不調,且有帶淋之病;關中脈澀,天癸已斷,寧非鬱塞之疴。左寸滑而左尺大,懷子之兆;左尺數而左關微,有兒之徵。左寸帶縱,兩男之祥;右寸帶縱,雙女之喜。左關左尺脈皆大,心脈流利必三男;右關右尺脈皆大,心脈流利必三女。然三部有一部之滯,未宜遽許為胎;各脈無一脈之順,何敢輕言是孕。子死母存,尺浮而寸沉;母亡子活,尺澀而寸伏。蓋子繫於腎,尺浮則子無生氣;母系於肺,寸沉則母有生機。子繫於尺,尺澀而子之氣不散;母系於寸,寸伏而母之根已離。沉細之脈,胎欲離經;浮滑之脈,胞將即產。腹疼腰痛,定然即降;漿來胞破,未可言生。身重體寒面又青,脈無可畏;心煩血燥舌兼黑,脈斷堪憂。子母難留,唇口沫出;孃兒全活,面鼻顏黃。新產脈緩,自存胃氣;新產脈滑,未損脾陰。實大既形,定非佳信;弦急兼現,豈是庥祥。沉小實為順候,澀促半作逆觀。脈微何是害,尚可回陽;脈洪反宜愁,最嫌逆冷。婦人之脈若此,小兒之診若何?三部不妨俱數,只慮沉遲;六經各喜均長,翻嫌細小。惟弦緊不可驟揚,恐來風邪之祟;更虛濡不宜長見,虞多水氣之殃。急脈形於指下,嘔吐而腹痛難痊;大脈浮於關前,瀉痢而心驚不救。見此已可通彼,知偏何難悟全哉。

陳士鐸曰:男女之病,彼此相同,原無反背,故有病可據露而同斷也。惟胎產前後,少異於男子,故鬼真君又傳此篇,而於論孕娠獨詳也。至於小兒,原不必切脈,以氣血未全,各脈不十分全准。鬼真君之論小兒.亦約略之辭。然而小兒純陽,所生之病,多是飲食之傷,驚疳吐瀉之症。得此數言,以括其全,所謂要言不煩也。

又曰:婦人之脈少異於男子者,左尺多旺耳。男子左尺旺,實非佳兆。女子左尺旺,此陰血有餘,轉是佳祥,蓋易於受胎也。

又曰:婦人之病最難治者,以其性情多郁耳。鬱則氣血即不流通,經輒閉塞,而左關隨現澀脈矣。故看婦人之脈,貴切肝脈,辨其澀與不澀是第一秘法,雖各經皆有澀脈,而左關不澀,其鬱未甚也。

又曰:小兒之脈,弦緊、弦急俱是外邪,除此之外,皆內傷也。治內傷之法,以補脾健胃為先,即治外邪,亦當顧正,雖脈純現弦緊、弦急,未可單祛外邪也。